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一秒,电话便被接通。 男声带着不悦,当头就是一句:“长本事了?不接电话?” 钟吟如实道:“刚刚在看书,没接到。” 那头顿了顿,从鼻尖轻哼一声:“临时抱佛脚。” 钟吟笑笑,“能抱一点是一点吧。” “刚刚手机没电了,话没说完,”易忱语调懒洋洋的,“我妈让我和你说,十五号那天送你去机——” “易忱,”钟吟打断他,“你现在有时间吗?” 那头一时没发出声音,半晌,才谨慎地说:“你想做什么?” “出来和我见个面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易忱脑中嗡一声,舔了下唇,“现在?” 钟吟嗯声,轻问:“可以吗?” “不是,”易忱“霍”得从座椅上站起身,绕着寝室转了个圈,“你知道外边正下着雪吗?” 她仍在坚持:“就麻烦你跑这一次。” 易忱靠在衣柜上,喉结滚动着。想一如往常地怼她几句,脑中却乱得像有蚂蚁在爬。 去年那个美院的女生,也曾这样郑重地约他出去,最后只是因为到了赌约的日子,和他表白。 “这件事真的…我必须要亲自告诉你。”钟吟唤他名字,“易忱,拜托。” 蚂蚁从脑子爬到心脏,一连痒到了脊椎。 好半天。 易忱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哪。” 钟吟松了口气,“在遇见咖啡馆,我等你。” 掐断电话。 易忱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 “谁打来的电话?”程岸抱着书转身,“这么大雪,还要出门啊?” 对上易忱仿佛神游天外的面色,他吓一跳,“忱哥?你怎么魂不在身的?” 他机械地朝他看来,黑眸有些涣散,像是死了机。 “我,”易忱喉结滚动一下,“我该答应…” 他又闭上嘴,“算了。” “到底怎么了?”程岸第一次看他宛如cpu被烧坏般的神情,结合刚刚的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是钟女神打来的电话?让你出去?” 易忱撇开脸,虽未吭声,但那表情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靠,初雪日啊,”程岸挤眉弄眼,“不会要和你表白吧?” 易忱瞳孔动了动,“初雪日?” 程岸激动点头:“对啊,以前高中班里女生看韩剧,就嚷嚷着什么初雪日宜表白。” 易忱深吸口气,彻底往后一仰。 “诶,你答应不?”程岸蹦跶过来。 易忱烦躁地啧了声,“我为什么要答应?” “好家伙,你当代慕容复啊,”程岸瞪着眼珠,比起个大拇指,“谁都不服,我就服你。” 易忱开始套外套,低垂着眼,那些被他刻意压下的,无意义的片段一阵阵在脑海翻涌。 闫晧、蒋坤、那个花孔雀一样的男主持,甚至是,现在的林弈年。 她身边的男人总是来来去去。 他试图找出些许理由,推翻上面的全部。 但为什么。 那夜她明明和林弈年在一起,却仍要欺骗他。 甚至连曾可搬弄是非的话,在这一刻,也来来回回地印刻脑海。 无名郁火翻滚窜上胸腔。易忱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她一点也不专心。 他将拉链拉到底,领子挡住半张面若冰霜的脸。 “走了。” 钟吟坐在咖啡厅,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咖啡厅有一座古钟,秒表滴答着,一声声,像敲在钟吟心上。 她手指缠绕着,不自觉变得焦躁起来。 “咚”的一声,时间显示三点半。 与此同时,桌面被人用指骨轻叩两下。 钟吟抬起头,对上来人的漆黑的瞳仁。 易忱穿了件长款黑色棉服,更显身材颀长,衣领敞着,露出里面的浅色高领羊毛衫。 他面上戴着黑色口罩。 正垂着眼,沉默地打量她,看不出什么神色。 “你来了,”顶着压力,钟吟站起身,指向对面,“坐吧。” 易忱一言不发坐到对面,边摘下口罩,“有什么话要说。” 钟吟唇动了动,一秒后,转开话题,“你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易忱盯着她看,看起来并不像和她废话:“不用,我不渴。” 钟吟被他看得垂下眼,机械地搅动着咖啡。 这件事,经不得细想。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不地道。 按照易忱的脾气,如果处理不好,和她绝交都是小事,更严重一点,可能还会影响他和林弈年的情谊。 “易忱。”钟吟吞吞吐吐地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我慢慢说,麻烦你心平气和一点。” 易忱从鼻尖嗯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说。” 钟吟深呼吸一口,“易忱,我,我其实…” 她连看他也不曾,手指也因为紧张而攥紧,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易忱手指慢慢收紧。她是惯会让他心软的。 别一会还要哭。 心中翻滚着从未有过的焦躁,几乎到了天人交战的地步。 有那么一念间,他竟然想要应下来。 哪怕她真的只是和美院那个一样,只是想要玩他,玩过了就撒手走人。 理智又将他拉回来。 不该。 他还没这么贱。 