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歧州随处可见庄重的追思行动。 只是,一定要用命作为代价吗?自己的不够,还要搭上周烟的吗? 纪凭生想问周烟知不知道他的计划,知不知道自己会死,转头又觉得自己真可笑。 他们相爱不是吗?即便知道,她也是愿意的吧?她一个那么犟又那么有主见的女人,如烟一般抓不住,她若不愿意,谁能逼她? 算了,这样的女人只爱英雄。 他还是算了吧。
后记 太平洋一有主小岛,女人饭后提胶桶补三楼楼顶。 她光着脚踩在红木长板,仰头估量一番,白胶貌似不够了,却仍踩了楼梯上去。 登上楼顶,她伸手一摸,积土已有一个指节般厚。 顶楼东西北三面是紧闭的落地窗,只有朝南方向正对着海平面,每日拥揽光线与海风,土必然是从南边刮进来的。 她心想,晚上得跟某人讲讲,在南边砌道墙,省得天天吃土。 窗户补好便到了晚上,男人外出回来,牵了条狗。 女人眉头紧皱,问他:“什么玩意?” “别人送的。” “我不养!” 男人把它拴在楼梯,“它有点晕船,让它缓缓。” 女人走过去,把他衣裳脱了。 男人顺势搂住她的腰,凑到她颈间,女人推开他说:“别动!我拿去洗了。” 洗什么衣服?男人将她压在楼梯台阶处,当着狗的面,折腾了半宿。 女人一拳捶在他胸膛。 男人偏头亲她的眼睛。 女人翻身躺在他怀里,想起楼顶的事,便说:“南边要砌墙了,你买岛时,没看这房的好坏?” 男人说:“明天换个岛。” “嗯?”女人扭头看他。 男人说:“买了很多,你慢慢挑。” “很多是多少。” “我一般很少用‘很’这种词。” 女人了然,跳过话题,当做没听过,“你现在已经‘死’了,能自己动手的事,就不要找别人了,以免被人知道。” 男人毫不在意,“知道又怎样?” 女人对此有疑问,撑着他起身:“既然他们不会怎么样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要‘死’?” “我们做了许多那个世界不允许的事,自然,那个世界的规则不允许我们活着。” 女人觉得可笑,“那为什么我们活着?” “因为我们是坏人,不守规则。” 女人真喜欢他这样子,那也是她最想成为的样子,野蛮生长的样子。 她要学学他,学不会,就亲亲他。
第六十七章 番外 孤山绕雾,风月长行 周烟在沙滩遛狗,聆听着海风与海平面的碰撞声,甚是惬意。 身边小狗被司闻带回,却不黏他,整日跟着周烟。 起初那几日,她很烦,总说这是司闻的阴谋,专给她找麻烦,可没过几日,她习惯了,到点就遛,十分自觉。 她松开狗链,狗跑出去,并未跑远,回头瞧见周烟还在,便安稳地坐下来,面朝大海。 周烟就地盘起腿,也望向远方。 绵绸一般的海面深处,与一团灰蒙紧密相连,由远及近看去,海面渐渐汹涌。 或许是她突然造访,前些日子还能瞧见的海鸟此刻一只不见。 过惯了看不到明天的日子,周烟反倒觉得如今这日子极好。年年月月如一日,真的好。 * 司闻回来,不见周烟身影,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她手机没带。他环视房间,没看见狗,猜她应该是去遛狗了。 目光收回时,他瞧见她手机屏幕上“老混蛋”仨字,脸一黑。 本想去找她,突然不想去了,上楼歇了。 两小时后,周烟回来,远远地,便看到司闻在二楼露台的秋千椅上,身着休闲裤,光着脚。他的脚耷拉着,阳光一照,从脚踝到脚面的线条,看得她心情愉快,家里有一件赏心悦目的玩意儿也挺不错。 她松开狗链,道:“去找你爸。” 小狗撒丫子往楼上跑去,窜到司闻身上,摇着尾巴舔他的脸。 司闻被它闹醒,拎着它脖子将它拿开,皱眉看向周烟,周烟站在楼底下,仰头与他对视。 “上来。”他说。 周烟摇头:“你下来。” 司闻转身便走,周烟笑了一下,仍不动。 约莫三秒后,司闻从露台一跃跳到风车上,一节一节踩着踏板往下走,来到周烟跟前。 周烟得意道:“还不是得下来?” 司闻捏住她的脸,问:“老混蛋是什么?” 周烟装傻:“不知道。” 司闻提醒她:“你手机的备注。” 周烟倒打一耙:“你怎么偷看我手机呢?” 司闻坦然道:“看怎么了。” “我有点饿了,还有鳕鱼吗?我想吃了。明早上我们出海吧?我的潜水服还没穿过,你上回教我的要领我已经记住了,潜到五百米就能看见鳕鱼了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周烟疯狂转移话题。 司闻可不好糊弄,“‘老’是什么意思?” 周烟放弃了,胡说八道:“那就是一个爱称,爱称你不知道吗?就是我爱用的称呼。” 司闻皱眉,“混蛋就混蛋,还‘老’,怎么你后悔了,嫌我?” 周烟就爱看他生气,双手穿过他腰侧,交叠在他脊梁上,说:“嫌你还跟你走?当时看着那架直升机在空中爆炸,你知道我多慌吗?我从小到大看过最大的爆炸就是在电影里,那次亲见,如果不是爱你,我何必冒这个风险。”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问问任何一个被伤过的女人,他们是信男人的话,还是信猪上树。