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凭生心头一紧,不再追问。 他是跟踪司闻去的,不汇报上级私自行动是违纪行为,虽说他后来向上级申请了支援,但也难逃先斩后奏的责任。 司闻在歧州只手遮天,他要是用这件事做文章,警方就会处于舆论洼地,对后续工作展开是极大的阻力。 这司闻,谁都敢威胁。 纪凭生接着问:“你当时看到他们在交易吗?” “我进去他们就停了,现场很乱,薛鹏想杀我,赵尤今阻止,他们产生争执,开始内讧,吵到不可开交,赵尤今就开枪把薛鹏杀了。” 纪凭生看一眼旁边的审讯员,审讯员冲他点头,意思是司闻无异样。 纪凭生又问:“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司闻接着答:“然后冯局就进来了,之后就是你了。” 完毕,纪凭生和审讯员离开。 审讯员拂去冷汗,叹道:“司闻真没在我们这行干过吗?反侦察能力是我迄今见过最强的。” 纪凭生未搭话,只淡淡一笑。 这样的人,曾是自己人,说明他选择这条路没错,因为这样的人,也选择过。 审讯员先行离开,郑智走来,说:“禁毒大队那边来信了,说赵尤今招了,薛鹏帮她补齐之前生意上的四千万亏损,就是想利用她在歧州的影响力布网贩毒,她不同意,就用他的枪杀了他。” 纪凭生呼出一口气,就知道。 司闻敢说,必然是他们查出来也如此。他又问:“冯局那边怎么说?” 郑智摇摇头,说:“这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没事,冯局干净的,这些事儿里都没有他,顶多因为担心媳妇不顾场合,被上头批评两句吧。” 纪凭生点头,吩咐郑智:“嗯,把司闻放了吧。” 郑智拍拍他肩膀,叹道:“这一宿,逮到逃窜在外的薛鹏,哦也不算,是见到尸体,缴获几百克冰毒,也不算白玩。” 纪凭生走到监视器前,又看司闻,自然是不算。 冯仲良、赵尤今夫妻跟毒品沾上关系便是死都抹不掉了。这是司闻的目的?为了搞臭冯仲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变得水火不容?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司闻清清白白,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办案,自然知道越是完美越有问题,却不愿多想。 司闻是他的信仰,忠于信仰是一种本能。而且他有一种直觉,他的信仰配得上他的忠诚。 * 司闻从公安厅离开,马不停蹄赶回山庄。 途中接到电话,接通后,置于一旁,双手交叉而握,缓缓闭上眼。 手机传来手下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哥,说好薛鹏交给我的!”薛鹏杀了他们自己人,他还记得这个仇。 司闻依旧闭着眼,说:“遇害者尸体家属有管理和处置权,但没有家属的尸体,相关部门会依照程序送到殡仪馆火化。” 他虽未明言要怎么做,但做法已然清晰。 手下人懂了,眉梢一挑,惊喜道:“哥你想得太周到了!” 司闻未搭话,又道:“看好胡莱,他有什么闪失,我把你们活着喂狗。” 手下人麻利应下,挂断电话。 司闻睁开眼,淡淡道:“快点。” 司机点头道:“好。” 司闻拿起手机,看到他设置的壁纸,他自己拍的周烟的照片,拍的时候只是灵光一闪,现在看着它,倒十分庆幸,他把她的美记录下来。 她还在等他,他不能让她等太久,五年了,她等得够久了。 一个小时后,车停下,他下车后疾步朝里走,对碰到的山庄工作人员的招呼视而不见。 周烟在前院,蹲在一棵树下,无聊到看蚂蚁搬家。 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整颗心平静下来,冬夜风都没那么刺骨了。 他缓步走向她,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即便有声音,她也不会察觉,她裙摆沾了树坑里的枯叶都未注意。 山庄光怪陆离的灯照下,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白,就像…… 就像一个宝贝。她像个宝贝,很像。 走到她身后,司闻蹲下来,去捉她的手。 碰触的那一刻,她抖了一下,随后是短暂的停顿,似乎在分辨这纤细有力的手来自何人。 当她回握时,便是分辨出来了。 是那个男人,是她的男人。 周烟攥紧这只手,扭头搂住身后的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紧搂着。 司闻托住她的双臂,支撑她的身体,作为她强大的倚靠,永远的倚靠。 许久,周烟才将新闻说司闻被警方带走时的紧张释放出来。 司闻心疼,把她打横抱到旁边矮矮的石桌上,让她坐好,蹲下来,指腹轻触她柔软又没血色的嘴唇,问:“你干什么?” 周烟说:“我想你啊。” 司闻眼睫垂下半扇左右的弧度,执起她的手,细密地吻着。 周烟不问他去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现在不问,以后也不问,她只会想他,很想。 司闻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吃东西了吗?” 周烟摇头说:“光顾着想你了。” 司闻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脸颊,又问:“那么喜欢我?” 周烟摇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说:“我爱你。” 司闻吻掉她的泪,点点头道:“我知道。” 