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金大导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要找人过招。不是拍戏的那种,全部都是真的。拳拳到肉,每一拳都带着要将人撕裂的狠意。 也不知道一个拍文艺片的导演,怎么戾气这么重。 对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半开玩笑地问:“今天心情不好啊导演?” 金静尧将毛巾和水递给他:“嗯,不是很好。” “有冤报冤,自己偷偷生闷气也没用啊。”武行哭笑不得地抬起头,“导演,谁得罪了你,我带人一起去揍他。” 金静尧说:“不能揍。” “为什么?” 因为,那是她的弟弟。 灯光下,年轻男人沉默不语。他皮肤苍白,赤裸的上身满是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向下滴。 因为拍戏,他瘦得骇人,整个人都变成一片薄薄的刀锋,裹挟着扑面而来的、巨大的攻击性。 他低下头,一圈圈地解开拳击绷带,再缠上新的。 场馆里浓重的汗味,和隐隐的血腥气,让他觉得自己很脏。 他还想变得更脏。 - 黎羚又等了一会儿,副导演过来说:“导演今天请病假,说是自己空腹吃早餐中毒了。” 黎羚:? 空腹吃早餐会中毒吗,还不如说骆明擎给他下了毒。 虽然听起来很像洋葱新闻,但金大导演一向是工作狂,轻伤不下火线,戏拍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请病假,搞不好真是病入膏肓。 “要不要去看望一下他呢?”她关切地问。 副导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应、应该不用了吧。” 骆明擎甜甜蜜蜜地邀请黎羚去他房间继续对台词,被她直接拒绝。他又生气了,甩着脸子离开。 黎羚不想跟他一起走,故意耽搁了一会儿。 副导演接了个电话,又过来找她,有些尴尬地说:“那个,黎老师,导演临时想要在剧本里多加一场亲密戏份,您觉得可以吗?” 黎羚说:“多亲密?” 副导演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就是、就是那个……” “床戏?”
第38章 “差、差不多吧。”副导演一脸希冀地看着她说:“您看可以吗?” “可以啊。”黎羚很干脆地说。 其实原来的剧本里没有这样的戏,她才觉得很奇怪。 这是一部充满肢体接触的爱情片。情到深处,欲望是最直接的表达。没什么比身体更诚实。 她本来还以为是金静尧的洁癖过于严重,才不愿意拍这种戏。 但是戏拍了这么久,想必他也早就适应了。 “反正,只要导演有要求,我都可以配合的。”黎羚说。 副导演松了一口气,主动将她送出了片场。 关门以前,她隐约听到好几个工作人员在喜极而泣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她说可以……” 黎羚:? 好怪。 送别了黎羚,副导演大喜过望地向导演通电话。 本以为对方会很满意,没想到导演冷冷地说:“答应这么快。” 随即把电话也挂了。 挂断电话以前,隐约还听到他对旁边的人说:“再来。” 副导演:? “什么意思?”他很迷茫地问身边的人,“难道黎老师不答应,导演就高兴了?” 对方思忖片刻:“那不然跟黎老师说,还是不拍了?” “不行!”副导演斩钉截铁地握住手机,“要拍的!一定要拍!” - 下午,骆明擎以拍品牌广告为由,让经纪人去帮他向剧组请假。 经纪人一脸为难地说:“导演肯定不会同意的,合同里都写了,演员不能擅自离组。” 骆明擎哼笑一声:“我都上车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让交警拦我。”说罢又催助理,“开快点。” 经纪人擦了擦汗:“明擎,你走也不说一声……” “说了你又唧唧歪歪。” 片刻后,对方拨了回来,骆明擎讥笑道:“怎么样,金大导演说什么了——不会气得结巴了吧。” 经纪人难以置信地说:“他很爽快地同意了……” 骆明擎:? 这根本不可能。 他怔了怔,露出更加刻薄的笑容,“哦对,他今天生病了,怕不是病成弱智了。” 又说:“装什么大度,搞不好这会儿在房间里气得砸东西呢。” 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喜欢砸东西,经纪人有些汗颜地劝了对方几句:“其实我看了看,这个品牌活动也没那么重要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呢?明擎,你不会就是为了跟导演较劲吧?” 骆明擎沉下脸:“他也配。” 他挂断电话,轻蔑地笑了一声:“傻逼。” - 副导演挂断电话,也说了一句:“傻逼。” 旁边的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骂谁呢。” “呵呵。没什么。”副导演又变回平时那副温和憨厚的样子,“你们这边准备好了吗?” “嗯嗯,就绪了。” 那就好。副导演微笑地看了一眼手机。炮灰反派现在也走了,清场毫无压力。 天快黑的时候,片场已经布置完毕。现场也只剩下了演员和摄影师。 黎羚将剧本又读了一遍。 在原剧本里,周竟也饱受杨元元的欺凌。但他尽管默默地忍受,从来不曾真正向对方低头。 忍耐就像是一种掩饰,这让杨元元更加不满。周竟早应该是自己的一条狗,为什么还没有跪在地上摇尾巴。他在忍,忍什么呢?杨元元想知道周竟的最后一张底牌。 所有人都知道这小演员没有钱,借住在剧院的地下室里。之前就有人向杨元元提议去他家,但地下室到底是剧团的财产,杨元元犹豫很久,没有同意。 