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斯年感觉得到,教育的热忱好像在一点点熄灭。 他在最后一个月,情绪再次难以崩住,上课下课说话时一句话里总要漏掉一两个字。 琐碎繁杂又辛苦的学期结束后。 他又去了一次市医院的精神科。 医生问:“有想过自残或者自杀么?” 纪斯年道:“没有,我不会伤害自己。” 鉴定结果是轻度抑郁,他的状况原地踏步。 寒假他原本是没有出游计划的。 老家那群长辈在催他回家,他不想回家,收拾行囊定好永宁的酒店。 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想去永宁师范看看,就算只是站在傅诗意曾经站过的地方,他也觉得一颗混乱的心能宁静下来。 永宁,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 被选为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之一。 纪斯年抵达永宁,住在永宁师范大学附近。 前一天在西京穿的还是棉袄,后一天就穿上了短衣短裤。 踏足永宁师范,他才想起傅诗意这学期大四了。 Alpha应该外出实习了,不会回学校。 许是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没那么难受了,心脏好像安静了下来。 他扫码骑共享单车在永宁师范里逛了两个小时,看看学校的变化。 校园里,树木繁盛。 清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在荔城跟傅诗意在一起时,Alpha很喜欢帮他剪头发。 “年年,别总把眼睛遮起来,露出来很好看……” 纪斯年踩着自行车,路边杨柳依依,情人湖湖边错落着情侣。 绕过法学院和中文系,穿过美术系,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骑行就抵达数学学院,与印象里一般无二。 绕到数学学院后面,是一面没贴瓷砖的墙,上面花花绿绿写着学生们美好的愿望、句子,字体各不相同。 “进法院工作!” “梁静喜欢莫桑桑,要一直在一起。” “诅咒谢临那个混蛋,吃泡面没调料包。” “我喜欢你!秦娇!” “这回必不能挂科了!” “保佑逢考必过!” “……” 纪斯年漫步走过心愿墙,看着上面幼稚又真诚的话,忍俊不禁。 走到中间的时候,看到墙壁上用白粉笔写着两行字,他脚步停了下来。 ——纪斯年,我想你了。 ——纪斯年,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了。 笔迹,是傅诗意的。 笔迹比较清晰,该是最近留下的。 傅诗意伸手轻轻抚了抚两行字,眼睛一点点变得湿润。 他用额头抵着那两行字,沉默不语,晶莹的眼泪一颗颗往地面砸去。 在离开永宁的前一天。 纪斯年去津北师范附近的小吃街吃饭,见到了傅诗意。 当时,纪斯年在街边买了烤串。 在一家熟悉的铁板烤肉饭饭店里吃饭,等老板炒饭时远远望见不远处大排档门口,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女大Alpha被一个男性Alpha拉着往里面走。 傅诗意懒洋洋的,兴致不是很高。 拽着她的Alpha穿着衬衫和西装短裤,笑容满面说着什么,豪爽又热情。 纪斯年心脏砰砰跳着,呼吸有瞬间漏掉。 他忙低下头喝水,着急着从背包里掏出黑色口罩戴上。 对面大排档里,傅诗意和男Alpha点了菜。 纪斯年察觉那边没人察觉到他,摘下口罩慢吞吞吃着饭,不多时发现服务生除却给他们上菜,还给送了酒。 纪斯年舍不得走。 他吃完饭戴好口罩,把头发弄得乱了些,心脏砰砰跳着进了大排档旁边的饮料店,在窗户前坐着,低头掏出手机偷偷看傅诗意。 此刻,傅诗意双腿交叠很是随意坐着。 她眼底透着几丝不耐烦,眉峰拧着,心情不佳。 纪斯年很少见她愁眉苦脸,心情烦躁。 抱在手里的咖啡渐渐变凉,对面大排档里来了个漂亮的男性Omega坐在傅诗意对面,落落大方跟她打招呼,三人似乎都很熟悉的样子,那男性OMEGA看傅诗意的眼神亮亮的,时不时嘻嘻哈哈给她夹菜。 也不知道男性Omega说了什么,傅诗意豁然起身冷着脸,疾言厉色说了什么。 同行的男性Alpha起身赶紧打圆场,不知道是不是争吵。 随后,漂亮的男性Omega咬着唇委屈掉眼泪,转身冲跑出了大排档。 男性Alpha见状,慌慌忙忙追了出去,留傅诗意一个人在原地。 纪斯年握着咖啡紧了紧。 怎么办?跟朋友吵架了么? 傅诗意像被抽干了似的豁然坐回凳子。 她给自己一杯杯倒着酒,一杯杯喝了下去,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执拗着,一遍又一遍。 纪斯年翻出手机的黑名单通讯录。 查到了傅诗意给他打过的二百多通电话,横跨半年,最近拦截在十秒钟前,顷刻间,千万思绪奔涌。 alpha,在给他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 傅诗意醉倒了,店员过来叫她。 然而醉倒的Alpha根本醒不过来。 纪斯年从饮料店出来进了大排档,跟店员简单说了几句,扶着傅诗意往附近的酒店走。 傅诗意踉踉跄跄的,身体的重量几乎全落在纪斯年纤瘦的身体上,脑袋跟装了几百斤水似的摇摇晃晃。 纪斯年在傅诗意身上掏出钱包,轻车熟路抽出身份证,在前台登记了。 