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那么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 金静尧的脸沉了沉,表情不怎么好看地说:“你还想多大。” 又说:“我是要上映的。” 黎羚恍然,原来是要上映的。她对他竖起大拇指,夸他拍得好,很有审查意识。 不知为何,她说了“拍得好”,他也不是很高兴,不再看她,一直盯着监视器。 “再拍一次特写。”金静尧说,“然后继续。” “……我会吻你。”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的眼睛,嗓音也很低。 低得像是深夜恐怖片的预告。 黎羚确实觉得很有压迫感,紧张地捂住嘴唇:“导演,上次你咬的伤口,过了几天才好。” 他想问她,这是你刚才拒绝我的理由吗。 但是不可能问的。这场戏里没有你和我,只有阿玲和周竟。 他沉着脸,还是不看她,声音更低:“知道了。” - 一开机,他真的要吻她。 两根冷冰冰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黎羚不能再躲,也不能再推开他。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被迫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里,有一团不该存在的冷火焰。 她的心脏收紧,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电影的镜头很远,他的人却很近。 无论戏外如何,在这一刻,他给她的压迫感是真的。 金静尧眨了眨眼,冷焰随之而晃动。他低下头,很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不疼,但黎羚下意识地瞪他,用眼神质问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对方笑了一下,突然抓住机会,舌尖抵开她的牙齿,搅动她的呼吸。 她双眼睁大,很惊讶——惊讶得心跳失去节拍。 还记得上一次拍吻戏,对方的表现是多么青涩。贴着她的唇瓣,已经让他混乱无措。 现在他进步这么快,完全变成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出戏,可是他没有喊卡。 很快她就不能分神,完全被他拖进来。他吻得很凶,掠夺她的呼吸,热烈得好像要将她吃下去。 但黎羚知道,这还是表演。他只是看上去很用力,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迎合镜头,碾磨她的唇瓣,制造迷恋的幻觉。 他们都很清楚机位在哪里。 他的气息很干净,手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掌心的燥热不让人讨厌。一旦她表现出后退,他就会无声地安抚。 最有入侵感的,反而是他的眼神。那双眼里仿佛有幽蓝的火种,冰冷而沸腾。 并不致命的低温,在一点点地耗尽她身上的氧气。 视线天旋地转,窗外的光和影,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横跨他们的身体。 床单是雪白的墙,人影是繁复的壁画,她变成他的管风琴,奏出圣洁的乐章。 他不断地抚摸她残缺的腿。注视着它,吻它。他不允许她将这条腿藏起来。这是他的祭坛。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仿佛沉入海中,面容时隐时现。她俯下身,影子就将他藏起来。她抬起头,他的眼就重新因她而亮。 他一直在看她。 她问他:“我好看吗?” “好看。” “好看吗?” “好看。” 她的声音起先怯懦、谨慎、摇摇晃晃。 在他的注视之下变得坚定,快乐。 “有多好看?” 他沉迷地吻她,在唇舌分开的那一刻,轻声对她说:“我爱你。”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是某一条里的即兴。 但它出现的时机好完美。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时,自己会想要流泪。 或许因为他听起来很真。或许他们都太入戏。也或许只是光线太刺眼,令她不得不落泪。 他们一直拍到天亮,太阳升了起来。在时断时续的吻里,两人的鼻尖相抵,唇舌间含着同一轮红日,像潮湿的曼珠沙华绽开。 世界变得明亮。教堂金色的圆顶闪闪发亮,他在狂喜中,得到启示和神圣的荣光。 阿玲对他说,她想要再做一次女人。 她不需要他说爱她。爱是虚伪的借口。她只想要用一场情事,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她想要被看到、被触碰,哪怕被使用,也是一种价值。 但对于周竟来说,她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他不在乎残缺,她的残缺就是他的完整。他不想使用她,他只想留下她。她是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她是他的日出。他的太阳雨。他的全世界。
