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翻腾到半夜,没关门,呼嗤垮啦哐哐当当的声音弄的整个一楼都嘈杂喧闹。 齐老太太腿脚不好, 上下楼梯不方便, 住在一楼,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屋里太过安静, 她一闭眼, 就能听见外边翻东西的声音, 越听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听得清楚。 一连多日, 父女俩只要在家,都要翻找到深夜。 …… 落地钟连敲几道钟声,齐老太太终是慢腾腾地爬起来,穿上拖鞋,拉开门出去。 外面的声音更吵闹,他们似乎在搬上面的一个柜子,齐成紧张说:“慢点慢点,还是我上去吧,我怎么都比你力气大。” “没事,不沉。” 老太太走到门口朝屋里看,房间说乱不乱,但明显都被翻过了,柜子前,孙女踩着高脚凳搬上面的一个皮箱。 “都十二点了,瑶瑶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赶紧睡觉吧。”老太太说。 “不着急。” 女孩神情专注地看着皮箱,打开皮扣,一点点仔仔细细地翻里面早已经破旧不要的零碎物件。 齐成也去翻另一个大号纸箱,随口说着:“妈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们。” 齐老太太看着两人埋头忙碌,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一个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辈的亲儿子,一个是盼了半辈子,突然盼到的亲孙女,都因为她的一句话搭夜在这找来找去,这么多天下来,她心里的愧疚都要漫天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别找了……”老太太叹气,“阿成,瑶瑶,别找了。” “妈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们,过会儿我们自己就去睡了。” 云遥扭了下头,待看清老太太清苦的脸色,关系道:“奶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睡吧。” “我哪睡得着啊。”老太太招招手,“别找了,别找了,别白费功夫了,找也找不到了。” 云遥心道果然。 齐成却是十分惊讶,“妈,你什么意思啊?” 老太太连叹好几口气,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奈和屈服,“阿成,你要怪妈就怪吧,当初那封信我接到后……确实是丢了……” “妈!” 老太太话音刚落,屋里陡然响起男人不可置信的震怒。 云遥吓了一跳,转头看着齐成。 男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老母亲,相依为命几十载,他从未对自ῳ*Ɩ 己母亲柔善的秉性怀疑半分,却不想,她竟能欺骗自己近二十年。 愤怒、失望、连绵不迭的后悔、对星儿的愧疚和多年思念的伤痛,让他五脏六腑交杂混痛,涌起无数声指责和质问。然而,对上此刻泪眼婆娑的老母亲,又什么话都指责不出来。 “你……你明知道星儿对我多重要,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齐老太太也心苦口苦,眼泪扑簌簌地掉,“你那时候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你自己忘了,妈忘不掉,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振作起来了,生活有点起色了,妈怎么能、怎么能让一封信再把你拉回地狱里的日子,我是你妈,我害怕啊,我不忍心啊……” 她也怨,怨老天不公,就那么带走了年轻姑娘的性命,也带走了她儿子的魂。即便严家看不上他们,不愿意这门亲事,可只要人在,她儿心就不空,就有支柱,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可她再怨,再恨,捶胸顿足也没有办法啊。 老太太哭得喘不上来气,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握拳锤自己的胸口顺气。 她这段话将齐成拉回刚刚彻底失去星儿时的心境,呆愣愣站着,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只有站在一旁的云遥冷静的像个局外人,她现在只关心齐老太太当初打开那封信看了没有,这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线索了。 “里面的东西呢?信里面都装了什么?” 女孩如玉石般冷脆的声音响在房间,突兀地打断母子两人悲痛的情绪,齐老太太先走出来,擦擦泪说:“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齐成立刻急问:“信、信写了什么?” 老太太看他一眼,不忍地低头抹了下眼,“信,是严小姐给你写的……诀别书……” 晴天霹雳! 齐成被这三个字劈傻在原地,呆呆望着虚空的前方,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空,灵魂脱离肉-体,回到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到星儿的一颦一笑……又很快被拽回来,那顷刻间袭来的孤独和心痛让他浑身胀痛的像是要炸开,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雨中飞燕,浑身颤抖地捂住心口,依旧止不住痛,更回不到曾经。 他的星儿,他的星儿…… 老太太被儿子这副浑身发红,颤抖不止的悲痛模样吓到,慌乱跑过去扶住他,“阿成!阿成……阿成……你怎么样,你别吓妈,别吓妈啊……” “瑶瑶,瑶瑶快看看,快看看你爸爸怎么了?” 老太太实在太慌,竟慌不择路地拽住一个小姑娘做主心骨。 可云遥哪见过这种场面,但又不能冷眼旁观,私心里,她还是觉得这个便宜父亲不错的,最起码比她的亲生父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于是拽上他胳膊,摇一摇说:“好了。” 