然后扶着醉醺醺的傅诗意上楼找到房间,把人放在床上,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单膝跪在床边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看着Alpha因醉意染红的脸。 “年年……” 傅诗意薄唇动了动,低低唤了声。 此刻,纪斯年的理性又被这简单的一句呼唤压倒。 他眼睛酸酸涩涩,不知道都过了半年了她怎么还这样? 不是只谈了一个多月么? 他们满打满算认识也不过两个月,Alpha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选择。 他不知道怎么,视线模模糊糊,眼泪滚了下来。 “年年……” 傅诗意微微掀开眼睛,眼神有些迷离。 纪斯年吓了一跳,缩手站起身要走。 被发现了?怎么办? 傅诗意伸手抓住他的手,坐起身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嗓音软绵绵的:“我好想你……别走……” 纪斯年浑身紧绷,手指微微颤着,心乱如麻:“十一……” 他要怎么解释他在这里? 几秒后,傅诗意手指像一滩泥似的滑落。 纪斯年微微一惊,扭头朝她望去,见她靠在他后背睡着了。 他心底闪过一丝侥幸,吐了口浊气,胸膛微微起伏,忙把Alpha重新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又看了眼Alpha,这才关上门坐公交车回酒店。 这一晚的永宁城,格外热闹。 霓虹灯闪闪烁烁,恰逢过年,树木上挂着喜庆的灯笼。 纪斯年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树木的剪映飞快在身侧闪过。 ……见到了,该安心了。 半年,忘不掉。 那一年呢?两年呢? 没有谁会因为一两个月的相逢长久的等待。 寒假里,他还是提前一周多回了老家。 纪今宵也回家了,她一回家跟堂姐妹堂兄弟们开始讲开店的烦恼和不易。 因着父母过世,老家早年修建的房屋没人住,地面开裂,床单被套受潮,如今他和纪今宵都住在叔叔伯伯家。以前的纪斯年算不得多勤快,要是妈妈叫的话都会去做,但妈妈过世以后逢年过节寄住在叔叔家,里里外外的事情他都帮着做,有时候甚至要被挑三拣四,被肆意拿出来评价好不好。 过年,只有小孩子觉得最开心。 五年级下学期开始了,纪斯年在努力克服困难。 他以为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却还是要因为学生的行为生气。 抄作业的学生越来越多,半数的学生在严肃考风考纪后水分彻底蒸发。 纪斯年在班上发了好大一场火,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根本止不住。 几个学生在下面七嘴八舌调笑。 “纪老师,你怎么哭了?” “噢哟噢哟,纪老师哭了!” “……” 后面纪斯年急匆匆回了办公室,让原惊羽帮忙看着学生自习。 这学期的数学因学生们瞎搞,最终纪斯年只能重新排查知识点,逐一训练过关,破罐子破摔拖着走。 他控制不住情绪的状况愈发糟糕。 办公室里的萧墙开玩笑说:“嗨,我们学校我负责管理老师心理健康,我看咱们学校老师都听好的,哪儿有抑郁的?” 纪斯年沉默着不说话。 萧墙隔三差五还要说他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哪里没让学生满意。 学校里开始流传萧墙要考调离开的消息。 纪斯年固执尖锐地想,如果学校要他当班主任,那他直接冲到校长办公室去,要他当他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五年级下学期,数学成绩靠着重新上道勉强保住了。 纪斯年得不到什么夸赞,也得不到任何荣誉。 得到的只剩下学生的轻飘飘的一句“我们读书是为了纪老师拿到奖金,考得好他工资才更高”。 这个时期的纪斯年,还没有成长得波澜不惊。 他还在小小的世界里打转,并不知道世界远大,前路浩瀚,还不知道那是一群名为孩子的奇妙生物;此刻的他还在悲伤,难过,充满了负面情绪。 而这些孩子们眼中,仿佛第二个母亲的萧墙。 在六年级正式到来时,一脚离开了这所学校,考调离开,前往了资源更好的学校。 暑假去学驾校两个月。 晒黑了回学校前,同事们私底下传疯了,学校好几个老师离开了。 其中,也包括萧墙。 曾经,萧墙发火冲学生说:“你们再不乖点,我就不当班主任了。” 学生们笑嘻嘻跟他讲:“萧老师不当班主任,我就不念了……” 那时候,学生们从没想过萧墙会走。 纪斯年有短暂的慌乱。 他不是一个举棋不定的人,给管理教学的副校长播了电话旁敲侧击。 萧墙确实离开了,担任六年级班主任的是刚教完上一届六年级的黄明老师,一个干练沉稳又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纪斯年心稍稍定了下来。 副校长又提起一茬:“对了,这学期小学部新来了一个数学老师,刚毕业的大学生,你教学能力强一些,到时候你帮他看看,我到时候把她安排坐你旁边。” 纪斯年稍稍松了口气:“嗯嗯。” 不当班主任,怎样都好。 社恐实在应付不来跟家长的关系,更何况这批学生他属实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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