第40章 黄昏时,骆明擎离开火车站,开车进山。 摇晃的树影里,他坐在后座,翻看着经纪人给他发来的几个新的电影剧本。粗略翻了几眼,就索然无味地丢到了一边。 “还有别的吗。”他问助理。 对方道:“这几个都是好本子、大制作,江哥精心挑出来的,骆老师,您觉得哪里有不合适的吗?” 骆明擎说:“怎么没有爱情片。” “爱情片……”助理犹豫了一下,“爱情片现在不卖呀,老掉牙的题材了,还是现实主义题材好点吧?” “金静尧能拍爱情片,我不能拍了。”骆明擎冷笑。 “咳咳,金导这一部其实是悬疑片,悬疑片一直都挺有市场的,霸凌现在也是社会话题,很有热度的,像那个《黑暗荣耀》《猪猡之王》……金导这片后面也带点复仇爽片的感觉了,对吧?” 助理分析得很上头,自认为表现很好,可惜并不能被老板所欣赏。余光瞥见后视镜里,骆明擎的目光已十分阴森,吓得立刻将嘴巴闭上了。 “复仇个屁。”骆明擎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觉得我让公司投一部爱情片,我和黎羚演情侣怎么样?” 助理“啊”了一声,其实吓了一跳,觉得简直异想天开,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骆老师,为什么是她呢。” 骆明擎凝视着窗外,天色已逐渐变得苍茫,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拍电影,不就是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吗。” “啊?老师您说什么,我没听清。”助理在前面大声道。 “她可以继续教我演戏。”骆明擎冷冷地说,“她教得很用心,是很好的老师。我觉得自己最近进步很大。” 助理干笑两声:“是、是很认真。黎老师演技还挺好的。” “当然很好。”骆明擎淡淡道,“当年何巍眼光那么高,海选成百上千人,最后只相中她一个。多风光,万里挑一的何女郎。” 不知是否错觉,助理竟觉得从对方语气里,听出几分自豪。 像狂热的粉丝在夸耀自己的偶像。 “可是,何巍不是死了很多年吗?”助理下意识问。 “是死了。”骆明擎冷冷地一笑,“死得太早,片子都没拍完。” ——黎羚也没红。 还是那种粉丝谈论偶像的语气,但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怨恨。 天已经黑了,车前灯照着黑黢黢的树。助理没想到黎羚身上还藏着这种经历。他脑补了一下,觉得也是挺惨的。 起点这么高,一夜之间从天上跌到地下。 “好可惜啊。”助理感同身受地说,“不过,现在她拍了金导的这部戏,肯定还能再起来吧。她能拿到这个角色,也是挺不容易的。我看他们剧组最近天天嗑cp,就前两天,还说导演要加场床戏呢……” 助理正说得兴起,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狠狠踹了一脚。 哪怕隔着座位,他的身体也狠狠地一晃。 “停车。”骆明擎说。 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立刻被后视镜里,对方的表情吓到了。 车前灯的白光里,骆明擎的脸色白得很吓人,眼神十分幽暗,眼球也在迅速地充血,几乎给人一种半夜撞鬼的感觉。 “怎、怎么了,骆老师?”助理声音发颤。 他语气很平静地说:“滚下来,我来开车。” 终于赶到剧组的时候,助理拉开车门,跪倒在地上,直接就吐了出来。 骆明擎差点飙车到出车祸。不止是人,放在后座的百合花也被撞得乱七八糟。 姜黄的花粉将纯白的花瓣染得很脏,不受控制地掉到了湿漉漉的泥土里。 骆明擎根本没管,甚至一脚踩到花瓣上。他一阵风地冲进楼里,“哐哐哐”地敲黎羚的房门。 楼道的感应灯还没有好。黑黢黢的,树影游移。敲门声像陨石砸向地面,地动天摇。 门开了。门背后的女人身形纤细,穿着白色的长袖睡裙。裙摆微微飘荡,好像他梦里的场景。 他看不清她的脸,已经如获至宝,立刻俯下身,用力地将她抱住。 “不要跟他拍那种戏好不好。”骆明擎低声恳求她,呼吸几乎埋在她的颈项,“求你了。” 黎羚懵了:“你干嘛。” 她被吓了一跳。本来睡得好好的,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地震了,哪里知道一开门,就掉进一双滚烫的臂弯。 骆明擎身上有很重的烟味,男士香水的气息也很重。她觉得不舒服,立刻将他推开了。 他倒是没有坚持,但还是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和尚念经一样,继续碎碎念地哀求: “不要拍好不好?我听说那场戏是临时加的,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想欺负你?我帮你出头,没事的,你不敢拒绝他吗,我帮你说……” 黎羚很无语地说:“你说什么啊,床戏吗,早就拍完了啊。” 骆明擎面容僵住,随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他眼中一闪而过,是某种极为受伤的神情。黑暗里,那双眼像在淤血,变成愤怒又破碎的深紫色。 黎羚以为他没听清,很好心地帮他重复:“拍完了啊,拍了一晚上呢。很可惜你不在,不然一起切磋一下。” 切搓——他被她的话刺痛,身体前倾,像是要来抓握她的手。她顺势推开了他,还踩了他一脚,用力关上门。 但骆明擎动作很快,将手掌卡住门的缝隙。 她不在乎,继续施加压力。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刚握过方向盘的手被门板紧紧夹住,关节已开始肿胀充血。 他真像个疯子,痛死都不肯松手。眼睛死死盯着她,脖子上青筋爆出来。在黎羚的眼睛里,却还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男孩。 她不想搞出新闻,主要是也不想赔他医药费,只好又将门重新推开。 “拍个床戏而已,你要不要这样。”黎羚说。 骆明擎的表情更难看了。 可能因为她说“拍个床戏而已”。 “你觉得无所谓?”他好像更加受伤地质问她,“那好,你跟我拍,我也可以给你资源……” 黎羚有点气笑了:“拍你妈啊,不如你先给我打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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