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傅董应该是傅晶,季辞的小姨,听说对季辞很好,比亲儿子还在意。 程音当然点头称是——看来,这里面还夹杂着利益斗争,也许西宫还真打算夺了江山。 若是“表少爷有疾”,当接班人八成没戏。 她可不想趟这一滩宫斗的浑水。 梁冰和程音在这厢小声耳语,那厢,季辞的鼻息总算慢慢平复。 梁冰低声请示老板,头疼是否好些,现在能不能开灯。 季辞瞥了一眼程音:“先别。” 车停在树下,虽然一旁有路灯,被盛夏的枝叶一挡,光线所剩无几。以程音的夜视能力,完全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到梁冰突然愣住,随后转过头去:“音姐,你衣服湿了,要不先披一下我的外套?” 他话音还未落,她的身上已经盖了件西装,剃须泡沫的木质香混着淡淡消毒水味。 梁冰默默缩回手,他老板的眼神,让他乖觉地吞下了那句“阿玛尼怕水还是穿我的吧”。 阿玛尼怕水,他怕死。 这场眉眼官司程音没看见,她终于想起,今天她穿了件白衬衣。 刚才那瓶矿泉水,有一半倒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季辞的西装她可不敢穿,目测至少五位数起,干洗费都比一般的衣服贵。 她将手伸到前座,抓住梁冰勾在椅背上的夹克,迅速换了一身,将西装还给了季辞。 “您也披着点,穿湿衣服容易着凉。”程音妥帖地提醒,像一个真正称职的行政专员。 梁冰则默默启动汽车,不敢再往后排多看一眼。 车辆重新行驶在路上。 季辞维持着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穿好外套,摁亮了车顶灯。 突来的光线让程音眯了眯眼,这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急症,此时看来却全无端倪。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PAD,打开OA开始移动办公。 也不能说全无端倪……这衣裳半透头发尽湿的样子……程音念了句佛,将脸转向了窗外。 男菩萨,求您今晚千万别再入梦了。 程音兀自念她的清心咒,突然季辞出声询问:“你的眼睛,现在还是不大好?”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季辞,又看了一眼梁冰,确定了他在同她说话。 这一问十分随意,他的样子也很随意,头都没有抬,电容笔继续在PAD上点点划划,仿佛刚才问得是半年度销售业绩。 半晌,没有等到回应,季辞才抬起了眼。 程音不记得他有近视,但他看文件的时候,确实戴上了一副眼镜,略微遮挡了他犀冷深邃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雅痞。 “还行。”半晌,她镇定地回答。 他认出她了! 她的心里,回荡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声音。 车前排,梁冰实在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勤勉的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勉,而那位气质沉静的新人姐姐,转向窗外的侧脸依然沉静。 只是隔在他们中间的沉默,未免有些过于刻意。 导航显示前方出现拥堵路段,预计通行时间多出半个小时,询问是否选择优化路线。 梁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默默点选:否。 注定今夜将是他的加班之夜。
第10章 三哥 车辆抵达胡同口,梁冰合情合理地表演了一个当场消失——导航显示此处为禁停路段,路边没有空闲车位,他必须开着车在附近绕圈。 “季总,您送一下音姐,行不?这胡同看着还挺黑。”秘书敢给老板派活,梁冰这胆还挺肥。 程音想过去捂他的嘴。 皇城根下,十里长街,几百米开外就有持枪警卫……没路灯怕什么? 再不济,她包里还有能去户外越野的强光手电,就算路遇歹徒,也能让对方当场失明。 真不用劳动他们季总。 主要是她根本没有想好,要以哪种面目与他单独相处。 他竟然认出她了! 程音心里虽已慌得披头散发,凭着精湛的演技,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镇定。 但这种镇定的表象,在季辞率先下车、还替她扶住敞开的车门时,立刻荡然无存。 她手脚并用爬下车:“季总,我家就在胡同口,走两步就到了,您请留步。” 惶恐又客气。 季辞垂眸看她,略一皱眉,径自转身走了。 路线准确,正是往她家的方向。 程音能怎么办,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条街她走得很熟,此时却变得有些陌生,街灯缥缈,仿佛梦里才有的镜头。 梦里常有此景,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可惜,鞋跑掉了她都追不上前面的那个人,天上下着雪,泪珠结成了冰,极目远处,白茫茫不知何年何月。 程音神思不属,没注意季辞在前方停住了脚步,险些一头撞上他的胸口。 她连退了两步,听见他道:“在这里等我。” 她转头看,旁边是胡同口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 季辞已经踏上了台阶,走了两步,回首又嘱咐了一句:“别乱跑。” 他从小就不爱笑,是很有一些冷意的人,否则也不会和雪天那么有缘。但此时此刻,他眼里似乎藏了一点笑意,让他深邃的瞳仁变得柔和。 只有春天的湖水,才有如此轻软的波光,尽管底色还是冬天的冷灰。 程音像被施了个咒,不由自主就点了头。 便利店的开门音乐响过两次的时间,季辞回到了她的面前。ῳ*Ɩ 他的手里拿着碘伏和创可贴,目光从程音的脸上,移向了她的手指。 哦,对,手指,被他咬伤了。 程音第一反应是把手往身后藏,这个动作纯属条件反射——她小时候虽然眼睛不好,但精力却很旺盛,爬树上房,磕磕碰碰,被三哥看到免不了挨一顿说。 季辞的动作也似条件反射。 