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静尧十分阴沉地看着他们。 小刘吓得后退三步,黎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也逐渐变得呆滞。 “导演,不然帮你叫个救护车吧。”她委婉地说。 年轻男人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没穿上衣,只潦草地穿了一条睡裤。 他很消瘦,皮肤苍白得病态,简直堪比吸血鬼,嗓音也很低哑,不知道是几天没有睡。 “有事吗。”他盯着黎羚,声音更嘶哑地问。 黎羚说:“怎么了,是不是不欢迎,那我走。” 小刘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一段时间不见,黎羚对表哥说话这么嚣张了! 他以为表哥会露出冷笑,没想到对方语气生硬地说,“不是。等我一下。” 金静尧关上门,过了一会儿才将门重新打开。身上披了件黑色的长睡袍,带子系得很一丝不苟,好像还洗了脸,下颌处有一道很浅的伤口,可能是刮胡子刮得太急了。 “进来吧。”他侧过身。 黎羚不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地进去了。小刘跟在她后面震惊流泪。 “你哭什么?”她有些奇怪。 小刘哽咽道:“这么多年了,表哥第一次让我进他的家。” 黎羚:“……”不愧是亲表弟。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非常低,仿佛进了刺骨的冰窖。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只有显示器冷冷幽幽的光线,照出一片没有氧气的深海。 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好几台电脑,乱七八糟的画稿和咖啡杯。 地上丢着一副拳击手套,墙角里堆着一只很高的立式沙包,已经被打烂了。 小刘松了一口气,对黎羚悄悄地说:“还好,比他在公司里强多了。” 黎羚:“……” 也不知道他在公司里到底有多可怕。 她还是很难以置信。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个样板间,现在竟已变成垃圾堆。 金静尧趁她没注意,默默地将不堪入目的画稿藏起来。上面画的都是不太适合被人看到的黎羚。 黎羚走到落地窗边,按了按旁边的按钮,将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空调也调到了符合环保标准的温度。 随后,她把金静尧叫了过来,对他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批评教育。 小刘在后面露出更加惊恐的眼神。 黎羚胆子太大了,竟敢训表哥。 他觉得她会当场被谋杀。 但是金静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说“知道了”,就慢吞吞地转过身,很听话地把杯子都放进洗碗机里。 “……”小刘像见鬼一样,吓得打了个哆嗦。 过了一会儿,金静尧问黎羚刚才说那么多话,渴不渴,用干净的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水。 黎羚不太渴,礼节性喝了一小口,打算将杯子还给他。 金静尧低下头,好像非常渴,就着她的手把水喝光了。 他们。 竟然。 用一个杯子喝水。 小刘又打了个哆嗦,眼珠都要掉了。 他弱弱地说:“表哥,我也渴了。” 金静尧冷冷地看他一眼:“滚。” 小刘:“……” 他竟感到一丝诡异的安慰:还好,表哥还是表哥,没有被奇怪的人附身。 他还是很疯,很不受控制。 只有黎羚能为他套上枷锁。 那就只能祝他们多喝热水了。 担心导演真的剪片子剪到猝死,黎羚只好每天来金静尧家里报道,监督他好好吃饭、准时睡觉。 陪伴他度过这段时间,她才渐渐地理解,这个过程对于金静尧有多么折磨。 做演员很轻松,电影杀青就一切结束。 对导演而言,杀青却只是开始。剪辑是另一个自我审视的过程,也要经历再一次的打破和重塑。 金静尧越来越依赖她,依赖得近乎于病态。 到后来,甚至连工作的时候,都希望她能陪在身边。 黎羚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才能安心。哪怕离开一个小时,他都会变得焦躁不安。 但黎羚也没有办法每分每秒都陪着他,她总是还有别的工作。 《无神论》需要她回去补拍,原本要拍三天,她硬生生将时间压到了两天,拍完立刻搭最快的飞机回来。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下雨。 黎羚急匆匆地赶回家,一路上给金静尧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有回复她。 她越来越担心,生怕他真的出什么事。 从电梯里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黎羚勉强辨认出来,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她吃了一惊:“导演,你怎么坐在这儿。” 黎羚过去拉他起身,碰到金静尧的手臂,裸露的皮肤潮湿而冰冷,透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 他抬起头,脸在滴水,衣服在滴水,浑身湿透了。黑暗里,他的侧脸隐隐透着股湿漉漉的光,不知道是在雨里淋了多久。 黎羚更加震惊,问他到底怎么了,话刚一出口,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下来,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颈。 “唔……” 手掌从后颈摩挲到下颌,他单手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她,唇舌冰冷而热烈,近乎于疯狂。 在昏暗的光线里,黎羚努力地辨认对方的视线。 他极其专注地盯着她。那种目光幽深得可怕,像瘾君子在看着罂粟花。 他想要吞噬她,也被她吞噬。 雨势更大了。雨水用力地敲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跳加快的声音。 