架不住这种拉锯般的折磨,易忱索性别过脸,先发制人:“我话说前头,被拒绝是人之常情,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同一时刻,钟吟几番纠结,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易忱。不是你,我没法这么快和弈年在一起。” 这一时刻。 像是有人按住了时间的发条。 极尽安静。 钟吟忍不住抬眼。 易忱一动不动,黑眸像是无机质的机械,定定落在她面上。 像是她说了什么外星语。 钟吟刚刚实在过于纠结紧张,没有听清易忱说了什么。 这会看着易忱的表情。 不由怀疑,他是不是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为表礼貌,她先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易忱视线仍没挪开。 只是眼神迟钝地像失去程序指令的机器人。 指针滴答滴答地过去十秒。 就在钟吟纠结着再复述一遍刚刚的话时,对面终于有了动作。 头抬起,又垂下,瞳仁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几番来回后。 “说什么?”他突然笑,“说梦话。”
第32章 在等待易忱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钟吟也曾想过他的回应。 震惊,生气,怨怼,或者是讥讽。 但他的反应,却出乎钟吟的每一种设想。 他在出神。 同时,眼眸却一动不动地摄住她。 他总是看起来冷,其实还是个少年,很少有这样极具压迫感的时候。 钟吟被他看得握紧手中的咖啡杯,继续道:“弈年是我的高中学长,我暗恋他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他。” 说到这里,她停顿,欲言又止。 易忱缓缓动了下头,应是很快便理清了她的言外之意,嗓音很轻,几乎冷到了漠然的程度:“所以你就借着我,接近他?” “每一次都是?” 是这样。 但钟吟踟蹰着,没法点下这个头。 她的沉默就是默认。 甚至不愿辩解一句。 来时的焦躁缓缓下沉,变成一片不起波澜的荒原。 易忱张了张唇,一时却发不出声音。 他脑中印出两个大字。 ——小丑。 “行。”他垂下头,舔唇。 他接受得这样平静,反而让钟吟心底越发不安起来,“抱歉,我应该早些和你说的,但我又怕你不让我——” “别说了。” 他突然打断。 钟吟心中咯噔一下,看着他站起身,视线很轻地落在她脸上。 垂着的眉眼张扬褪去,藏着荒谬的自嘲。 “钟吟,你真的好样的。” 他转身就要走,钟吟忙要起身跟上去,被他淡淡的眼神逼退,“还要我再说一句百年好合?” 她顿时僵立在原地,有些无措地说:“外面还下雪,要不要等一会。” “刚刚也在下雪,你怎么没让我别来?" 钟吟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想拖。” “忍很久了吧?就这么迫不及待告诉我?” 易忱朝她走近一步,眼中的讥讽几乎快溢出来,压着声音说:“看来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现在看我像条狗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钟吟手扶住桌角。 心中不知有什么在缓缓坍塌,使她不断下坠。她克制着情绪,尽量冷静。 “易忱,你能告诉我,你最生气的是什么吗?我会解释。” 她眸色清晰,一如清泉。 看谁都温柔,此刻却含着困惑,错愕,紧张。 细看。 哪有一丝情意。 他还在气什么?气她喜欢的不是自己?还是气她借着他和林弈年在一起? 此情此景,易忱竟还咧唇笑了下。 碎发在他眉眼洒下一层阴影。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重拿出口罩戴上,满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正好,以后少来烦我。” 他丢下这句后,抬步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吟站在原地,眼睫轻颤着,几乎快要喘不来气。 推开门。 凛冽的风伴着雪,如沙尘般扑在脸上。 易忱脚步一僵,抬起眼,和对面撑伞站立,不知等了多久的林弈年对上视线。 “阿忱。”他朝他走近,态度一如平常自然,不给人半分尴尬,“带伞了吗?” 易忱看着他,好几秒,才摇头。 “给,”林弈年把手中的伞递给他,“早点回去。” 见他没接,林弈年补充:“我没关系,吟吟也带了伞。” ——吟吟。 眼前雪花飞舞,易忱一开口,冷风便顺着口腔灌进喉中。 他轻咳着,嗓音极尽喑哑:“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才在一起。”林弈年轻声道,“吟吟是我高中学妹,我们有点渊源。” “一开始以为她对你有好感,直到不久前我发现她对我——” “别说了。” 易忱低声重复一遍,“别说了。” “就这样吧,”他垂下眼,接过他递过来的伞,脚踩在地面的薄薄一层雪上,走出几步,突然顿住。 试图留最后一丝体面,“这事儿算过去了,以后别提。” “不然,”他顿了顿,“我很没面子。” 他离去时很安静。脊背仍是笔直,步履却很慢。 那满身骄傲的劲头好像突然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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