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随意点了点头:“打扰你们吃饭,都坐。” 王云曦再次一头雾水,坐下陪她的团队吃工作餐。 本以为季总打个招呼就走,不想他还坐下来了,点了一杯茶,大有将平易近人路线进行到底的打算。 王云曦很想提醒,他快要给员工造成惊吓了,没看老王紧张得饭都咽不下去?江媛媛结结巴巴,回答自己是哪儿人,都要想个三分钟。 只有程音,端正地吃饭、回话,没在18楼的面前丢她王云曦的脸。 王云曦在琢磨程音时,程音也在琢磨季辞。 “所以,你高中才离开北京,转学去了台州?”季辞漫不经心抿了一口茶。 季总为人和气,亲切地与大家逐个寒暄,从王组长,到江媛媛,最后是程音。 问得问题也是老生常谈,老板慰问员工时聊得都差不多:哪里人,什么学校毕业,在公司负责什么工作。 程音有点怀疑,季辞根本没认出她来。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她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这样,那还挺黑色幽默的——他随便一句寒暄,就揭了她最痛的疮疤。 他恐怕想象不到,她当年走得有多狼狈。 半夜跌跌撞撞跑出去,昏迷在小区门口,被120拉去医院急救。 那时候她一个人守在出租屋,从日出到日落,过得晨昏颠倒。想出门寻他,又怕他突然回来,两个人正好错过。 冰箱里的东西吃完,也不敢出门去买,就蜷在客厅的沙发啃饼干。一有脚步声她就跳起来,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三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曾经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就盲目到了这个地步。 委屈和酸楚突如其来,胸口像突然跳了一根丝,将整个心脏扯得皱成了一团。 但表面上,程音不动声色,以新员工面对高管时应有的恭敬,微笑着回答:“是的,季总,台州是个好地方,欢迎您去玩。” 季辞不置可否:“但你后来,又回北京读的大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音拿不准。他语气不咸不淡,像是闲聊,又像意有所指,还有点质问的意思。 所以,他到底认出她没? 他在质问什么? 为什么她走了又回来?为什么这么不识相,老是对他纠缠不休? 羞赧突如其来,程音立刻辩解:“我是保送生,那年只有北京的校招名额,否则我会留在南方。” 这个回答让季辞拿茶杯的手一顿。 半晌,她听到他低声道:“挺好。”
第09章 认出 江媛媛这顿饭吃得神魂颠倒,觉得自己的神算又突破了境界。 早上刚抽出一张“恋人正位”,晚上就和神仙同桌吃饭,饭后他还贴心地安排人送她回家。 哦不,是送每个人回家,含发福谢顶的王组长在内。 王强悄声和她嘀咕,西宫的这位表少爷,一旦开始发力,收买人心真的很有一手。 江媛媛表示同意,她并没有被男神的美色冲昏头脑——他们这几只虾米,哪里值得18楼收买,她也觉得季总可能是在表演。 至于为什么选了后勤组…… 也许是因为他们代表集团底层真正的“草根”。 一群人各怀猜测,梁冰的思路却拨云见雾,逐渐有了一个眉目。 他的想法很大胆,还有一些荒诞,但他毕竟给季辞当了七年的秘书,还有一些在开脑洞方面的特长,在特殊时刻会产生一些本能的直觉。 所以在季辞安排他送程音回家时,他立刻不假思索回答:“好的,季总,我还要回公司一趟,去东边正好顺路。” 程音婉拒的话到了嘴边,不得不吞了下去——总裁办的工作未免过于灭绝人性,已经晚上十点,竟然还要回公司加班。 上了梁冰的车,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车里堆满了文件,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移动办公室。 梁冰抱歉地笑笑,将后座的东西全都移到副驾驶,好让程音坐得更宽敞些。 理论上坐同事的车,把人当司机并不礼貌,但在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贸然坐副驾驶更不得体。 程音从善如流,从后排上了车。 五分钟后,车载电话响起,梁冰挑了挑眉,笑出淡淡酒窝,接通了来自老李的电话。 季总的车坏了,停在前方路口,等拖车来要很久,只能让梁冰开车将他一同接上。 这番对话程音也听到了,电话一断,她立刻和梁冰说,她可以自己叫辆车回家。 “别!”梁冰果断拒绝,“大晚上的,怎么能让女士孤身上路。” 再说确实离得也不远,一脚油门的距离,就看见了路口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奔驰。 路灯迷离,似一把巨大的金色花洒,从天顶送下一蓬光,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影。 可能是夜间视力不好,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蒙版,这一幕,又给了程音一种正在落雪的错觉。 她忽然想起,季辞冬天的第一件大衣,还是她用压岁钱给他买的。 应该早就被他扔了吧?不扔也肯定穿不上了——车灯像舞台的补光,清晰照着缓步走近的人,明显比少年时高大许多,阔肩窄腰,已是成年男子的身形。 车停稳,梁冰下去开了后侧车门,程音抢着下车,说她已经叫到了网约车。 