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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回复：“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应鸾看着他，除了谢谢之外，其他所有强烈的情感都被尘封了她的身体里，像一个透明的封口罐子，她看得见，也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就是难以开口。 最终他叹息一声：“没事，你会想起来的。” …… 应鸾登录了工作号，向上司说明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且向他申请调任飞船停泊区内的监控记录。 Alpha上司先是询问了她失忆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工作，应鸾表明这需要过一段时间，等待下一步身体检查的结果才能知道确切答案。 他不近人情地说：“关于这次事故，单位内将其定义为意外，会给你一部分保险补偿。但是如果你以后再也无法胜任原来的工作，可能要对你进行工作调任。” 嘴上说是调任，实际上就是降职处理。 这该死的工作制度……应鸾感觉自己的大脑又隐隐作痛，回复道：“我觉得并不是意外。”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飞船一般只有所属人能解锁，其他人并没有改造资格。”他说，“我知道你怀疑是有人改装了你的飞船，但一切都需要证据。” 过了一会儿，上司回应：“你自己想调查这件事，我也不拦着你。停泊区属于三级保密区域，只有局内员工才能自由出入，所以未设置监控。我只能给你一份人员出行记录，想要什么信息只能你自己找。” 随着推卸责任的话一并传过来的，还有一份厚厚的电子记录单。 应鸾一个人也不认识，只好对着表格，努力查找其中的异常。 忙活了一整天，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陆宴行申请了居家办公，就是为了在家里陪她，看到她这么头痛的样子，主动提议帮她整理，又被她拒绝。 他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如果你能找回以前的记忆的话，应该会好办很多。” 应鸾深以为然，光脑上的人员动向图已经乱成了一团，光是单位内的排查就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失去了工作之后的全部记忆，也不知道和同事关系相处得如何，如果真的是同事要陷害她，她也无法精准地锁定嫌疑人。 陆宴行突然开口：“你还记得米莎老师吗？” 她当然记得，这位是上学期间和她关系最亲密的老师，除了“幸福之家”的院长之外，她可以说是所有Beta孩子的第二个母亲。 “米莎老师在你毕业两年后，就选择和所有人断联，和丈夫一起从学院离开了。” 陆宴行看着她：“只不过前几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失忆这件事，然后联系到了我，说她说不定可以帮助你找回记忆。” 应鸾有些疑惑：“可是米莎老师的专业是机械应用和机械理论啊。” 陆宴行嗯了一声：“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思来想去，我才发现我忽视了一个人，就是她的丈夫米莎先生。” 在学院中，米莎的学风严谨，科研产出率极高，而且多次参与帝国基金项目，是学院里风头大盛的强势老师。 而她的丈夫则是学院脑理学专业的一个普通教授，一年到头来也发不了一篇水刊，参与几个同样注水率很高的项目，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给健康之家的孩子们做饭做甜点，在学术层面表现得非常胸无大志，科研能力完全比不上他的妻子。 学院里的大家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一直以他妻子的名字称呼他。 “她丈夫可能有恢复记忆的方法，不管怎么说，都值得我们一试。”
第8章 米莎 从学院离开之后，米莎从首都搬离，过上了隐居生活。虽然没有离开主星，但她和她丈夫的居住地也十分偏远，像是刻意避开了科技生活一样。 这让应鸾感到意外，这根本不符合米莎的作风。 米莎是一个科技至上的实用主义者。 在她刚进入幸福之家时，米莎就经常来看他们。所有孤儿拥挤地住在一个屋子，躺在一个大通铺上。应鸾在睡觉的时候，经常能感受到一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而后她从梦中惊醒，就能看到一个中年女性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她们。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那就是米莎，只知道这个人除了表现怪异之外，外表也十分冷硬，看起来非常不好接近。 她目光沉沉地站在眼里，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和应鸾的眼神对上之后，她会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幸福之家的孩子们都是浸纱区的无父无母的孤儿，有的旁系亲属依旧在世，却不愿意继续赡养，比如绮真；有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家属，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比如应鸾。 他们这些孤儿并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有的连字都不认识，更遑论进入学院读书了。米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给每个人配置了一个教学机仆，还主动向上级写信，申请对幸福之家的居住条件进行改善。 