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赵小柔苦涩地笑,“那你知道我这辈子只能有小宝一个孩子吗?” 陈锋也笑了,同样的苦涩,“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小柔?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孩子呢?” 赵小柔拿起酒杯仰头将酒和眼泪一同饮尽,“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撑着桌子起身,刚迈出一步就直直摔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连着餐桌顶上的吊灯都有些颤抖, “小柔!”陈锋猛地起身冲向赵小柔,带倒了椅子,又是一声巨响,但无人理会, “小柔你摔哪儿了?我看看!”他慌忙扶她起来,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摔了一跤,看着他掀起她的裤腿,没破,再撩起袖子看手,手肘处和手腕有擦伤,下巴也擦破了皮,沁出点血珠。 “你忍着点,我去拿碘伏!” “哦。”赵小柔立在原地,想跟陈锋说不急,她不疼,擦破的地方木木的没什么感觉,意识变成一条长长的线,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 但陈锋很快就回来了,带过来一阵风,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坐在她身边,挽起她的袖子,一点点用蘸着碘伏的棉签擦拭她的伤口,眉头紧锁,额头上沁着一层汗珠,屏息凝神的样子像考古队员在清扫古文物上的灰, “还有别的地方疼吗?腰疼或者髋骨疼,有没有?” 肘关节的伤口涂好了,他抬头紧张地问一下她还有没有感觉其他不适,可她好半天都没反应,低头凝视着他,却像在看遥远的地方的某个遥远的人, “小柔?” “嗯?”赵小柔眼睛终于聚焦,回望着他的眼睛,安慰地笑笑,“没有,就是破皮的地方有点火辣辣的。” 陈锋算是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笑一下,“吓死我了,你先别说话,下巴擦破了,我帮你涂碘伏,你忍着点。” “好。”赵小柔乖顺地笑笑,露出小虎牙,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陈锋用棉签涂抹她圆润下巴上破了皮的地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擦拭易碎的工艺品,人太认真了就显得傻乎乎的,他微张着嘴专心致志的样子逗笑了赵小柔,她噗嗤一声笑了,杏眼弯成一汪水波粼粼的月牙泉,细细的眉毛像柳叶飘浮在月牙泉之上,拂动着水面,香气四溢,和淡淡的甜甜的酒气一道飘进和她近在咫尺的陈锋的鼻尖,终于拉断了这个一向以自制力为傲的男人最后一根掌管理智的弦, 啪的一声,是碘伏瓶掉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秒赵小柔感到一个吻落在嘴角,干燥的,温热的,像一片树叶被秋风吹落,盖在她唇边,很快那树叶被吹走了,她看到一双放大的桃花眼,近到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的鸦羽睫毛,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他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呼吸急促,“小柔姐,我心跳好快。”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可双唇再一次被温热的树叶盖住,一下一下,羞涩的试探渐渐变成放肆忘我的侵略,他撸掉她的发绳,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缕缕青丝缠绕指间,他下意识扣住她的头,舔舐她的嘴唇和下巴,在她呼吸困难张开嘴的一瞬间撬开她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虎牙,含住她香甜诱人的舌尖,吸吮交缠,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腰,揉捏摩挲,探进衣摆一路向上,将那团柔软饱满揉进掌心,半秒犹豫,他望着她水雾迷蒙的双眼,感觉每一滴血液都在血管里燃烧,他再也无法克制,狠狠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挤进她双腿间,粗暴地撩起她的衣服,覆身上去,亲吻舔舐她圆润的下巴,诱人的脖颈,纤细的锁骨…… 赵小柔望着天花板上圆形的顶灯,像月亮, “小柔,如果你来,你一定会失望,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的风沙和枯槁的树枝,就像我一样贫瘠,寸草不生,我来到这里才明白你有多失望,也许你看到我,就像我看到这里的一切,但我很喜欢这里,也许你又要嘲笑我,说“什么人待什么地方呗!”可你不知道在这彻底的荒芜中,彻底的一无所有中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我的贫瘠之地有一朵玫瑰盛放,它一直开在那里,从我和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在那里,多奇怪,人非得失去一切才看得清楚, 我看清楚了,小柔,你呢? 我骗了你,因为我知道无论你当时还爱不爱我,都一定会跟着我走,但我不想你的追随只是因为善良和爱的惯性,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们的儿子不公平, 陈锋是迟来者,但我不想你最后选择我仅仅是因为我参与了你更多的人生,你是一个太好的女人,值得一个好男人来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我不是那么好的男人,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地做出选择,为你自己,也为小宝,不必考虑我(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 好了,病人在等我,小柔,如果你做出选择了,我是说如果你选择了我,那么下一次见面我们再说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我会认真地向你介绍我自己,让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吧。” 陈锋 “陈锋,不行,对不起。”月亮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汪洋,赵小柔死死攥住陈锋的手,那只手即将扯去她最后一件遮蔽,她感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可以放任这一切发生,从今往后那个离她而去的、伤害她一次又一次的男人将永远不复存在, 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陈锋比他好一万倍,比他温柔,比他善解人意,比他……她爱的应该是这样的男人才对,做正确的选择,正确,赵小柔,正确比什么都重要,可她却在他进入她身体的最后一刻恐惧得如临深渊,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光是想到这句话她就心如刀绞。 “陈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试过了,但是不行。”赵小柔哭着一遍遍说对不起,她不敢看覆在她身上的人,只能无措地试探着摸一摸他的头和光裸汗湿的脊背,他的头发很柔软,不像他,发根粗砺得像刺猬,骨骼也很圆润,不像他,连肩胛骨都硬得像石头。 他很久没说话,然后蓦地笑了,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下巴一滴摇摇欲坠的汗抖落在她胸口, “小柔姐你知道吗,家父之前告诫我,横刀夺爱也要光明磊落,可我今天带你去超市只是为了那一瓶酒,哈,被老爷子知道了可得家法伺候。” 他起身仰躺在沙发上笑,方才眼尾被情欲晕染成妖娆的桃色,此刻笑容愈发悲凄,“小柔姐,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这么卑鄙,这么懦弱,其实答案早就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可我偏要论证一次,我是不是很傻?” 赵小柔捂着胸口,愧疚,悔恨,还有方才那铭心刻骨的恐惧,如龙卷风般呼啸而过,摧毁了所有,只剩一片空旷的荒野,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陈锋回头静静端详着她的脸,伸手覆住她的眼睛,毛茸茸的睫毛在掌心颤抖,像蝴蝶振翅,他知道放开手蝴蝶就会飞走, 可他还是放开了手, “小柔姐,你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对吗?”
