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走到街上才能打车吧!”谢明秋狠狠回了一句。 已经拼老命抱着鱼缸了,还要听他罗里八索的说话。 街对面是本市最大的百货商场,上面的巨大电子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当日的市内新闻。 谢明秋站在街边,等出租车。 忽然,她听到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响起:“……这部电影是由华晋大学的教授况明扬导演,集结了许多实力派演员,如……” 谢明秋的耳朵只听见那么一句话,然后茫茫然的抬起头,在大屏幕上看到了那张记忆中的面孔。 大脑顿时“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她在冷热不辨地剧烈颤抖。 世界在霎那间一下子寂静下来,她如同着了魔般,朝大屏幕缓缓走过去。 猛然间,“咣啷”一下巨大的声响,闯到她寂静无声的感官世界中来,手指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使她陡然一惊,渐渐的,她又听到人群的喧哗声,汽车的喇叭声,嘈杂一片。 她茫茫然地停下来,这才看清一辆车停在自己面前,手上的鱼缸同那辆车碰了个正着,鱼缸碎了一地,那辆车的车头也被玻璃刮掉了点漆。 她的手被玻璃割伤,在流血。 “你过马路怎么不看路,想死啊!”司机下车来骂道。 很多路过的人过来围观。 谢明秋只觉得一股汹涌的悲怆朝她袭来,那些惨痛的记忆,又重新血淋淋地被挖了出来,欲罢不能。她怔怔的站着,已手足冰凉,不能言语。 司机以为今天碰到了一个呆子,又见她神情萎顿,手被严重割伤,正淌着鲜血。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算了算了,今天就当我倒霉!” 说完,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把车开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明秋才知道挪一挪自己的步子,只觉得像灌了铅那么沉。她呆呆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家楼下停着一辆车,谢明秋淡淡瞟了一眼,又是四个圈。 车门打开来,下来一个人,谢明秋立在原地愣住:“关总。” 关昊走上前来,看着她,皱了皱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谢明秋这才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两只手皮开肉绽,鲜血已经凝固,衬衣上,裙子上,鞋面上全都是斑斑血迹。 “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关昊果断地把失魂落魄的她按进车里,发动引擎,开了出去。 伤口割得有点深,缝了好几针,谢明秋把割伤的过程大概说了一下,医生们都很惊讶,怎么为了买只鱼缸,把自己割成这样,连关昊的神色都有些微微诧异。 取了药,裹好伤口,谢明秋随着关昊走出医院。 “我送你回去。”关昊说。 “关总,你今天来找我一定有事。”谢明秋问。 “是的,我的确为点事来找你,但发现今天不是时候,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关昊沉吟片刻,看了看她的手说道。 “没关系,今天的时间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是我自己的事。”谢明秋举起两只手,朝他动了动。 关昊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开口了:“我是个生意人,习惯有什么都直接提出来,如果你要开条件,也可以直接同我讲。” 他看着谢明秋,谢明秋平静地点点头。 “我希望,你能够做我的女朋友。”关昊说道。 谢明秋只觉得心中有微微的哀凉一瞬即逝。 她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心如止水,平静的问道:“为什么是我?” 关昊不置可否地笑,没有回答。 谢明秋垂下头,低低地笑起来,最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心里不住地想,谢明秋,你还真是身价倍增了,连长霖的老板都选上了你。 终于,她止住笑,抹去眼泪,看见关昊仍扬起眉看着她。 谢明秋只觉得那股悲恸始终哽在喉间,消散不去,自顾自的开始说话,只是不想再哭。 “因为我见过喝醉酒的你,我是唯一见过你喝醉了的女人;因为我话不多,懂得适可而止,谈分手时不让人讨厌;因为……”她苦笑:“大概……你觉得我们都很寂寞。可是,关总,你选上我,是要令自己掉身价的。” 关昊点点头笑笑,嘴边的褶皱加深,显出一股老练的风度:“你要这么说,我不反对。” 谢明秋的心情已经低落到极点,开始喋喋不休:“我和钟贞没有虚荣心吗?不,我们是最虚荣的人。她的目标是奥斯卡,我比她心平一点,想去伦敦大学读文学。” 她的心中一片澄明,她向来是很奇怪的,心情越不好,思路却越清晰。 “所以我们是挨够这种日子的。但生活给了我们太多失意,所以怕飞来的横福,我们都要消受不起。钟贞说得对,漂亮的女人,你们见多了,不一定是唯一的要求。可是又要有钱又要有理想,你们再好的修养都要倒胃口。”谢明秋摊了摊手:“但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她看了关昊一眼,自顾自笑起来:“我这个女人好不讨厌,愿意就愿意,不愿意还要罗里八索说上一堆话,实在太不上道。不不,我是想说,关总,你这样的抬举使我受宠若惊,只是……我已经拿不出最好的一面……” 谢明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关昊终于打断她说:“你今天的心情不好,我送你回去。” 谢明秋张大嘴,呆了呆,终于没有反对,闭上了嘴,沉默地坐在车内。 她阖上眼睛,已经无力去想,过了很久只听见关昊说了一句:“到了。” 谢明秋睁开眼,看见关昊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神情恍惚地跳下车,语无伦次地说:“不,关总,我……我不是心情不好,我……是真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关昊看着她说道:“那么,再见。” 谢明秋反应迟钝地看着他上车,把车开走。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楼去。脑子里只翻腾着一个念头:她把长霖的老板得罪了! 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还这么沉不住气,把老底都掀开来说!谢明秋不禁捧住头惨笑。 抑或是,今天真的时间不对? 今天,她看见了他。 一时间,思绪纷乱,谢明秋沉重地靠在了门框上。
