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斯年性子直。 他凡事不喜欢憋着,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然而这件事他到了嘴边终究是没问,因为他知道他问了也无济于事,问了也自取其辱,那他问什么? Alpha,不喜欢他这样的。 Alpha,喜欢原惊羽那样的。 “年年,你……怎么哭了?” 纪斯年脸颊被傅诗意捧着,视野里满是Alpha担忧的眼,他稍稍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滚落下来。 这个时候,怎么又犯病了? 他无比懊恼又焦灼,可望着傅诗意眼泪吧嗒吧嗒掉着,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 纪斯年不让她看,把头埋在她胸口,“我……呜呜呜……没事……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傅诗意轻轻拍拍他后背,慌道:“我……我说错了什么?” 在荔城旅居将近一个月,纪斯年都没再哭过,每天肉眼可见的开心。 纪斯年摇摇头。 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因为他难受,更何况是喜欢的人,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呜呜呜……呜呜呜……我可能……不太能听甜言……甜言蜜语……呜呜呜……” 傅诗意拥紧了他,满是甜蜜笑道:“纪老师,现在就听不得,那以后怎么办?”
第9章 09.季风九级。 西京市陈塘区教育局培训定了时间,8月25日。 通知下得突然,纪斯年接到消息时正在跟傅诗意逛古城区看表演。 古城区里是连绵不断的古建筑,古色古风,有舞台剧,打铁花,变脸,古典舞,点茶,京剧等等,甚至能坐船慢悠悠欣赏整个古城区沿河风貌,到了夜里,景色更是一绝。 离开剧场时上街,两侧熙熙攘攘,往来络绎不绝。 纪斯年望着傅诗意跑去买糖葫芦的背影,周围嘈杂喧哗的声音都化作长久的忙音,眼圈一点点变红。 “年年!这里!” 傅诗意买完糖葫芦,笑容满面着冲他招招手。 纪斯年看着站在暖色灯光里的Alpha,不知道怎么疾步朝她跑了过去。 他跟小炮仗似的冲进她怀里,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胸口,拼命嗅着她身上的酒味信息素。 “年年?” 傅诗意被抱得猝不及防,短暂茫然后单手拥住他后背。 “傅诗意,我想看萤火虫了,” 纪斯年拼命压制着汹涌澎湃的难过,硬生生不让自己掉眼泪,抬眸望着她眼底充满了渴望道:“我特别特别想看萤火虫……现在,立刻马上就想看。” 傅诗意懵了懵,抚了抚他脸颊很是为难道:“可是,荔城没有看萤火虫的地方。”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看萤火虫!我就要看!” 纪斯年摇着头,无比固执道:“你带我去好不好?” 傅诗意看他隐隐有些激动,眼睛染上薄红,可做不到的事她无法说谎哄骗他,也因他难受而难受起来:“年年,荔城真的没有萤火虫……”她见他眼睛一点点暗淡下来,吻了吻他的额头,深深看着他哄道:“我们,下次去下一座城市看萤火虫好不好?” 这段时间纪斯年情况不太对劲。 摆摊买东西时常常盘膝坐在摊位前一声不吭,或是怔怔看着她,一双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进求婚的小酒馆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背回家哭着闹着问她喜不喜欢他,得到肯定又很凶很主动将她摁在床上,一边搞她一边哭还一边说荤话,傅诗意心疼亲亲他,心都要化了,用更热烈的方式表达汹涌的爱意。 傅诗意想,再过一周他们就要异地恋了,Omega肯定是舍不得她。 每每想起即将异地恋,她也非常苦恼。 故而趁着还能贴贴的时候,珍惜跟纪斯年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纪斯年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那双眼里含着脉脉柔情。 他将头重新埋进她胸口,闭着眼拥住她,轻轻“嗯”了一声,胸口涨的要命。 荔城没有萤火虫,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啊。 傅诗意变不出萤火虫,他也不是原惊羽,也变不成原惊羽。 傅诗意揉揉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年年,我们一定有机会看到萤火虫。” 纪斯年沉默着,没有应声。 古城区的灯火辉煌持续整夜。 8月23日晚上。 傅诗意受邀请去小酒馆助演,纪斯年像往常那样送走她。 他在民宿里将一件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行李箱,民宿里到处是他们残留下的甜蜜痕迹。 收书桌上的书籍,是傅诗意硬生生将感冒的他抱回床上,执拗拥着他要他休息;厨房里Alpha忙碌做饭的背影,把作乱的他抱上大理石台面惩罚亲吻;洗漱台前相互刷牙,相互擦脸,打打闹闹;在院子里晾衣服的Alpha,他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跟她聊天…… “反正你说什么都没用,今天你必须好好休息。” “再等等啊,马上吃饭了……” “这里这里没刷到,啊啊啊!轻点轻点。” “饿了么?我带你出去吃饭。” “年年,你愿意,嫁给我么?” “……” 纪斯年在书桌前提笔手写了一封信。 