第61章 重逢 “周医生下班啦?”迎面而来的护士年纪很大了,戴着一副玳瑁边框老花镜,白大褂板板正正穿在身上,头发紧紧扎在脑后,表情严肃冷酷,连给人打招呼都冷冰冰硬邦邦的, “嗯,下班了。”周荣冲她点点头笑一下,拎着包下了楼,出了医院大门,崎岖不平的土路对面就是家属楼,一阵大风刮过,扬起漫天黄沙,年久失修得和烂尾楼差不多的家属楼光从外面看就是受 50 年代“一五计划”时期的苏联建筑影响,过于讲究牢固性和实用性而显得严肃乏味,砖红色的墙体,砖混结构长期被风沙侵蚀,坑坑洼洼的,窗玻璃摇摇欲坠,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一楼二楼有几扇窗户亮着黄油油的灯,三楼朝上的窗户全是漆黑一片,有的甚至连窗玻璃都没有,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他住一楼,走进昏暗的楼道就闻到一股子土腥味儿,中秋节上海遭遇了一场强台风,这儿也跟着来了一场大沙暴,他摇摇头苦笑一下,心想当年改革开放的春风都没从上海吹到这儿来,如今刮起风来倒是挺同步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踩上去就有沙沙的颗粒感,他走路脚步很重,感应灯亮了,晦暗不明,但勉强可以看清路,他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 105 室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 西北干燥的天气也就这点好,任何时候不会担心有霉味或者食物腐烂的恶臭,他一开门闻到的只有洗衣粉的香味和干燥的阳光气息,他戒烟了,也没再碰过酒,这里不存在任何需要他麻痹自己才能面对的事,来这里的不是圣人就是废人,这两种人的共同点就是对人情世故免疫。 今天是正儿八经的中秋节,从早上开始他的手机就没停过,噼里啪啦全是微信和 QQ 推送,他趁空的时候挑了几个如今还说得上话的人聊了几句,但聊着聊着就没了下文,也好,一句中秋快乐也算是让彼此体面地道个别。 唯一让他开心的是娜娜从上海发来的问候,她和妈妈在一起,发了好多她和妈妈的合照,还给他看她自己做的月饼,虽然知道是模具压出来的,但他还是觉得那是他看过最顺眼的月饼。 她打来语音叫他周爸爸,听起来像皱巴巴,嗯,也对,他是挺皱巴巴的,她问他有没有和周妈妈还有小宝弟弟一起过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放心吧周爸爸,今天月亮是圆的,我妈妈说圆月亮会带思念的人到你身边,周妈妈一定会来看你的!” 家属楼里信号时好时坏,他去窗户边站着,举着手机找信号,找了半天也就一格,算了,也许她早就做出选择了吧,愿赌服输啊周荣。 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窗台上的仙人球,上面竟然开了一朵小小的红花,想起他刚到这里时养的蝴蝶兰蔫头耷脑死去时的情景,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花草啊,蝴蝶飞不到这儿来的,她需要的是悉心的照料。 他再一次有抽烟的冲动,可一摸裤子口袋才想起他哪儿还有烟呐,上次家里煤气坏了,他连打火机都是翻了半天才找到的, 唉,算了,懒得买了,从这儿到院外最近的超市得走一段路,还得爬个坡,每次去他都有种跋山涉水的错觉,而且那也不算超市,就是个便民小卖部吧,他抽的黑兰州经常断货,光是想想就没力气了, 他仰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黄昏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显得尤为萧瑟肃杀,枯槁崎岖的大树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背,蜷缩着瘦骨嶙峋的手臂,天色越黑越诡异,她看了会不会害怕? 放心吧,她不会看到的,这些残酷的景色她不会也不应该看到,连景色都残酷的地方,一切都是残酷的,不加掩饰,没有任何人文关怀,人更多的是像兽,吃喝繁衍的本能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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