第六章 ◎“或者你根本就没爱过他,他只不过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一个,所以你一直念◎ 钟贞出来开门,惊呼:“你手怎么啦?” 谢明秋若无其事地回答:“今天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把鱼缸摔碎了,看样子又要存很久的钱,才能再买一个新的。” “用三千块的玻璃来割手,你也真奢侈啊!”钟贞白她一眼,只见她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终不忍心再责备她:“算啦算啦,等存够钱再买好了。” 谢明秋疲惫地站起来:“我去洗澡。” “下个星期,我们要去海边拍外景,少一个助理,你同我们一起去?”钟贞问。 “我还要上班。”谢明秋硬梆梆地回答。 “明秋,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钟贞直直地看牢她。 谢明秋颓然地坐下:“我很累。” “我问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钟贞嗓门大了起来。 “我看到他了。”谢明秋说道。 “谁?”钟贞出于本能地反问,一会儿才轻轻问道:“你看到况明扬了?” 学校的气氛向来宽松,师生之间一向直呼姓名,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来。 谢明秋怔怔望着床单,没有作声,空空的脑中回荡着旧日同学们银铃般的笑声:况明扬,谢明秋,听,一起念,多么顺口! “你回学校去了?”钟贞皱起了眉头。 “不。我买鱼缸的时候,在电视里看见的,一个不留神就把鱼缸摔了。”谢明秋面无表情。 “看见就看见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电视里,你在街上,压根儿就不会再有交集了。”钟贞说道。 “你不懂。”谢明秋摇了摇头。 “我不懂?!”钟贞又跳了起来:“谢明秋,我最恨你故作深沉说‘你不懂’!你以为就你点破事儿,有多刻骨铭心吗?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三年了,你总是把伤口搁在放大镜低下看。我避着提,你还得寸进尺,真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一切都是你在作茧自缚!是你一直不肯走出来,不求上进!” 谢明秋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失神落魄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钟贞终于泄气地倒在椅子上:“我还说你呢!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明秋张了张嘴,呆呆的说了一句:“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你还爱着他,对不对?”钟贞问。 谢明秋沉默不语。 “或者你根本就没爱过他,他只不过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一个,所以你一直念念不忘……” “别说了。”谢明秋疲惫地打断她。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再遇见他会怎么样?”钟贞自言自语。 “再遇见他?”谢明秋笑了:“我双膝发软,声音颤抖地走过去说,老师,我曾经是多么爱你,可是你狠狠地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然后他问我,对不起,你是哪级的?我不太记得了……哦,钟贞,这太好笑了……” 钟贞看着她,有些歉意:“我是不是太多嘴?其实,你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谢明秋怔怔地落下泪来。 钟贞叹口气说道:“明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因为你的生活一直不顺心,所以才对曾经的挫折耿耿于怀;如果你将来扬眉吐气了,谁还会记得以前发生过的劳什子事情?和我们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在做些什么?泡酒吧,逛百货公司,打扮得光鲜亮丽,以嫁给钻石王老五为人生的至高目标。” 谢明秋想起了关昊,说道:“钻石王老五的女伴是按号码排下去,出席酒会,是1134号,面对媒体,是2381号,把臂同游,又是几几几号,这样下去,人老珠黄了,都还排在末位数,只能充作“几几几号替补一号,替补二号……”说着,连自己都笑了起来,只觉得今天遇上的事情,都是那么荒唐。 钟贞怜惜地看了她一眼:“你生活得太沉重,其实,生命中也是有快乐的。” 谢明秋点点头:“当然是有的。只要不去想不快乐的,剩下的就是快乐,我们也不是不快乐的。” 谢明秋最终还是收拾了行李,和钟贞一道去海边拍外景。 上一次接了长霖那么大一票生意,赚了很多,陈数暂时没有出去接其他业务。她走开个四五天,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这次出外景,还是可以赚点劳务费的。 何乐而不为呢? 谢明秋的老家靠海,对海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两人的行李都是她收拾的,九月初眼看天气凉了,台风是一阵接着一阵,防雨的器具都必须一应带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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