“我哪儿都不去。”苏青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要嵌入他意识里。 孟叙冬仔细辨认着口型,忽然捏住了她下巴,指腹狠狠按压唇瓣,“你撒谎。” 苏青有点懵,“你才骗人……” “你又要逃了,对么?” “不是……”苏青艰难地说,“我不是想要离开你才……” 孟叙冬却又打断:“不要说了。” 他只能感觉到血管涌动的轻微噪音,神经刺痛,影响他难以捕捉她到底在说什么。他像是整个躯体陷入了炎症,无可名状的情绪烧得他心火焚烬。 孟叙冬依靠床头,苏青见状要帮他垫枕头,他抬手一指,“升起来。” 莫名有点孩子气。苏青悄然松了口气,摇起了床头倾斜的幅度。 “手机。”他又说。 苏青便从外套里摸出他的手机,恶劣天气下手机掉电飞快,早已关机。她来得及,也没有带充电器,只好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他只是要看时间,她反而下载游戏叫他玩。 孟叙冬没有拒绝,一边登陆游戏一边说:“有什么吃的?” 苏青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拿出牛奶与果腹的巧克力饼干,捧到他面前。他掀抬眼帘,不知为什么,她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忍住笑,将吸管插进牛奶,直接递到他唇边。他抿住吸管,喝了一口,似乎觉得这种盒装牛奶太甜了,微蹙起眉。 苏青只好把牛奶放一旁,拆开饼干包装,不小心使了点力气,一块饼干从裂口弹了出来,掉在怀里。她有点尴尬,对上他目光,将这块饼干塞进自己嘴里,接着拿了另一块给他。 孟叙冬也不伸手,等着她投喂一般。 喂给他了,她才咬了一口嘴里的饼干。这饼干一股粉笔味儿,不好吃,她犹犹豫豫地捏着剩下半块,却见他牵起了唇角。 笑什么? 苏青不解,孟叙冬却又冷下脸来。 “我去打水……”苏青拿起崭新的塑料盆,往门口指了下。 “嗯。”这次他准允了。 待到滚烫的水淅淅沥沥流进盆子里,苏青忽然想起以前一件小事。那会儿她涂了一支圣诞限定口红,怎么都觉得那是粉笔味儿,他尝了尝,说是巧克力味儿。 苏青也笑了。 他记性真是好到不正常。 从开水房回来,苏青顺道问好心的护士借了手机充电器。 孟叙冬的手机充了好一会儿才开机,他丢了苏青的手机,拿起自己的,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苏青轻轻拍他肩头,指了下放在地上的水盆。 水还温热,她俯身绞湿毛巾,拿到他面前。 孟叙冬就这样看着她,视线僵持,她不管不顾地按住他肩膀,将毛巾蒙在了他脸上。她轻柔地擦拭,渐渐看见了一张面目表情的脸。 苏青笑了一声,换了孟叙冬冷眼。 “哥哥……”其实她没有出声,只作了口型。 忽地,孟叙冬逮住她胳膊,将她带到身前,肢节相抵,她不受控地倾入他怀抱。 她胳膊上的手一瞬收紧,甚至有点疼,可她没有发出抗议。 他们共享温热湿润的气息,心跳数着秒钟,苏青找到他眼睛。 孟叙冬压低眉头,隐隐有努气似的,“你再说。” “哥哥,哥哥……”她偏唤出声。 大手捂住她嘴巴,令她丧失了言语。她一时也有些懊恼,掰开他的手,字正腔圆地说:“那叫你什么?” “你消停点成么?” “老公。” 仿佛有谁按下暂停键,孟叙冬顿住了,苏青心知他看清楚了,脸颊发烫。 “说啥了?”孟叙冬缓过来,一把环住她腰身。 苏青攥紧了毛巾,只是摇头。 “我准你说。”孟叙冬钳住她下巴,完全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苏青蹙眉垂眸,难为情地说:“没什么……” 孟叙冬拍了拍她脸蛋儿,力道不小,她也顾不上他的伤势了,懊恼地推开他。 望着端着水盆走远的身影,他不自觉牵起了唇角。 早上医护查房,苏青醒过一次,真正醒来是在一家人来了之后。艾秀英数落她,到底谁照顾谁,陪床的比病人还能睡。 苏青默默去洗脸,回来看见他们在病床桌板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快来吃。”江黙浓剥了只水煮蛋给她,“一会儿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就好。” “没事,我休息好了。”苏青捧起鸡蛋,还有点儿烫。她瞥了眼床头,见孟叙冬招了招手。她抿着唇角,把鸡蛋还给了他。 孟叙冬两口便吃了,呵着热气,又灌了一大口大碴子粥。 “你这小子……”江黙浓语噎,忙给苏青夹了个烧麦。 “就让小青守着。”艾秀英说,“该学着照顾人了,不然总让冬子迁就她。两个人过日子,是相互的。” “小青心里有数。”苏南说着把一支护手霜递给苏青,昨晚苏青特意留言让她带来的。 一旁的苏乔说:“也别整夸张了,事儿不大,住几天就出院了。” 艾秀英一眼瞪来,“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点声行不,”苏青轻声说,“冬子很难受的。” 江黙浓笑,“哎唷我们小青。” 艾秀英摇头叹息,“等冬子吃完了,你该收拾收拾。