说一声停下,觉得这一声有点硬,调整腔调,放软声音说:“爸爸,别伤心了,你还有瑶瑶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让瑶瑶怎么活啊……” 老太太也赶紧说:“对,阿成,你还有瑶瑶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女儿呢,你可不能出事啊!” “……我没事,我……我没事……”齐成撑着地板坐下,大口呼吸缓缓度过那股痛到窒息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人,他不但有母亲,他还有女儿,他还有和星儿的女儿,他是她们的主心骨,他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一边浅呼慢吸,一边这样循环往复地给自己暗示,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成才感觉心痛轻了些许。 齐老太太见儿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渐渐消退,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才拍拍自个儿胸口,长舒一口气。 云遥接着问老太太:“信里除了告别,还说了其他的吗,照片呢,照片上都有谁,男的女的,你认识吗?” 如果是诀别信,二小姐应该早预料到了自己会出事,既然预料到出事,也应该会在里面道出出事原因。 老太太摇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就看了一遍,就怕阿成再变成之前的样子,匆匆处理掉了,照片的人我也不认识啊,是男是女我现在哪还记得,我也没见过。” “那信呢,你看完放哪了?”云遥握紧掌心,紧张地盯着她,“你别告诉我,是丢了。” “我……我……”老太太被孙女弄得也紧张起来,她知道那封信对这父女俩的重要性,因此更加紧张和害怕,懊悔不已。 早知道就好好放起来了。 “我当时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给阿成看,又怕他发现,存进当地的邮局了,可那家邮局早些年突然关闭了,现在……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了。” 老太太又苦又愁,心里悔恨漫天,云遥却终于在暗无天日的寻找中窥见一丝光亮,激动地握住老太太胳膊,“奶奶,您说,那是哪家邮局?明天带我去看怎么样?” “人家早都关闭了……” “没事,没事,那家邮局的旧址还在吗?” “现在换成银行了。” “那也没事,没事。” 与老太太的愁容满面不同,云遥兴奋的快要笑出来。 老天保佑,终于有眉目了。
第41章 擦鞋 隔天早上, 齐成开车载母亲和女儿去邮局改建银行的那条老街。 曾经,他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分外熟悉, 哪家老板喜欢朝街上泼水, 哪家老板喜欢早起将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哪家老板懒得要命,门口的垃圾几天都不收拾,他上学闭着眼都不会绕错。 二十多年过去, 以为早已经大变样, 竟然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随手扶上路边的一棵树,都能摸到儿时不懂事刻在上面的名字。 望着对面已经飘黄的银杏树,和星儿在树下说话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她低眉,弯唇, 羞红的脸,不自在地抚摸头发, 不满地教育他, 朝他发脾气…… 奈何时移世易,星儿早已离世,甚至给他写的诀别书, 他也隔了近二十年才知道。 齐成深吸一口气, 呛进满肺的冰凉。 时序入秋, 今早恰巧下起蒙蒙雨丝, 气温骤降, 手放外面一会儿都冻得冰凉。 “爸, 快点!” 前面,云遥穿着黑白相间的软壳冲锋衣, 套上帽子,抬手招呼他。 齐成连忙背过身擦了擦眼睛,抬步追上去。 进了狭窄的街道,又是人流量高峰的早晨,车开不进来,他们只能走着去那家银行。 然而越朝里走,云遥越有种熟悉感,她曾经在这种破旧老街生活过一段时间,以为是街道相似,记忆混乱,等看见那家网吧名字,才想起来是周明坤住的那条街。 有了这个认知,再往前走的时候,除了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他们,她开始朝路两侧多瞅几眼。 不过很遗憾,走到银行的时候,别说看见真人了,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 云遥围着银行转一圈,找到挂着的街号铭牌——银杏西街201号。 起了风,冲锋衣帽檐遮不住吹来的雨丝,脸上不一会儿就布满冰凉水汽,云遥让齐成和老太太先回去,“天不好,奶奶别冻感冒了。” “你不回去呀?”老太太问。 “我再转转,你们先走吧。而且爸你今天不是要赶飞机出差吗?”云遥问齐成。 齐成看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而且女儿都这么大了,早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想法,他们不应该看得太紧,叮嘱她再待一会儿就赶紧打车去学校,就领着母亲走了。 等人走远,云遥给银行的街号拍个照,发给严泊裕,让他去查查之前的邮局搬哪儿去了。 严泊裕追问她在哪儿,保镖跟着没有。 瑶瑶:跟着呢。 她惜命着呢,保镖不跟着,哪敢自己单独待在外面。 不远处一家包子店蒸好一锅包子,从中间分开笼屉,白烟腾腾斜穿进细雨里,香味很快飘过来,勾起云遥胃里的饿虫。 她走过去,低头看贴在外面的牌子,包子种类很多,她想吃的也多,一时不知道选哪个。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低音:“老板,四个豆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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