我反正不信,却还是跟你走了,这不能说明我的心?” 司闻停顿三秒,“那你口口声声说信我,其实是骗我。” “……”周烟把自己绕进去了,这狗东西反应还挺快,咳一声,又说:“不是老公,这个事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嗯,你狡辩。” “……” 她张嘴就来:“我不信,还跟你走了,说明我对你爱得深沉。你就看在我这么诚挚的份上不要计较这个备注了呗?大不了我给你改成‘年轻混蛋’,你要实在很介意这点的话。” 司闻以前真是听少了她说话,不知道她说话还挺难听。 他捏她的腰,“以后别说我老。” “咝。”周烟弯起唇,“好的。”敷衍地应完,又换句话说:“比我大十岁,就让你那么介意吗?” 司闻仇家多,他是怕自己走后,她后面的日子不好过。 周烟却似能听到他心声一般,回答了他的担忧:“等你老了,不行了,你就告诉我,我拿耗子药沏茶一人一杯,喝完咱俩躺一块,牵着手笑着走。” 司闻心疼,可她还在笑,笑得那样认真。 聊着天,太阳下山了。 天渐渐黑下来,司闻说:“之前腌的鳕鱼还有。” 周烟点头道:“我想吃。” 司闻站起来。 周烟拉住他胳膊,撒娇道:“你抱我去。” “你自己走。” 周烟不肯挪脚,司闻走出去三米,又转身回来抱起她。 周烟搂住他脖子,亲亲他耳朵。 司闻把周烟抱到吧台上,去拿鳕鱼时,被她勾住脖子。 她问道:“你真告诉思源了吗?”告诉他,我还活着。 “本来不想说,可你那么难过。” 周烟眼圈有点红,吸吸鼻子,“我是怕他难过。” 司闻亲吻她的眼,安抚道:“他很坚强。” 周烟松开他,拍拍旁边的位置,司闻会意,靠了上去。 周烟温柔地说来:“我妈有梅毒,也吸毒,所以思源生下来就沾了这两样东西。 “我在养父养母家几年,他们倒是给我吃穿,不过我花的每一笔钱他们都给我记得清清楚楚,要我以后工作了就还给他们。 “这些都没关系,我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可他们还是不想让我上大学。他们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那年我十六岁,带着思源,成天跑活,跟老板说半天好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未成年。我还从垃圾场捡了双高跟鞋,公共厕所捡到我生平第一支口红。 “那两年,我打好几份工,可还是不够给思源看病。而钱都拿去看了病,我俩就没饭吃了。我只能躲在各种餐馆后门,等着服务员倒剩饭。我吃菜,肉啊、鸡腿啊这些荤腥,捡在一个饭盒里,回去拿给思源。 “后来,虹姐连哄带骗成功说服我‘女承母业’。 “我当然知道这行当意味着什么,但那时候见识浅,还相信坏人也有善良一面,结果就是被打脸,一巴掌两巴掌抽过来,直接把我抽醒了。 “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你。” 她看向司闻,司闻牵住她的手。 她继续说:“你知道我多怕你,可我不敢走,因为我走了,就再没有人像你给我那样多。即便有,他也不会比你好多少。我就这样捱啊捱到了现在。” 司闻这时问:“现在是你理想的生活吗?” 周烟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叫理想生活,我以前觉得有口饭吃就好了,后来觉得能有存款就好了,慢慢又觉得有一百万才好,现在有无数个一百万,我也觉得,就那样吧。你懂我的意思吗?” 司闻没说话。 周烟扭头看着他,“我不敢说现在就是我的理想生活,但我很快乐,也很幸福。” 司闻把她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也对她进行一番‘坦白’,从小时候开始讲,讲到卧底之前。只讲大概,距离太远,具体他也不记得了。 周烟用耳朵蹭蹭他肩膀:“那你父母呢?” “我‘死’后第二年,自杀了。” 周烟坐直身体,眼里满是错愕。 司闻轻揉她手心,“我连葬礼都没去,因为当时还有任务没完成。” 周烟震惊,好奇他怎么还能用这样淡薄的语气说出来? 司闻又说:“政府很照顾他们,几乎做到事事为他们考虑,甚至随叫随到,可他们不喜欢麻烦别人,因为接受不了我的离开,身体垮了,没多久双双离去了。” 周烟搂住他。 司闻用手顺她的脊梁,声音很低,语气却很郑重:“父母养育之恩不能报,可我不对我的选择后悔。只能说,来世再赎罪。” 周烟第一次听司闻讲赎罪这两个字,他用在了父母身上。周烟想问他疼不疼,可这话好像问过很多遍了。 司闻在这时候问她:“饿了吗?” 周烟在他怀里摇头,说:“我再抱抱你。” 司闻低头亲她发心,叫她:“周烟。” “嗯。” “我不可怜。” 周烟才不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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