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报复我。”叶惊秋说:“你打不过司明明,所以要报复我。我是无辜的。” “放屁!”苏景秋说:“喝酒归喝酒,你可以不跟我喝,但你不能不跟你的好朋友们喝!” 陆曼曼在一边起哄:“喝!在香格里拉能喝,在北京就不能喝吗?” “那是不对。”张乐乐也举杯:“今天我也要喝。” 她们都希望叶惊秋喝醉。 想起高中时候叶惊秋的鬼样子,就想好好灌他一顿酒。也或许都想找个理由喝醉,反正都有烦心事。 他们就真的喝起酒来。这下轮到苏景秋观察叶惊秋。 他看叶惊秋就像看司明明的B面,设想他在过的是司明明内心真正渴求的生活。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叶惊秋的心里或许真的没有那些旖旎的情感,他对人都一样,只是偶尔会有恶作剧的念头。你看他喝酒,躲一杯喝一口,全凭他自己的心情。还有,他喝着喝着竟然说:我在一个酒庄打过工,在那赚了五瓶酒,我送给你吧。 苏景秋懂酒。 那个酒庄的酒可不是谁都能搞来,哪怕一瓶也珍贵,何况五瓶?他觉得叶惊秋在吹牛,谁知他从身上翻出一个不知是几手的破手机,又去他的包里翻找出一个小本,找出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他说你好啊我的朋友,我来要我的酒。请你帮我寄到这个地址。一句废话没有,就送了苏景秋几瓶天价的酒。 苏景秋受之有愧,叶惊秋说:“那你就卖个好价,分我一半。钱我自有用处。”又翻找小本,找出一个账号给苏景秋:“卖出去你就打到这个账号上。” 陆曼曼伸脖子看一眼,那个账号名字是香格里拉藏民朋友的。叶惊秋可真是过路财神,不,那钱都没过他的账户上,不算过路。有钱不自己花,要养活藏民的小孩。好像那些孩子是他的一样。这个人可真奇怪。 苏景秋好像不讨厌叶惊秋了。 他做事风格跟司明明可真像,这让他怎么讨厌起来呢?苏景秋在这一刻真正的羞愧了。为对司明明和叶惊秋关系的怀疑羞愧,也为自己内心里面对司明明时隐隐的自卑和怀疑羞愧。 司明明安静看他们喝酒,怀里抱着小一一。苏景秋观察叶惊秋,她观察苏景秋。她在苏景秋脸上看到了动容。他因为喝了酒而泛红的脸转向她,目光里满是真正的抱歉。 司明明就对他笑笑,抱着睡着的小一一去卧室,让小朋友远离吵闹,好好睡一觉。放下小一一,亲了口她的小脸,就听到有走路的动静。司明明当然能分辨,那是苏景秋的脚步声。 她站直身体,听到他走到她身后,站了片刻,而后手臂环上她的腰,将他搂向她。司明明没有抵抗,她怕有声音吵到一一。那种感觉很怪异,她摒住呼吸,察觉到苏景秋的手臂越来越紧,终于握住她肩膀,让她转过身体,把她彻底抱进了怀中。 他的拥抱很用力,司明明推都推不开。她压低着声音,一整张脸红到发烫:“苏景秋,你放开。” “对不起,司明明。”苏景秋在她耳边说。他声音极低,话语穿透她的耳朵一直流向她的身体。她偏开头,躲避他的气息,艰难地说:“好,我知道了。” “我想请你原谅我。真正原谅我。”苏景秋又轻轻地说。 “好,我原谅你。” “你在敷衍我。” “你再没完没了我真要动手了。” 司明明没有猎奇的心理,身后是小朋友、外面是好朋友,她并没有心思跟他在这里搂搂抱抱解决“陈年夙愿”。推开苏景秋扯着他衣袖将他带了出去。 张乐乐已经喝趴了,陆曼曼在跟叶惊秋喋喋不休她那个甩不掉的小垃圾,叶惊秋呢,在点头应和她。家里这乱七八糟的盛况当属空前,司明明应付不来,转身又回去陪一一睡觉。 外面再怎么样她都不出去,都交给苏景秋应付。她听到苏景秋一会儿揪着喝多的陆曼曼去卫生间,一会儿把叶惊秋带去阳台透气,一会儿陪陆曼曼骂她那个脏心烂肺的小垃圾。 她的家里充斥着这样真实的声音,听到苏景秋跟好朋友们打成一团,用心地照顾着他们。她就觉得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去计较的呢? 这世界上可曾有一个满分的人吗? 可曾有不吵架始终甜蜜的恋人吗? 可曾有过没有任何一次想要放弃的情感吗? 如果有,那一定是了不起的事。 可她遇到的人就是这样的,她的情感就是这样的。她遭遇了一次怀疑就想让所有的情感归零,这未免太过武断了。 外面的热闹映照她内心的安宁,一一的睡颜真好看,也让司明明觉得快乐。陆曼曼终于没有动静了,叶惊秋也在吐了三次后安静下去。 苏景秋的洁癖发作了,尽管人是微醺状,但看着歪倒的酒瓶和满桌的狼藉开始觉得焦虑。不行,我得打扫干净。我真是太喜欢劳动了。 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开始了劳作。酒杯碗筷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从餐厅到厨房。一个不稳,肩膀撞门上,哎呦我操一声。一个人就能演一个小品,明明没说话,但每一个动作都是令人“振聋发聩”的台词。 司明明叹口气,无奈地走出去,准备帮他一把。 苏景秋听到动静,回过头,突然低吼一声:“站住!别动!” 司明明一愣:“怎么了?” 他转而笑了:“怎么能让明总干这种粗活呢!你边呆着去吧!” “没事。我可以帮你把碗放洗碗机。” “可以吗?”苏景秋问。 “不可以吗?”司明明反问。 苏景秋就笑了。 他酒后会有一点点的鼻音,嗓音也不似平常朗润,听起来有点黏糊,又像小孩在撒娇、小狗在摇尾巴:“辛苦司明明了。辛苦了。”他说:“你要是累了,就停下,不用你。” 