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赵小柔疑惑地回头看他,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周荣?”赵小柔起身四下环顾一圈,目之所及的客厅没人,她犹豫了一下,穿过客厅走到书房门口往里张望,可除了堆积如山的电脑桌和两个满满当当的大书柜,没有人的影子。 “周荣?你在哪儿?” 她又拔高嗓门喊了几声,可都喊出回音了也没听到男人的应答。 她干脆先把包和保温饭盒放进厨房的餐桌上,自己一路顺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路过敞着门的客卧时她往里瞧了瞧,黑漆漆的,但看得出床单铺得很整齐,枕头上还摆着几只毛绒玩具,看不出是什么卡通人物,床边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 咦?人呢?她带着一脑门问号走进主卧,这是最后一间房了,再没有可就真的见鬼了,她啪嗒一声打开灯,看到双人床上躺着一个人,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头都蒙住了。 “周荣你怎么了?”她担忧地走上前,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只看到身体随着呼吸起伏。 赵小柔都有点害怕了,他那张机关枪一样的嘴是被弹壳卡住了吗?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试探着伸出手摇一摇他,可他竟然裹着被子蠕动着躲开了。 “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同事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受伤了?我闻到云南白药的味道。” 她又往床里面挪了挪,跪在床垫上趴过去探一探他的额头,可刚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用手拂开了,不过她还是摸出来他额头烫得可以煎鸡蛋。 “你发烧了,”她如实得出结论,“药吃过了吗?我帮你烧点粥喝好不好?你还要多喝水,我先帮你倒点水。” 她絮絮叨叨地爬下床去厨房倒水,顺便在厨房里兜了一圈,流理台上除了一个咖啡机和几个马克杯啥都没有,打开冰箱看看,还好,还有点青菜和鸡蛋,橱柜里还有米和挂面,可以可以,能做顿病号餐。 她倒了一杯温开水,他病得比她想的严重,今天就先别说那件事了,看在他帮助小宝的份上,先照顾他,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她一边想一边走到卧室门口,却发现卧室门紧闭。 嗯?什么情况?卧室窗户也没开啊,哪儿来的风把门关上了?她这样想着一把推开门就走进去了,“来,起来喝水!” 他还是没反应, “被子捂着头多难受啊,”她说着一把扯开他捂在头上的被子,“快点,起来喝水了。” 她去扳他的肩膀,可怎么扳都扳不过来。 咦?他这是啥意思?好奇怪啊他,她干脆把水放在床头柜上,用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扯,可算是把他扳过来了, “叫你没听见啊?”她皱着眉头去拿水,可就一转头的工夫他又缩回去了。 ……“周荣你什么意思?” 赵小柔总算反应过来了,啪的一下把水拍在床头柜上,一杯水溅出来小半杯。 “不想看到我就直说,我还不想看到你呢!” 她吼完,转念一想不值得为这种狗男人发火,他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来道谢的吗?顺便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于是她深呼吸一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那天我都看到了,谢谢你帮助小宝克服困难,他现在不怕小虎他们了,也敢一个人下去玩了,而且……” 她感觉耳根发烫,但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也不缠着我喝奶了,虽然有时候晚上还是会闹一下,但只要跟他说大灰狼来了,他马上就不闹了,总之……我来就是想谢谢你的。” 她说着回头看一眼鼓起来的被子包, “那天晚上我也有错,再怎么样也不该打你,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们的关系你一开始就跟我说好了的,就是……就是那种朋友关系,是我太贪心了,但现在我想通了,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所以选择也不一样,你只是在当时当地没有选择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 “你委托小宝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心意我领了,但是五十万实在太多了,我不能要,你离开 XX 医院也三年了吧?这里不比上海,你肯定也攒不下什么钱,五十万给我了你会过得不好,这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于情于理都不该给我。” 她说完这些又笑了,轻轻戳一下被子里的人, “你说咱俩是不是很可笑,十八岁就认识了,现在都快三十八岁了还纠缠不清,二十年啦,我平时也刷刷抖音什么的,与时俱进嘛,那天我看到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说两个人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一直不能在一起,那就不是对的人,我感觉说的挺有道理,你觉得呢? 有时候想想也挺难过的,一辈子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都快四十岁了,要是这二十年是咱俩一起过的,没有骆平年,我也没有受那么多伤,该多好? 但后来一想也不对,就算这些都实现了,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轻松,你想要闪闪发光的女人,我知道的,但我不是,不过你好像还挺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唉……谁知道你咋想的。 你真怪,你和骆平年都怪,你们在挣扎些什么呢?爱难道不应该是很简单,很纯粹,也很坚定的吗? 好啦,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话也多,我知道你懒得听,我说话你一直不好好听,你是不是睡着了?嗯,你好好休息吧,我做了绿豆汤带过来,放在厨房冰箱里了,你记得喝,再见。” 