季辞却弯腰扶住了车门。 也恰好挡住了程音的去路,她要是硬往外钻,恐怕得和对方来个贴面热舞。 程音僵住,抬头对上了季辞温和淡然的脸:“取消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跟你一辆车才不安全……她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不知是因为夜太安静,还是因为离得太近,程音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没关系,我约的是出租车,”她拒绝道,“请梁秘书单送您吧,不然太麻烦了。” “不麻烦,先送你,”季辞温声道,“坐好。” 陈年记忆突然复苏,某个叫林音的女孩,每次写作业都抓耳挠腮,谁也管不了她,除了季三。 有三哥在,只需“坐好”两个字,就能给悟空戴上紧箍咒。 指令发布之后,程音意识到之前,她已经遵从条件反射,缩回车里坐得端端正正。 车辆重新启动,车顶灯倏然熄灭,程音的视野内顿时一片漆黑。 季辞就坐在她的旁边,触手可及。 这个念头让她战栗,程音往旁边让了让,避免与他靠得太近,但这显然是无谓的挣扎——多黑都没关系,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在视力受限的夜晚,她的嗅觉会变得格外敏锐,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周围有什么人、他们刚才路过了什么地方、晚餐吃的是羊肉还是鱼。 算是一种特异功能,在夜盲症严重的时候,给她的生活带来不少便利。 但今晚,她宁可自己嗅觉失灵。 季辞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 酒精是一切香水的必备原料,因为有着极强的扩散力。程音已经尽量贴着另一边的车门,仍觉得与他呼吸相闻。 他现在有使用须后水的习惯。衣物大概有专人清洗,散发崭新挺括的植物芳香。刚才他等在路口,还沾到了一些路边的紫丁香。 闻起来和过去完全不同——曾经他的身上,只有实验室的消毒水味。 不知是真是幻,她刚作如是想,消毒水的气息便立刻在车内隐隐浮现。犀冷,洁净,混在淡淡的酒气里,好像炽热岩浆中飘过几朵细小的白花。 程音好奇地吸了吸鼻子。难道季总还亲自上手,从事一线的研究工作? 她又吸了吸鼻子,想再仔细分辨一回,猛然意识到自己当下的行为,与变态没有什么分别。 捂住发烫的脸颊,程音又往旁边躲开了一些。 但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就被梁冰的一声惊呼给拉了回来。 “老大,头又疼了?”他听起来很是急切。 头疼?又? 程音转过头,恰好这时车辆转弯,对向车道有大灯短暂射入,照亮了季辞的脸。 男人眉头紧锁,一手抵住前额,苍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被强光一照,有种碎玉般的凉意。 “您没事吧?”程音忍不住问。 回应她的只有短促沉重的呼吸,节奏极为紊乱。 季辞深喘了两口气,才哑声应了一句:“没事。” 他的声线都劈了,听起来可不像没事。 梁冰明显有些慌张,偏偏车在五环上,恰巧这段路没有设置应急车道。他只能口头指挥程音:车门的储物格里有水,包内侧拉链里有药,季总必须立刻服药。 他生病了?有药就行。程音立刻伸手,想要打开顶灯,被梁冰紧急阻止:“别!他不能见光!” ……又不是吸血鬼。 吐槽归吐槽,程音这时也急了,只能摸黑去找药。 药不难找,包就在手边,她拧开瓶盖,依言数出两粒,再去门上摸矿泉水——水放在靠近季辞的那一侧车门。 程音因此不得不趴在了季辞的腿上,只短短几秒钟的接触,她却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体的温度。 烫得吓人! 伴随着高频度的颤抖,仿佛他的身体机能濒临崩溃。程音愣了下,立刻伸手摸向了他的脸,指尖所及之处,全是黏腻的热汗。 此时季辞牙关紧咬,已完全说不出话。 药当然也不可能吃进去,程音用手指撬了半天,才勉强撬开一道缝,将药片塞入他的口中。 至于水,只能闭眼瞎灌了。 病人根本不予配合,她往里灌,他往外吐,不时还痛苦地甩着头。 程音一时恼火,干脆爬到他身上,用体重镇压住他挣动不停的身躯,然后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一手往齿缝中倒水,半喝半撒,终于把药灌了下去。 亏得她力气大,一般人还真制不住他。 程音疲惫地从季辞身上翻下来,发现自己也急出了一身的汗,空调一吹嗖嗖的冷。 手指也不大对劲,肿痛发涨,估计刚才被他无意中咬伤了。 好一场混战。 不知什么病,也不知什么药,反正是药到病除了。 梁冰又往前开了一截,终于寻到一个匝道出口,将车开出来停在了路边。 看他们的意思,这是一场旧疾复发,谁也不打算立刻去医院。 程音很好奇,也有点担心,但并不打算开口询问。生病这种事,十分私人,她不好随便探寻。 当年她的问题,就出在过于没有边界感。 别人愿意告诉你,自然会知道,不愿意,问了也白问。 果然,梁冰开始粉饰太平,让她别往心里去,季总刚才只是突发偏头痛,没什么大事。最好也别说出去,免得让傅董知道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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