直到某天晚上,一名小弟撞见周竟在回去以前,在浴室里呆了足足一小时,很小心地洗去了身上的所有痕迹。 他偷偷尾随周竟回去,听到地下室里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但门被锁了,他进不去。周竟做事一向很谨慎。 他有秘密,秘密就藏在地下室里。 第二天一大早,杨元元就带着一帮人,闯了进去。 而新加的这一场床戏,就发生在灾难的前一夜。 从逻辑上来说,这场床戏加得也很合情合理。这是男女主角情感的高峰。是周竟和阿玲活在乌托邦的最后一夜,死刑前的美梦和幻觉。如果没有哪场戏,第二天杨元元的入侵,反而显得不那么有力。 只是,要演一场这样的亲密戏,演员的状态也应该很甜蜜。 但不知为何,直到开机以前,金静尧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他不肯跟她走戏,想跟他聊剧情,他会直接躲开。甚至不愿意跟她有眼神接触。 黎羚不太明白为什么,担心是不是导演的身体还没有好。 她主动过去问:“导演,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呢?” 金静尧冷冷地说:“不想拍没人逼你。” 黎羚:? 话虽如此,他甚至没给她解释的时间,立刻让摄影师开机。 像是生怕她真的不想拍,不允许她反悔。 黎羚:“……” 好在,拍摄开始后,比预想中更顺利。 周竟回到地下室,还是和之前一样,默默地在黑暗里处理伤口。 后背的伤他碰不到,艰难地涂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而牵动了伤口。 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黑暗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说:“你过来。” 周竟动作一僵,还是背对着阿玲,低声说:“吵到你了么。” 阿玲厌恶地看着他:“吵死了。” “对不起。” 他向她道歉,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忙,不想她看到自己的伤口。 阿玲生气地骂了他几句“窝囊废”,拿起枕头砸他。 他面无表情地接住了枕头,轻轻地放到一边。指尖在轻轻颤着,分明有些受伤。 阿玲又说:“还给我。” 周竟站在原地不动,阿玲冷笑:“你就这一个枕头,不还我我睡什么。” 他便听话地抱着枕头站起身。刚刚走到床边,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药给我。”阿玲说。 周竟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很平静,很温驯。 说到底,他不可能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比他的自尊心更重要,从来如此。他还是同意了。 “转过去。”阿玲命令他,又骂他,“站那么高干什么,坐下啊。” 他背对着她,坐到床沿。 为了配合她的动作,甚至还像小朋友一样,将腰压得很低。 剧本上是没有台词的,但黎羚忍不住问了一句:“谁打的?” 导演没有喊卡,顺着她的台词说:“不重要的人。” “为什么不还手?” 他避而不谈,反而低声问她:“你关心我么?” 黎羚动作停顿了一下,嘴上冷冷地说:“我想你死。” 动作却越发地轻柔了。 残余的水珠从年轻男人的脊背流下来,手肘的擦伤、后背大片的淤青,在月光照耀下变得若隐若现,仿佛一种古怪的刺青。 微弱的光源,透过尘土飞扬的床架,照着沾满汗水的脊背。 他虽然瘦,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贴合在骨架上。 涂药的过程并不长。 但不知为何,双方都变得满头大汗。 她碰到他,他总是有反应,不易察觉地动了又动。手指压着床单,握紧,再松开。不知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镜头里,她的手指缓慢地抚摸过年轻男人的后背。 像一束月光,缓慢地流过绵延的白色山脉。 药膏亮晶晶的油脂贴着皮肤,沿着起伏的后脊,勾勒出雄性的肌理。 赤着的上半身肌肉,也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 他似乎比平时更脆弱,更容易被捕获,但也更具有一种隐忍不发的攻击性。 涂完药,他低声对她说“谢谢”,打算去睡沙发。 她却又抓住他衣角,对他说:“上来。” 他喉结滚动,语气更隐忍,透出一点沙哑:“太挤了。” 她冷笑:“不识好歹。”将药膏丢到他脸上,背过身去。 她听到脚步声。轻微的窸窣。周竟在她身后,将药膏放进柜子里。声音竟离她越来越远。 她眼中流过轻微的恨意:他还是不愿意。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要拒绝。他让她变得这么贱。她想杀了他。 就在这时,微弱的呼吸声里,床垫轻轻地往下陷。因为重力,因为成年男性的体重。 阿玲的表情怔了一下。好像她的心脏也随之而下陷,停止跳动,变成重重的铅块。 电影上映后,很多人津津乐道于黎羚这一刻的眼神变化:从浓烈的恨意,到难以置信的怦然心动。明明没有做任何夸张的表情,但她如此精准而细腻地,把握住了这一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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