她说完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了卧室门,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周荣站在她身后,正一脸悲愤地俯视着她, 刚才进来没看清,这会儿她才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惨白的消瘦的脸,干裂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胡子拉碴,眼睛红红的,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指指墙上的日历,9 月 12 日,再翻到 8 月份那一页,指指 8 月 28 日那一天,然后比划了一个十,一个五, 8 月 28 日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他去给她送钱,到今天已经十五天过去了,她才来关心他的死活, 更过分的是她进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去跟猫玩,合着他还不如一只猫好看呗! 其实那天他已经很不舒服了,她踢伤了他的膝关节和小腿骨,可他还是忍着痛拿着钱贱兮兮地跑到她家去,结果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他身体素质不错,很少生病,可突然就大病一场,连话都说不出来,请了两个礼拜病假,天天像在床上等死一样等她, 他特地跟同事说如果她来医院找他,一定要把他的地址告诉她,还要告诉她,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有变过,还是上海联通的那个手机号。 可他连个短信都没收到过。 他也看过抖音直播,她要是女主播,他就是榜一大哥,有她这么对榜一大哥的吗?他又没想干嘛,就想让她别生气了,想让她再对他笑一笑,就这么难! 赵小柔看他激愤地比比划划半天,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男性家暴互助会的宣传折页,威胁似的在她面前挥一挥,指指上面的求助热线,然后撩起睡裤给她看他的伤,好不容易才领会了他的意思,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尴尬地笑笑,有些歉疚,她当时这么使劲儿踢他了吗?她也记不清了。 都半个月了,其实大部分淤青都退了,只有膝盖上还有一大块乌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手里就多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他理直气壮地躺回床上,把裤子卷起来,腿搭在床边上,仰起脸挑衅地盯着她看。 赵小柔僵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但看他的伤确实很严重,那块乌紫周围还带着一圈血痕,好吓人,他应该真的很疼,于是她走过去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晃一晃手里的喷雾瓶,在他膝盖上喷了几下,看他完全没有要自己揉开的意思,也只好自己上手帮他按摩均匀。 一条腿好了,还没等她说一句“好了”,他另一条腿已经架在她膝盖上了, “你……”她气急败坏地回头,正对上他无辜而困惑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在说:“你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小柔回过头叹一口气,盯着架在她膝盖上的腿看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往上面喷了药,再一点点按摩均匀,一用力,束在裤子里的衣摆跑了出来,露出一小截白嫩纤细的后腰,她自己倒是没发觉,坐在她身后的男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腰窝,他记得的,像一对小酒窝,那可真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一下那片裸露的肌肤, “别碰我!”她猛地顿住动作,回头冲他大吼, 老谢说的没错,母老虎,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母老虎!她以前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凶过?以前她那对水汪汪的杏眼总是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媚眼如丝,勾魂摄魄,现在老夫老妻了摸一下都不行了呗?那眼睛像刀一样锋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把一个中年男人脆弱的心灵捅了个稀巴烂! 还是说她还惦记着她那个奸夫?等他能说话了可得好好问问! 他虎着脸帮她把衣服拉好,双手抱胸别过脸去,而赵小柔看他老实了,便继续低头帮他涂药去了。 “好了,药涂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小宝还在我朋友家,我要去接他。” 赵小柔板着脸把药抹完,背对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湿巾纸擦擦手就准备起身离开,可屁股还没抬起来就被他从背后抱住了,他抓着她的手往他额头上放,滚烫,又用脸蹭她的脖子,还是滚烫,最后他闭起眼睛把脸搭在她肩膀上,用奄奄一息的气音说:“饿。” 而他的肚子也是十分争气,咕噜噜的叫了一声,不仅划破了这死寂的气氛,还划破了赵小柔罩在心房外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的壳。 “你想吃什么?面?还是粥?”她任由他把烫呼呼的脸架在她肩膀上,没了方才的怒意,她又变成了软软糯糯的赵小柔, 但周荣不大想马上回答她,她好香,他想就这么趴一会儿。 赵小柔的眼角余光看到肩膀上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的侧脸看,睫毛又密又长,忽闪间扫过她的皮肤,痒酥酥的,她顿时觉得脸好烫,又羞又恼,声音也拔高了一大截:“啧,说话呀!” 母老虎啊母老虎,真是母老虎,还没领证呢就对他大呼小叫的,领证了还了得?那娘们儿唧唧的臭小子可以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耍赖,亲她一脸口水她还傻呵呵的乐,怎么,他趴一会儿就不行了? 她到底搞不搞得清主次?臭小子正是需要学会独立自主的时候,而他才是历尽磨难、千疮百孔、需要治愈的那一个! 但他又不敢惹她,只好老老实实用口型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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