她大脑昏沉,被迫尝到很烈的伏特加的味道。他不止淋了雨,还喝了很多酒。这不合常理,他一向自律,工作时不会沾酒精。 伏特加是一种传染病。她好像也醉了,是一种介于头痛和晕眩之间,非常暧昧的状态。 半只脚在梦里,半只脚却还停在现实。在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 断断续续的吻里,金静尧压着她的手,输入了密码,好像很希望她也能记住那一串数字。 房间很黑,他们差点一起摔到地毯上,好在他按着她的手腕,勉强地掌握了平衡。 他身上有浓厚的、雨水的气息。 她被抵在墙上,尝到冷雨和烈酒的味道,冻得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黑夜撕下了最后一层画皮。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像要真的打算将她生吞下去。 黎羚的手被迫跟他交扣,她努力地挣开他,扭过脸问:“导演,等一下,到底怎么了……” 金静尧沉默地吻她的脖子和肩膀,吻了很久,每一下都用力得近乎刺痛,要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我剪完了。”他低声说。 黎羚怔了一下。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语气是这样的。 不像是解脱,反而很压抑、很挣扎,又接近于没有情绪。 他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因为害怕,才急于向她索取,得到确定的答案。 黎羚想要抱一抱他,微微痉挛的手指,勾到了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是电视机的遥控器。 一点微光亮起,电影频道里在播放一部很老的动作电影。 男主角捏着女主角的肩膀,活生生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女主角同样反应极快,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拧开指虎,直接刺向他的眼睛。 暴风雨里,人身上裹着泥水,歇斯底里、不死不休地缠斗着。一切都只为了生存的本能。 而黎羚只来得及看一眼屏幕,就被金静尧将脸扳了回来。 他深深地压着她,如同刀凿进她的皮肤,力气太大了,痛得她皱起眉。 两根冷冰冰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注视她,啄吻她的眉心,动作又变得轻柔。 闪电从窗外劈过,短短地一瞬,将他英俊的脸照得雪亮。随后是一阵惊雷。 一切好像变成一部电影,又比电影更加触目惊心。 金静尧低下头,轻轻地咬她的鼻尖。 “先看我。”
第67章 以为这个晚上会发生些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惊惶的骤雨,和更急促的呼吸。 他好像一个生了高热的病人,努力地攀在她身上。他要靠她降温,也要把他病态的热渡给她。 黎羚被放倒在沙发上,深陷其中。柔软的皮革仿佛一片月光,在她身下化开。 唇舌难舍难分,密密的吻袭上来,铺天盖地,一场下不完的冷雨夜,月亮又在雨雾里隐去不见。 她的脸变得很烫,气息也不稳。吻从耳垂落到了后颈。或许是错觉,年轻男人的嘴唇竟像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 金静尧将她抱得很紧,手臂一寸寸地抚她的后背和腰,仿佛是用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存在。 他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贴着她的耳朵。她觉得自己掉进一片黑暗的湖水里。他的呼吸将她浸透。 黎羚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不说话。肩膀上突然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他在用牙齿咬她。 黎羚“嘶”了一声,说好痛,伸手推他。他的动作轻了一些,咬变成了一种小动物般的、依恋而不安的吮吻。 与此同时,他也更加蛮横地将她的手握住,指缝压进去,跟她十指紧扣。 好像觉得自己松开手,她就会离开。 刺痛感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黎羚似有所觉,伸出手摸年轻男人的脸。 在冰冷的雨水之外,她碰到了一手温热的、苦涩的眼泪。 本来还想推开他,现在也不能了。黎羚的心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转过脸轻轻吻了吻他潮湿的眼角。 “都结束了。”她对他说,“片子剪完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金静尧不说话,甚至不肯再抬起头,手臂缠住她,像攀住什么的孩子。 沉默很久,他才含含糊糊地说,“不要”。她分不清他说的是“不要庆祝”还是“不要离开我”。 衣物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藤蔓从泥泞的土里生长出来,遮天蔽日。 那个夜晚很长,他们拥抱在一起,只是拥抱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所以来不及再做其他的事情。 背后的电视机里,动作片还在继续。男女主角如同困兽,辗转于一场无尽头的长夜。 他们在城市里爬行,动物一般撕咬,最后却成为彼此的救赎。挣扎,逃亡,共同寻找暴雨后的光。 最后一个镜头,他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在一列流动的空车厢里相拥。 窗外是虚影般晃过的废墟和高楼。一轮刺眼的红日,从高架桥之间缓缓升起。 像泼洒的、淋漓的血。 - 第二天两个人都病了,金静尧病得尤其严重,又被他哥哥抓进医院吊水。黎羚想去看望他,却也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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