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夜晚,房子里空空荡荡。 盛栀夏刚刚退烧没多久,情绪上来之后又开始头痛,吃了一颗安眠药强迫自己休息。 就这么一直睡到凌晨,模模糊糊做了几个梦。 最后的画面血腥凌乱,她猛地惊醒,喘息时正好接到简一舟的电话。 “给你发微信你怎么没回?”对方焦急地问。 卧室一片昏黑,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忘记开灯,呼吸不稳,好像又生一场病:“睡得太熟,没听见。”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简一舟叹气,“你又做噩梦了?” “没有。”她声线低哑,说了谎,“我挺好的。”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还在吃药,停不了。”简一舟说。 盛栀夏低垂着脑袋,深呼吸,许久才说:“会好的。” 简一舟不太擅长安慰人,和往常一样直白地劝:“队长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不要刻意去想,好吗?” “嗯。”她简单应一声,让对方放心。 但心跳依旧很快,道理无法拯救情绪。 “好了,我也不提了。”简一舟为她考虑,转了个话题,“对了,之前你不是说,那个账户不是你的吗?我最近查了一下之前的账目,发现去年一整年他每个月都捐了固定数额,我当时一直以为是你。” 盛栀夏反应几秒,眼睫微颤。 简一舟接着说:“从前也有一些匿名的爱心人士主动捐款,不过都没有这位夸张。哎,不过也好,有多余的钱来维护咱们的公益网站了,不然老被黑客攻击。” ... 浴室里雾气升腾,盛栀夏站在淋浴下发呆,水流滑过一层白皙细腻,也在她肋骨伤痕上短暂停留。 提起大自然时,那片土地是令人惊叹的美丽辽阔,而提及人类社会,它却是贫穷的第三世界。 村民为了生存,往往被盗猎分子利用,成为最底层的猎手。 在盗猎分子不为他们配备枪械的情况下,他们捕杀野生动物的武器通常是自制的长箭,以及常见的刀具。 盛栀夏去年跟着队伍在保护区巡逻,发现几个村民正在打一头幼犀的主意,他们想杀死它,借尸体将成年犀牛引入陷阱。 最后村民抓到了,她却被其中一个中年人拿着刀子一通乱划。 其余几道伤口划在手臂,愈合得快,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但最重的一刀正好刺过肋骨,差一点伤及内脏,疤痕也久久未淡。 从前她厌烦人情与世俗,摆脱了繁杂念想,带着对大自然的向往奔赴远方。 但后来发现,其实去哪儿都一样,痛苦与烦恼不会因为逃避而减少半分。 直到她在辽阔草原收获了信念,才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但现在,她没有勇气再回去。 ... 凌晨两点,陆哲淮望向楼顶,那一处灯光依旧亮着。 他心有疑虑地掐了烟,给她发消息: [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用见面,打个电话就好] 发完打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执着地又打一个。 三个电话全都无果之后,陆哲淮悬着一颗心即刻赶往楼上。 浴室里,那些沐浴用品砸了一地。 盛栀夏呼吸发紧,裹着浴巾连连喘气,她感觉不到血液的存在,手脚全部麻木,眼前世界忽明忽暗。 她已经站不起来,只能跪在瓷砖上,颤着双手紧扶门框。 强烈的濒死感困住她。 听见连续的敲门声,她以为是幻觉,后来又隐约听到陆哲淮喊她的声音,她更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时间分秒难熬。 就这么过了二十分钟,陆哲淮在门外急得脖颈涨红,连忙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可下一秒门突然打开,他焦灼抬眼时,她已经面色苍白地直直跌进他怀里。
第57章 听说人在经历痛苦之后, 内啡肽会大量分泌,为身体制造一种自欺欺人的稳定感、安全感,作为短暂抚慰。 当她被陆哲淮打横抱起, 侧脸埋在他肩膀感知心跳的时候, 隐约有了那种感觉。 只是不知道, 这究竟是源于内啡肽, 还是他身上清冽沉稳的木质香,与那几年让她贪恋已久的体温。 不过都是一种幻觉。 “夏夏, 听见我说话了吗?”陆哲淮步伐急促, 她待在他怀里,感觉到他正在往侯梯厅走。 本来脑袋就沉, 耳边全是他焦灼的声音:“回答我, 听得见吗?” “嗯......”她费力应了一声,声音细碎, “你这么吵,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听话, 我们去医院。”陆哲淮加快脚步, 头顶声控灯节节亮起。 盛栀夏难受地深吸一口气, 手指蜷起来,用微不足道的力量扯他的大衣领口:“不用去。” 陆哲淮突然很听话地止步, 胸腔起伏着垂眸看她。 她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濒死体验, 身体仅剩的只有疲惫, 不过好在, 意识逐渐清醒。 这种事情她从前经历过很多次, 身体早已习惯自救, 或是苦熬。 “缺氧而已......”