她刚一动,他便弯腰捉住她的手,对着光检查了片刻,娴熟地掰断了一根碘伏棉棒。 消毒,贴创可贴,一气呵成。 季三虽严苛,从不会放任她不管,大小伤口都会帮她处理好。 “怎么,不认识三哥了?”他专心涂碘伏的时候,还如此问了一句。 至此,程音假装陌路的企图,被当场击了个粉碎。 她被他轻握住手,心跳已完全失控,整个人禁不住颤抖——这兴许就叫叶公好龙。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真与他见了面,她却只想临阵脱逃。 脑中有一排小人,齐刷刷地举起了红牌,对她吹哨说:快跑! 再不跑,恐怕她就要失态了——那个在心中盘亘了多年的问题,分分钟要脱口而出。 “三哥,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接下来,如果她还十七岁,一定会不顾对方挣扎,冲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 “三哥抱抱我!”这是她当年最擅长的台词……她怎么能那么死皮赖脸? 幸好,她早已不是十七岁。 光是回忆,就让程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撬开当年那个少女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粉红废料。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不忍卒睹。 直到长大之后,程音才想真正想通了——其实季辞是被她给吓跑的。 当年她那个状态,说是歇斯底里也不为过,跟她好好说如果有用,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突然消失,不告而别,连张字条都没有留。 脸颊热烫,程音努力压抑住滚沸的尴尬。 没事的,都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稳重而识相的成年人。 再也不会不管不顾,对着喜欢的人时而撒娇,时而撒泼。 “好久不见。”程音抬头,露出了一个平淡至极的笑容。 她的反应,显然出乎季辞的意料。 他敛了笑意,认真地将程音端详——过于认真的了,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她的心跳再一次加速。 “快逃!”心里那排小人又举起了红牌,哨声尖利。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反应又是另一回事。这毕竟是她的梦中人,只消四目相对,就足以令她腿脚发软,根本挪不动步。 像一颗可怜的彗星,哪怕曾跑出过太阳系,只要再次与木星轨道相交,就会被巨大引力“嗖”一下吸回去。 他就是她的木星。 程音天人交战,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被人从背后猛拍了下。 “程小姐,你可回来啦!” 大嗓门的女人,每天魔音灌耳伴她入睡,是住在对面给家政公司看门的刘婶。 “你娃做噩梦了,吓得嗷嗷哭,这会儿在我屋里睡呢。” 阳光从天而降,肥皂泡突然破灭,程音从纷乱的往事中惊醒,双脚重新踏上了大地。 鹿雪一个人在家。 她一个激灵猛醒,匆忙与季辞道了个别,然后头也不回,挽住她的救命稻草,快步跑进了胡同口。 梁冰这一圈绕得有点大,兜回原地已是半小时后。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充分想象了接下来的剧情——《好几年没见总裁笑得这么开心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崩塌》《该死的,他竟对她有了反应》…… 受到特殊业余爱好的影响,梁秘书的网络小说摄取量高于常人,思路跑偏也不奇怪。 虽然以季辞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出现过度抓马的剧情,但至少他能感觉到,老板今晚心情不错。 这个想法在看到那尊立在路旁的雕像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冰小心翼翼踩下刹车,正好停在季辞面前,季辞却视而不见,继续站在路边吹风。 如果非要用梁冰熟知的剧情来形容,大概是……《龙傲天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万年男二》。 嗯,就是这么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氛围。 他十分乖觉,没再多问一句,心花却已怒放了。 好好好,好音姐,能带来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女主出场该有的排面没错。 程音回到家,先去对门接回了鹿雪。 小姑娘睡得不安生,稍微一动就醒了,见是程音,眼睛立刻闭上,上前搂住了她的脖子:“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呀。” 只有当睡迷糊了,她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程音心里发酸,抱着女儿往家走,刘婶是个热心肠,知道她眼睛不好,还帮她打了个手电。 只是她的心肠有点过热,程音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询问,刚才那个帅哥是谁,是不是孩子他爸。 惊得程音差点把娃给摔了。 刘婶嗓门大,听着格外振聋发聩,程音脸色铁青矢口否认,让她千万别乱说。 “哦,瞅着跟娃长一样,”刘婶疑惑地看了看鹿雪,“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俊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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