吊水仔细看着,别闹着玩儿似的……” “你操啥心呢,奶奶都没你这么操心。”江黙浓拉了下艾秀英胳膊,“走了,咱玩儿咱的。” “哎呀,我不和你去跳舞,多大岁数了……” 妈妈们吵闹着走开,孟叙冬忽然叫住了江黙浓。 “咋了儿子?”江黙浓眼前一亮。 孟叙冬不言语,比划手指,让她把链子拿出来。她颇不情愿地解开脖颈间的铂金链子,放到他手心。 “你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苏乔从桌上顺了一个烤苞米,“凉了不好吃,我笑纳了。” 苏南失笑,转头同苏青说了几句贴心的话,跟着离去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灰蒙蒙的光透过窗户,勾勒男人棱角分明的侧影。很奇怪,明明生病的是他,反而她看起来更憔悴。 他始终背负着厚重的壳,不肯将脆弱示人。 “孟叙冬。”苏青在床沿坐下,叩了叩桌板,待孟叙冬抬头,她缓慢比划手势,“你没必要把这个也拿走。” “要吃就吃,别废话。”孟叙冬把一袋凉了的糯米团放到她面前。 “我说……”苏青挪近了些,触碰他攥着链子的手。 孟叙冬豁地抬手,链子缠绕他指节,半空荡开一颗乳牙吊坠。 “这我的。” 没有完全失聪的时候他都听不见她,怎么指望现在他能听到? 苏青拿了一个糯米团咬着吃,十分不斯文。 “傻子。” 苏青气呼呼地看过去,孟叙冬用乳牙吊坠碰了碰她脸颊,“这我老婆的。” 苏青怔然,而后睁大眼睛。她想要拿起乳牙仔细看看,他飞快收了回去。 “你是谁?” “你老婆……” “我呢?” 苏青低头,声如蚊蝇。 “我听到了。”孟叙冬扬起笑容,与少时如出一辙。
第87章 087海街日记 今天开始注射治疗,吊水比昨天少一些,下午较早结束。期间来了一波又一波人,美美和另外的高中同学也来过,他们是从长辈或熟人口中听说的,孟叙冬并未声张。大家总归是好意,苏青替听不见的人承担了社交。 有个工人弟兄伤势较重,孟叙冬也得去探望。苏青陪同来到骨科,拎了别人送的果篮,借花献佛。 两个律师一间一间病房找过来,开口便问人如何受伤的。得知是工伤,他们更是连珠炮弹式问询。 “不是这么回事儿,你不懂法,到时候……” 看见孟叙冬也穿着病服,其中一位律师问:“你啥情况?” 苏青笑笑,“你们哪儿的?” 律师单手递来一张名片,苏青接过来看了一眼,北京某所市里的分所,她挑眉,“听说现在行业不景气啊。” 律师义正言辞:“没有这回事,我们待遇还是一样,真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青语气轻松,“师傅打了石膏,动都不动了,你们还这么热心地给人普法,伟的太大!” 另一位律师说:“方便问一下,这位也是工伤吗?” “我男人诈骗犯,保外就医。”苏青把病房里的工人都惹笑了。 两个律师无语,也不多费口舌,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苏青和孟叙冬去乘电梯,看见那律师在讲电话,不知为何有点暴躁,“我在县城,是啊,真的好远……” “你刚说啥了?大家都笑。”孟叙冬冷不丁出声。 苏青摇了摇头,若无其事撩拨头发,藏起发热的脸颊。 除夕留下了遗憾,等到孟叙冬有好转的迹象,艾秀英重新准备了团年饭。苏青去医生办公室签字请假离院,和孟叙冬一起回了澡堂。 外面不比医院,不时有喧闹音乐,人们热络地呼喊着,一辆接一辆车飞驰而过。孟叙冬注意力集中在视觉上,苏青能感觉到他竭力隐藏的紧张。 跨上斑马线的刹那,苏青牵起了孟叙冬的手。他有点抗拒,但没有丢开她的手。 逢年过节是澡堂生意最好的时候,甬道的长椅上也坐着闲谈的人,休息室却是没有歌声飘飞。艾秀英收起了卡拉 OK 设备,叫大家改天再来唱。 旧时国营工厂为满足工人的生活需求,设立了食堂、学校、灯光球场,更甚有图书馆、电影院与歌舞厅。 轮机厂的歌舞厅出迁,一批女工做了舞女。小歌星艾秀英没有再同她们往来,江默浓则不同,成为家庭主妇后,她时常外出娱乐。 那歌舞厅位于老街另一角,至今仍在营业。江默浓这才有了空闲,想去看看老姐妹,她叫艾秀英一起去,艾秀英怎么也不情愿。今天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去了。 她们欢欢喜喜地回来,饭席间谈论起老姐妹与往昔,颇惹人羡艳。 苏南身体里住着个老灵魂,喜欢县城留下的一切,她也想去舞厅看看,苏乔便说陪她去。 实际苏乔去过。那会儿苏青上中学,沉迷网吧,和艾秀英闹得不可开交。她知道艾秀英决不会去舞厅,故意躲进去,将那儿当作安全屋。 苏乔对苏青这些小把戏了若指掌,杀进舞厅——没能把人即可带出来,反而在令春风沉醉的舞曲里跳起舞来。 后来偶尔面临考试压力大,两姊妹便去跳舞。 这也是为什么苏乔甫一回来时便提议去蹦迪,那是属于两代人的回忆。 如今舞厅氛围依旧,只是跳舞的只有中老年人,年轻人觉得那地方专供老头子找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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