在上人生第一节通识课之前，米莎站在讲台上，对他们所有人说：“同学们，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渴望成功，渴望回到自己的家乡，但在这里，这并不是一场偶然的游戏。正如宇宙中的行星都遵循着自然的法则，机械设备中的每一个齿轮都需要严密咬合一样，世界是精确而有序的，学习亦是如此。 你们每一次翻开书本，每一次听讲，都是在种下因果的种子。这些种子在未来必将开花结果，决定你们的人生轨迹。因此，不要忽视任何一次学习的机会，因为它们都是构成你们未来生活的必然环节。” 米莎推崇机械，向往科技，因此也相信决定论，相信因果。她的最理想状态是人类社会都能享受到便利的科技，人只需在背后享受就够了，她自己也是这样践行的。 所以当应鸾看到米莎居住的地方连燃油车都没有几辆的时候，着实被下了一大跳。 米莎原本是离了机仆就寸步难行的人，怎么现在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陆宴行看着住所前面的花花草草：“在我们结婚的时候，米莎老师也到了现场，那时候她还为你亲手送上了一束铃兰，你还记得吗？” 应鸾摇摇头。 “这么想来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等你见到她了，正好和她多说说话。” 应鸾的心中满是忧虑，她担心米莎遇到了什么困难。 等到她远远地看到出来迎接他们的米莎先生时，她的心才安定了不少。 米莎先生是个善于莳花弄草的老绅士，看到她手里捧着的礼物，笑得十分柔和：“应鸾，是吧？来都来了，还带礼物干嘛。”他为他们打开门，“她已经偷偷想你很久了，一直问我你怎么还不来看她。” “谁问了？”屋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米莎自己推着轮椅摇摇晃晃地出来，即使是坐在椅子上，她的气势依旧没有减弱。她皱着眉看向应鸾，眼中满是审视。 “你这失忆了还把胆子撞没了是吧？”米莎愤怒地一拍轮椅扶手，“抬起头来看我！” 应鸾又抬起头来。 米莎的目光就像是一台扫描仪，将应鸾从头到尾的扫视了一圈，才冷哼一声：“撞倒漩涡里了，还没缺胳膊少腿的，算你走运。” “多亏了您教得好。”应鸾小声回答。 她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她在上学的时候米莎就经常叮嘱他们狠狠地薅约德老师的羊毛，千万不能在材料上头痛减料，她现在的确可能已经被压成肉饼了。 米莎瞪了她一会，然后推着轮子的手生硬地一转，背对着她使唤道：“来给我推到客厅里。” 应鸾哎了一声，然后认命地走上前去推轮椅，陆宴行想上去帮她，又被她无声制止。 米莎这么做，其实也只是关心她罢了。 米莎先生在后面小声补充：“其实她没什么大事，只是那天听说你出事了太过于着急，想去医院里看你，结果摔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扭到了脚……” 他还想再说，却被米莎回头一盯，立刻闭上了嘴，抱着礼物很有自觉地跑远了。 等回到了客厅，应鸾和陆宴行坐在米莎的对面，米莎先生跑过来殷切地端茶递水，还带走了原本在客厅中上蹿下跳的猫咪。 应鸾一眼就认出来那只猫咪是她以前在幸福之家收养的小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米莎居然还在养着。 之前小猫因为爆炸失去了一条腿，米莎为了方便，就给它做了一个机械义肢，现在义肢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木腿。 应鸾心里沉甸甸的，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你还记得我，看来也没完全失忆嘛。”米莎看着应鸾。 应鸾讪笑：“学院里的事情，基本上都记得。” 陆宴行坐在她的旁边，看出了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表示他在一旁陪着她，不要害怕。 他说：“我们也是来找您帮忙的，米莎老师，您这里是有找回全部记忆的方法吗？” 米莎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蔑地笑了一声：“找回所有记忆？话说得到好听，这东西哪有那么好找。” “那也就是说——” 米莎不想与陆宴行多言，而是对应鸾接着问：“你现在还在信息局工作？还用你那空空如也的大脑当集装箱运东西？” 她的语气尖锐，令应鸾低下了头。 她想起上司模棱两可含糊其辞的态度，隐隐有将她排斥在外的意味，这份工作能不能继续下去都是个问题。 “那工作有什么好的，辞了算了。”米莎说。 她弯腰从桌子下面掏出了一个盒子，然后隔空抛给应鸾：“你还认识这个吗？” 紫色的绸缎盒子，应鸾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脉冲枪。 她放在手里颠了颠，又在手中摆弄了几下，脉冲枪在实战中要比普通弹枪更考虑手腕承重与把握力，她的手骨比一般女性beta的手要大，但是比男性beta的手要小，所以她一直难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脉冲枪，但是这把枪恰好符合她的尺寸。 她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米莎，对方十分自豪地扬了扬头：“你平时一般都配普通弹枪吧，这个感觉怎么样？” “很合适！”应鸾激动地说，“这是您自己改的吗？您什么时候还研究武器了？” “那当然。原理都差不多，怎么就不能研究了？” 市面上的脉冲枪做工复杂，仅通过人手人眼难以拆解重组，通常需要借助昂贵的精密仪器，但是戴勒却做到了，如果这个应用普及开来对于整个帝国的武器普及都会有一个质的提升。 “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应鸾反复抚摸着这把枪，语气十分兴奋。 米莎略有些嫌弃地看着她：“你老师我还没老呢！这把枪就给你防身用了，作为回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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