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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玛记得不久前还在会议中看见过斯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不是拒绝了打通中亚国家边境毒品市场的任务吗？ 斯里作为亚裔，却不愿意打开中亚国家大门，番玛还为此将他大骂一顿，砍了他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很不爽，转身回到他揽下的金新月地区，跟自己闹了好一通脾气…… 番玛还想着找个机会哄哄他，他不愿进军中国也就罢了，反正自己有别的办法进入。 现在什么情况，他来中国了？他同意开拓这里了？怎么没跟自己说呢？而且他这样似乎不像跟他同种目的…… 番玛眯眼，顿觉不妙，刚要再问，眼前人突然扭头，扭头便开枪，他瞬间命丧于此。 司闻蹲下来，对着番玛这张死不瞑目的脸，淡淡道：“你在边境铜墙铁壁，开会都要八百个保镖，我动不了你，你出来了，死期就到了。 “一定好奇我为何杀你，可惜到死也不知道。” 冯仲良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来得及。” 司闻未回头，缓缓起身，“来不及了。” 冯仲良神情悲切，紧紧盯着司闻：“我能向上级说明当年的事，都能弥补。我知道是赵尤今隐瞒了你的求救信号，是我的疏忽，是我们的错。你信我，我一定能弥补，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司闻转过身，平和地看着冯仲良二人。冯仲良比他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看来身体状况并未影响专业素养。 他扯开衣裳，随便指一道伤疤，说：“411案，我被刺穿肺部，黄金四分钟是我自己救的自己，第二天才做手术。那个案子，缴获毒品三百四十一千克，抓捕罪犯十七人。” 他继续往下指，说：“缅甸跨境运毒案，身中两枪，打击贩毒团伙，抓捕毒贩六人。” 将衣服扯开，他让冯仲良看到自己的脊梁，又道：“制毒工厂爆炸那次，为救两个孩子被炸伤，脊梁被毒品腐蚀。那案子抓了多少人不记得了，太多了。” 指着胳膊上的伤痕，他说：“陈广屏制毒制枪械案，这是那个案子的枪伤，这是钝器伤。” 接着是腰上的，他继续道：“安北大型青少年聚众溜冰案，被一个吸毒致幻的初中生拿水果刀刺破的。” 还有太多，司闻未一一列举，也无需列举，这也是冯仲良亲历过的，只不过他没到前线。 冯仲良听得难受，脑袋微垂。 他身后的纪凭生亦然。 当年禁毒局为避免影响，掩饰了部分细节，原来这些细节都是司闻用肉身扛下的，如此一来，冯仲良当年义正言辞的“损失已降到最低”简直讽刺至极。 司闻放下衣摆，依旧是淡漠的语气，“六活案，为了任务，我染上毒。” 冯仲良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纪凭生上前扶住他，被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冲上去，托住司闻的双臂，声泪俱下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说？” 司闻拂开他的手，退开两步，拔枪对准他的脑袋。 纪凭生反应敏捷，当即冲上去阻拦。 司闻一脚踹开他，枪拉下来，只打在冯仲良腿上，冯仲良膝盖中枪，被迫向他下跪。司闻略一歪头，“你不知道都能抛弃我，要是知道，是不是会嫌我死得太慢？毕竟我可以直接粉碎你口中的‘太平盛世’。” 在枪林弹雨的背影音下，此处尤其和谐，可三人之间却更显剑拔弩张。 冯仲良没想活着出去，而司闻也不会让他活着出去。冯仲良血淌一地，脸色愈发苍白，渐感不支，脱力跪地，仍追问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闻抬起手。 “司闻！”纪凭生大喊上前，还是迟一步，眼看着司闻补了一枪在冯仲良肩膀。 “来不及了。”司闻冷漠地重复一遍便收枪离开。 他之前故意跟赵尤今说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赵尤今那么怕死，听到这话定然选择站在冯仲良那边，毕竟冯仲良何曾出现过死无葬身之地的局面？ 而冯仲良作为梦想硝烟天下的人，天生对毒贩、毒品深恶痛绝，知道番玛会出现，定不会放过把番玛干掉的机会。 他就这样，多年谋划，把赵尤今、冯仲良、番玛，这些促成他悲惨过去的人集结在一起，给了他们一个痛快的结局。 至此，他司闻，大仇得报。 * 司闻离去后，纪凭生踉跄着奔过去，扶起冯仲良，急道：“冯局！坚持住！司闻没打在要害，他不是治你于死地！他原谅你了，只是他要逃出去，所以才开枪，你相信这一点……” 纪凭生知道，只有让冯仲良相信这一点，他才愿意坚持下去。 “我这就申请救援！”纪凭生拿起对讲机，却被冯仲良打掉。冯仲良摇头，“记住……我嘱咐你的……我求死来的，不回去了……” 纪凭生咬牙忍住眼泪，郑重地点头。 冯仲良的面容逐渐平和，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尽管被树木完全遮蔽，但阳光却极为顽强，总能抓住时机刺入其深处，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冯仲良喜爱那烈日灼灼，只因它像极自己对司闻的第一印象。 在众多有性格的男孩子当中，唯有司闻不同。