周烟把他的手拿下来,用两只手握住,问他:“为什么你从不说爱我?” 司闻拉着她的手到自己心口,让她感受他心脏的颤动。 他未作一字说明,周烟却感受得到他的意思。 他一颗热烈心脏,装的都是她。 她摇摇头,说:“我想听。” “我爱你。”司闻也不犹豫。 他从不扭捏,也没什么话说不起。 不提爱,是从未提过爱。 年少离家,一路跳级,十几岁大学毕业,语言、科研,他一直停不下来,只因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别人半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平被他达成后,他仍不知他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缘于国防大学的科研合作,他入了伍。当兵的日子很充实,却也不觉得是一种归属,转去当卧底,不人不鬼,脑袋经常别在裤腰带上,似乎稍微有了点意思,午夜梦回,他仿佛能听到鲜血在血脉里涌动的声音,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许多年。 那段时光,他不懂爱,也不屑于懂。 离开队伍后经商,他精于算计,遇到的女人在他眼里与男人无异,只有有价值和没价值之分,人性在他面前毫无惊喜,他更失去了爱的能力。 “我爱你”这三个字自然而然成了他三十几年从未涉足的领域。 遇到周烟是巧合,她成为他的瘾、药,也只能说是巧合。可她走进了他心里,他开始在意她的情绪,会担心她的处境,甚至为她戒药,为她活命。 这当然是爱,有生之年,她是第一个撬动他灵魂的人。 即便如此,他仍对爱这个字眼感到陌生,可若她想听,他当然可以说。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她想要他的命,也只一句话而已。 于是司闻又说:“你不用跟我确认,也可以一直确认。” 周烟仰头,泪流满面。
第六十章 周烟大早回了家,为周思源做早餐。 周思源从房间出来,看到周烟却全无往日惊喜,鸡蛋饼、小包子吃得食不知味。 周烟给他倒了一杯橙汁,端到跟前。 周思源只看一眼,毫无反应。 周烟难过起来,不敢靠近他,独自躲得远远的。 她不怕司闻,即便司闻再恐怖的时候她也不怕,大不了一死嘛,可她怕周思源这般模样。 周思源吃完饭,背上书包出门,临行未与周烟说一句话。 门关上那一刻,周烟再无法掩饰悲伤。 思源是她唯一的亲人,羁绊之初说有亲情或许牵强,但多年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亲情的厚度。 怎么办?思源一定不愿意原谅她了…… 周烟双脚踩上沙发,抱住双腿,把脸全埋进去。 不知多久,周思源又折回来,站在她面前。 她闻声抬头,看到周思源,又立即低头,拍拍脸让自己不那么苍白,再抬头已是一张笑脸,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回来了?” 周思源把手伸过去,捧起她的脸说:“很冷吗?” 周烟手心覆在周思源小肉手背上,答:“不冷。” 周思源也不拆穿她的谎话,搂住她的脖子,认真地说:“我没为你做过什么,所以我会接受你的选择。我好像跟电影里的人一样自私,但我愿意你至少有一次是为了自己。” 周烟攥紧的拳头剧烈颤抖,眼泪挤满眼眶,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周思源松开周烟,拿出暖手宝,笨拙地去贴她的脸,语气郑重:“有人骂我,说我是小姐养的,我搜过这个词。思源不怨你,思源知道,你是世上最爱思源的人,你是为思源好。虽然思源可能会很想你,可是思源会忍住的。思源也会好好长大,好好保护自己。可是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思源,等思源长大就回来?” 周烟咬住下唇,伸手将周思源重新揽入怀里,颤抖着道:“姐姐答应你。” 周思源眼圈红肿,他不能保证上初中后一帆风顺,不想给周烟惹麻烦,离开她是能让她安心、也能让自己顺利的唯一办法。 这天上午,周思源没去上课,周烟嘱咐了许多,又给他打包用的、穿的、玩的,听他讲最近学习上的困难,以及解决方法。 他们看似如常,可都不轻松,笑容总没那么真。 中午,医生夫妻来把周思源领走,周烟出去送。 她站在后头,看了一阵,还是跑上去,喊道:“思源!” 周思源也挣开医生的手,扭过头来满脸泪水,他终于不再隐忍,终于脱去小大人的稳重,像个孩子尽情流露。他扑到周烟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她,认真嘱咐:“姐姐可不要忘了啊,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思源可怎么办啊……” 周烟点着头,眼泪如雨,落满一身,她说:“姐姐答应你。你好好上学,乖乖听话。医生伯伯家世清白,受人尊重,思源会交到好多朋友,思源再也不会被看不起的。姐姐不要求思源将来有多大出息,姐姐就要思源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 最后,思源必须去上课了,周烟才放开他。 医生夫妻领着他离开,周烟在身后,神情恍惚如游魂。 当她又一次忍不住想冲上去时,突然被身后一截胳膊扯入怀里。撞上那人胸膛,她张嘴咬了上去,吼道:“为什么我要把他送走!为什么!” 司闻吻她发心,低声道:“因为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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