她缓了缓呼吸频率,说, “送我回家。” - 常吃的药放在床头柜里,陆哲淮依照她的指示拿出来,中途看一眼上面几排外文,眼神暗了一瞬。 他克制着什么也没问,倒了两颗药片在她手心,又给她备好一杯温水。 盛栀夏心跳缓和,大脑处于回血状态,手还有些麻,拿不稳一杯水。 最后是陆哲淮半跪在床边,控着水杯一点点喂她喝下。 盛栀夏皱了皱眉,药片在喉咙里卡了两秒,顺着水流慢慢咽下。 不知不觉,一道浅浅水渍印在她唇角,陆哲淮抬手,轻轻为她抹掉。 回忆她跌入怀里的瞬间,他从来没想过她的体温可以这么冷,让他脑子那根弦瞬间崩断。 无法想象假如他晚来一步,或者根本没有来,后果会是怎样。 她喝完了水,陆哲淮放下杯子,全程默不作声。看着平静无澜,实际上担忧与懊恼早已杂糅成碎片,硬生生划过心口。 他尽量隐忍,打开衣柜给她找了件睡衣,暂时离开卧室等她换上。 过程中忽然发现,这屋子里没有半点关于男人的生活痕迹,就连衣柜里也全是她的衣服。 陆哲淮免不了心生疑虑。 不多时,盛栀夏换好了衣服,陆哲淮在她同意下回到卧室,从边上随意抬了张椅子放到床边,近距离坐下来。 他一直没说话,大衣早已脱下来,就这么穿一件墨色毛衣静静靠着椅背,漆黑眼眸沉沉看她。 盛栀夏靠坐在床头,被子盖一半,自顾自望着远处白墙,与他僵持着。 半晌,不想再耗:“想问什么就问。” 陆哲淮目光锁着她:“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盛栀夏微微偏过头去,指节蹭了蹭鼻梁,淡然道:“洗澡忘开排风了。” 陆哲淮毫不退让:“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可不就是很好骗么,现在还相信她有男朋友。 盛栀夏提了口气:“没骗你,就是洗澡没开——” “你是急性焦虑发作。”陆哲淮打断她,一语中的。 盛栀夏一时顿住,似是而非地反驳:“没这么严重,明明就是缺氧。” 知道她在掩饰,陆哲淮盯着她的眼神愈加压抑:“夏夏——” “行了,别再问了。”她倏地躺下去,被子哗啦一声扯过头顶,“我不想说这个。” 眼前一个鼓起的气闷小包,陆哲淮强行咽下话尾,心被揉了几道。 事到如今,她连他的关心都不愿接受了。 卧室里无人言语,只有她闷在被子里时浅时重的呼吸。 陆哲淮小心翼翼伸手去掀,她就不耐烦地朝后拱一下,脑袋埋得更深。 两个回合下来,陆哲淮拧起眉头妥协:“好,我不问了。” 说完,身子往前倾了些,手掌覆上去,隔着棉被轻轻摇她,低声哄:“听话,别闷着。” “走开!”她又拱一下。 陆哲淮无奈收手:“你把脑袋露出来我就走。” 她顿了下,像试探又像打商量:“马上走?” 陆哲淮轻抿嘴角:“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再待一会儿。” 被子里没了动静。 几分钟后,盛栀夏从被子里钻出来,露个微微炸毛的后脑勺,背对着他静静躺着。 陆哲淮再次注意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来,等不及知晓一个答案:“那个男的搬走了?” “哪个——”盛栀夏话尾一闪,“哦,它暂时搬出去了。” “暂时?”陆哲淮眉毛压下来,往细了探,“冷战,还是分手?” “都说了,暂时分开。”盛栀夏模棱两可,“我这段时间状态不好,疏忽它了。” 陆哲淮松缓的手指再次紧绷。 所谓他们“已经分手”的喜悦未能盖过他隐隐翻涌的怒意。 “盛栀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小声:“知道。” 陆哲淮似是不忍斥责,声线压低:“他要滚就让他滚,怪自己做什么?” 盛栀夏完全没想到,陆哲淮已经把那一句当成了分手原因。 她索性顺水推舟,脸不红心不跳:“这次确实是我不对。” 陆哲淮太阳穴抽痛。 方才在角落看到疑似猫窝的物件,他情绪更沉。 她回国之后有很多事情他未曾知晓,“恋爱”也好,“分手”也好,他最后一个知道;看心理医生的事情是他自己发现,她只字未提,现在养了宠物也不愿告诉他,完全将他视作陌生人。 或许吧,她真的已经全然放下。 陆哲淮强行让自己情绪放松,靠回椅背,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养了猫?” 盛栀夏淡淡心虚,组织语言时顺便将被子掖好,一团软绵正好卡着下巴:“就前段时间。” “猫呢?”他问。 她一时卡壳:“猫——” “他还把猫带走了?”陆哲淮结论已下。 “......”原来这就是他的理科思维。 归根究底还是黎珣演得太像,“男朋友”的存在已经根深蒂固。 陆哲淮深陷其中,难以自控地,脑海里浮现出来全是分手时那个男人如何欺负她的画面。 于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亲手了结一个人的冲动。 分手原因赖在她身上,带头来还把猫给抢了,算什么东西。 盛栀夏窝在被子里,听见他愈加沉重的呼吸。 很少见地,这人生气了。 她不明白,现如今的他到底在乎什么。 是在乎前女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挑衅了他的不甘与占有欲,还是在乎她没能让自己在一段感情中自在愉悦,只能被“别的男人”控制情绪,频繁地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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