司闻极少流露出悲喜，更不会心生恐惧。他集齐冯仲良所缺失的一切天赋，所以他成为冯仲良无往不胜的利器。 后来他托举起冯仲良一生的荣誉，又代替冯仲良迈进了地狱…… 冯仲良当然执着于说服他回头，毕竟那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人，不能将他丢弃在过去。 只可惜，这份诚意来得太迟。 冯仲良慢慢阖上眼，最后一丝天光消失眼前时，他淡淡一笑。 还好，他是死在了司闻手里。 * 司闻返回广南庵，找到周烟。 保镖见司闻到了，悄悄撤退。 周烟看到司闻，丢了枪，扑上去，眼泪都流进他的衬衫里。 司闻看到旁边赵尤今的尸体，没有多问，只亲吻她的头发，“我兑现了。” 我回来了。 周烟紧紧搂着他，不松手，也不说话。 司闻轻顺几下她的后背，给她时间平复下来，同时想到了原因，大概是在赵尤今嘴里听到了他的过去。他捧住她的脸，“飞机到了，我们先走。” 周烟噙着泪点点头，随他从广南庵后上了直升机。 * 丛林深处，硝烟弥漫。 一队灵活穿梭，不断骚扰毒贩的侧翼，打乱他们的阵脚。一队分割包抄，以精准的火力压制，将毒贩队伍切割成若干小块，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行动组深谙地形特性，即便行动突然，依然能够布下天罗地网，只是毒贩负隅顽抗，火力凶猛，如此缠斗一番，比计划中的结束时间延迟许多。 傍晚时分，前线发来战报，跟毒贩的交锋已结束，所有成员被击毙，除了跑掉几张亚洲面孔。 指挥部发现一架直升机，随即迅速联系空管部门排查该直升机主人的身份。 经快速识别、分析，技术部确定此直升机注册号不在国内，且未申请航线。 局长随即下达拦截指令，却遭到强烈反击，没有片刻犹豫，命令前线立即将其击落。 前线接获指令，调出重武器组。重武器组迅速搬出大口径机枪与火箭筒，瞄准半空中的直升机。在高强度且密集的火力攻击下，直升机凌空爆炸。 尘埃落定。
第六十六章 九月十九日，天气晴。 医生领着周思源去看周烟—— 冰冷墓碑上黑白的笑颜。 照片是PS过的，周思源连周烟的照片都没有几张，何况是笑的照片，只能请影楼师傅帮个忙。 老实说，起初看到这张照片，他还有些恍惚，以为师傅偷梁换柱，拿别人的照片糊弄他，周烟哪里爱笑？哪这么明媚、像初生的太阳。 医生留下周思源和周烟独处，周思源蹲下来，整理带来的花，哭了一个月，终于哭不出来了。 周烟死在了直升机上，跟她的爱人一起。 可她明明答应他会回来。 “骗子。”周思源抚摸着花瓣，怨恨道。 这时一只手递来一支烟，越过他，放在花的旁边，说：“你姐姐不喜欢花。” 周思源知道，但是，“我送，她会喜欢。” 纪凭生低低地笑，这倒也没错。他伸手摸摸周思源脑袋，又说：“别恨她，她是功臣。没看新闻吗？” 周思源看了，电视上、网络上、报纸上，哪里都是司闻和周烟协助警方，在禁毒行动中不幸牺牲的新闻，持续了一个星期，他都看吐了。 他抬头，问纪凭生：“为什么禁毒就会死人呢？” 纪凭生蹲下来，揽住他肩膀，看着墓碑上周烟的脸，说：“你姐姐应该不想我告诉你这些。” 周思源抿抿嘴，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纪凭生转移了话题：“你姐夫把整个东升制药都给你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学习，有足够能力驾驭这些财富，再像他们一样，回报社会。” 周思源抬起头，怎么也没想明白，“可是社会比不上我姐姐一秒对我的好，它还把她夺走了。 纪凭生一顿，哑口无言。 周思源是不知钱贵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纪，“捐了吧。” 纪凭生挑眉，颇为意外，“这么狠？” 周思源该走了，他站起来，转过身，迈下一级台阶，又停住，转过身来，问：“考警察大学跟普通大学一样吗？” 纪凭生跟上去，“你想当警察？” 周思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缉毒警察。” 纪凭生又吃一惊，“为什么？” 周思源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走，他说：“我要自己搞清楚那个问题。” 为什么，禁毒就会死人。 纪凭生愣住。他从身后看着周思源的背影，隐约看到周烟的轮廓，也可能是司闻的。周思源已经走出好远，其声音又传来，“我不恨她。” 医生告诉他，周烟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过他仍相信，她不会骗他，她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从不。 纪凭生还能说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不过冯仲良嘱咐他的，他没做到。 如果司闻没有事先把财产留给周思源，他会公开司闻壮举。现下司闻等于有了亲人，公开就不能保证这个亲人的安全了。 他还曾遗憾，后来想想，这未必不是司闻堵他嘴的方式。 还有，作为一个有多年打击罪犯经验的军人，却带心爱之人去战场，甚至带她登上直升机，他怎会不知在一场战役里，两方火力全开之际，他选择乘直升机离开，无论是哪方，都有可能将他视为敌方。 况且，这本来也是他的作品。 他无非是想用这种极端方式让所有人记住，并永远对他心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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