司明明罕见伸手拍了拍他头顶,说:“不辛苦。” “你摸狗呢?”苏景秋问。 “如果你不觉得冒犯的话…… 苏景秋就撇撇嘴:“我就算是狗,也是一条凶狠的藏獒,让别人闻风丧胆。”说完拍拍心口,将那个酒嗝拍下去。他发现似乎久不饮酒,他已经不胜酒力。这点酒就让他头晕目眩。 然而司明明说的话让这种状况更加重几分。 “如果你下次再轻易说离婚,那我们就真的离了吧。”司明明一边放碗一边平静地说:“我是奔着长久经营感情去的,如果你总把离婚挂嘴边,我会倍受打击。” 苏景秋知道司明明没看他,却还是呆呆地点头。 “还有,我希望你信任我,像我信任你一样。有时遇事不吵不闹并非因为不在乎,一是因为信任,一是因为修养。” “好。” “别光说好。” “好的。” … 司明明瞪他一眼,转而笑了。话说出口的感觉很好,坦坦荡荡不扭捏的感觉很好,推倒心墙的感觉很好,向前看的感觉更好。 司明明想她之所以有时会疲惫,大概源于她对自我不断增加的要求。这也促使着她对别人的要求也不断增加。所以在她身边的人好像都大气不敢出。 “自在一点。”她又说了一句,不知是对苏景秋说,还是对自己说。 “好的,我们都自在一点。”苏景秋说:“你自在了,我就自在了。” 他上前一步,拦住司明明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心里的委屈已经全然消失了,他就是这么没出息,司明明给他一个笑脸,他就如云雨初霁茅塞顿开。他好想抱抱她。 他们吵了这么久,一个心甘情愿的拥抱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外面只有轻轻的鼾声,他说话的感觉像在低声祈求:“抱一下。就一下。”接着就把司明明拉进了怀里。瘦瘦的司明明填满了苏景秋的心间,让他不由将她抱更紧。 司明明别别扭扭,竖起耳朵听,生怕谁醒了。手始终在两个人身体之间横拦着。苏景秋不满足,就拉住她的手,让她环住他腰间。 舒服了。终于。 他想亲亲她,但想到他喝了酒,于是唇只落到她唇边,重重的,狠狠的。捧着她的脸,看她心不在焉,还在担心被人撞到,就故意逗她。手拉开她的格子睡衣衣摆,缓而上行,她吓得低声叫:“苏景秋!” 他在她耳边笑出声。 司明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于夸张了,脸红了,也笑了。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苏景秋正色道:“我再也不会让你情绪崩溃了。” 他自然是知道的。司明明这样的人,让她发疯一次,也就等同于毁了她的体面。她鼻尖上的那滴晶莹的泪,还有她对他歇斯底里说出的那些话,都让苏景秋觉得自己把一个体面的人逼急了。 他可真不是东西。 婚姻当然是一场漫长的修行,他们这才哪到哪呢?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吧! “好的,谢谢你。”司明明说。 “别,谢谢你让着我。”苏景秋说:“话说回来,你知道你自己那张嘴很是厉害吗?” “我不知道。” “你……了,不提也罢。” 过去的事不再提,夫妻二人趁着别人睡觉,终于将家里打扫干净。就像打扫他们生活中的坏情绪、偶尔的风波一样,一切都干干净净了。 他们的心经历了长时间的紧绷,这一天放松下来,紧接着疲惫袭来,匆匆入睡。第二天当司明明醒来,发现朋友们已经走了,昨天的热闹像一场梦。 苏景秋也走了。 但桌子上留着他做好的早饭。是司明明喜欢的清粥小菜干净饮食,保温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许剩!司明明听话地吃光。 生活回归正轨了。 包括司明明的工作,她也想将它推向正轨。 她正式递交了辞职信,准备开始自己的离职流程。然而过程并不顺利,原因出在胡润奇和她的新老板身上。 从某种原因来说,现在司明明所在的公司备受瞩目。司明明作为该公司的高管的离开,会引发业内一定的猜想。这影响新老板后面的布局。 新老板是个聪明人,拿到司明明的辞职信后第一时间就对她说:“之前因为急切想跟一楠老板吃个饭,给你施加了一些额外的压力,我跟你道歉。”他想稳住司明明,以帮助他平稳度过这段时间。司明明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但做老板的人,最忌惮下面的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司明明明显看不上他的处事风格、也对他的急功近利嗤之以鼻。哪怕他开出再优越的条件,她都不愿贡献出她和施一楠的私交。 “是我个人的原因。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司明明说。 “挂职也能休息。” “我坚定离职。” 老板担心司明明的离职引起一些负面的消息,影响他将公司卖个好价。所以转手就打给了胡润奇。把司明明这个烫手的山芋转交了出去。按他的原话说:公司估价高,对资方也有好处。反之,将是一个大难题。你们的人你们自己处理吧,当初安顿到我这,我选择接收也是为了好办事。谁知她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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