一字一句,一边写一边哭,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纸上,他写了三次才把短短几句话写好。 【亲爱的傅诗意小姐: 很高兴与你共处过的每一天,但这样的日子我腻味了。 我们在这里结束吧,不必来找我,也不必记得我。 银行卡里是这次旅行剩下的钱,属于你的那份,密码是你的生日。 ——纪斯年】 他摘下婚戒和银行卡放在信纸上,拉着行李箱走进夜色里。 坐深夜回西京的高铁,他拉黑了傅诗意所有的联系方式,眼泪掉了一路,怎么也止不住。 * 回到西京市陈塘区,他在出租屋里都没法颓废,紧锣密鼓准备好要交的材料。 他们学校在陈塘区几十所学校里常年吊尾车,生源质量不足,多数时候教师干个五六年就去好学校,师资力量不足,这二年走了十几个老师了,小学部和初中部工作开始紧张起来。 开会,开会,开会。 纪斯年像陀螺般辗转,抽空将屋子大扫除,补充一下日用品。 暑假旅游仿佛梦一般,开学一大堆事情铺天盖地过来,一件件做下来,一日日就这么过去。 五年级的孩子个子窜高了,Alpha、Beta和Omega已经有明显的特征,小Alpha们特别喜欢在操场上打篮球,愈发贪玩无法自控,Omega们开始注意发型,衣着,言语趋于成人化,Beta们更显得乖些。 纪斯年偶尔会翻旅行时的照片看。 照片里的Alpha鲜活又阳光,无论是在高空玻璃桥上,还是在荔城的灯火阑珊里。 晚上偶尔睡觉梦到Alpha,点点滴滴的过往,他会抱着膝盖在夜里哭。 在工作上,他依旧像陀螺般绕着学生转。 纪斯年不是班主任,从他从教开始,善意些的老教师就教过他,搭班老师得配合班主任工作,得顾着孩子。五年级3班的班主任萧墙是教务处的行政,隔三差五有事情不在,他自然而然的,或者是自我强迫性的守着这群孩子,生怕出安全事故,生怕孩子们不好好学习。 很久很久以后,纪斯年才懂得一个道理。 越是在意什么,就容易被什么控制,不是走出来,就是进深渊。 这一年,纪斯年依旧爱岗敬业。 依旧像以前那样守着这批学生,依旧逼着他们好好学习。 今天张亮亮跟谢思思抄陈俊羽的作业,明天林思齐提前知道考试试卷背答案得了高分,后天陈北行把教室的门给卸载下来,再过两天又是玩游戏熬夜的苏秦南上课昏昏欲睡,又或是学生们跟八年级在网上网暴发展到学校吵架,这个捞了学校鱼塘里的观赏鱼,那个抓了只鸟搓来搓去,遇到蝙蝠也毫不畏惧…… 处理不完的琐碎,生不完的气。 纪斯年拥有很强的责任感,做什么事情,只要做就得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班级里的事情班主任不是最操心的,最操心的是他,可惜他不是班主任,说什么话在孩子们眼里跟戏言似的。 日子破破烂烂又缝缝补补过着。 原惊羽说:有时候你只能在孩子们身上找成就感,抚慰抚慰自己。 可是,纪斯年看着这群逐渐长大的孩子,感受不到一点成就感。研究题型掌握的资料,午休不睡觉留在办公室的课业辅导,不断处理琐碎的事情,漫长的付出与陪伴太多太多,在孩子们眼里好像变成了理所当然,而在萧墙眼里也似理所当然。 其实,纪斯年没有那么在意成绩。 在其他老师都在谈平均分,都在荣誉的时候,他唯一担心的是,他不希望孩子们在他手里废掉,他不希望孩子们未来在经济形势愈发紧张得情况下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十一月底。 小Alpha蒋思睿在纸条上画了给他上坟的图,陆倩倩截获给他。 起初他进教室还玩笑着说这种行为不对,下一秒就开始严肃说起这件事,萧墙碍于事情轻描淡写处罚了蒋思睿,他知道萧墙亲自带的班,对学生宠着,可他能怎么办?他能让学生怎么办? 当天中午他气得直接回家。 一回家他就开始哭,哭了一两个小时。 他不知道哪里对不起蒋思睿,要被诅咒死亡。 他从小是乖乖牌,听老师的话,听长辈的话,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恶意,甚至他自身都不敢轻易用这样恶毒的诅咒。回想过去两年里,蒋思睿成绩差,不写作业,萧墙不怎么管,只能每天中午到办公室他守着写作业。 很久很久以后,在跟其他老师混熟以后。 从只言片语的拼凑里,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看起来,被旁人用一句轻飘飘的“纪老师只在意成绩”概括。 纪斯年不在意成绩。 他在意的是,这群孩子能否把该学的学清楚,能否跟社会接轨。 原惊羽提醒纪斯年:“你得给蒋思睿家长打电话,态度必须强硬一点,否则其他孩子见样学样。” 纪斯年给蒋思睿家长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是萧墙不得不重新重视这件事,让家长来了一趟学校。 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毫无诚意的检讨书。 所谓的带回家教育,也不过是家长不情不愿的。 蒋思睿爷爷来时很不乐意,脸色甩得厉害:“要是你没惹他,他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纪斯年第一次知道,受害者是会冠以罪名的。 萧墙稍稍斡旋,纪斯年做出了退步,所有人都当这件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纪斯年想,这种日子漫长而没有尽头。 今天是这个,那明天会不会是另外的人,更遑论周围开始给他取外号的,萧墙不会管,只会把事情轻飘飘揭过。他感觉得到,萧墙是瞧不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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