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三四个小时。 朝暮持着武器时岁的方向走来。 除了袖口被利器划开了两道, 朝暮没有受别的伤,或许这对双胞胎全部交给他解决也没什么问题。 朝暮走近了, 发现时岁盯着手中的匕首, 明显正处于发呆的状态。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灰:“……怎么了?” 时岁抬起手往脸侧拍拍,那点莫名奇妙的代入感很快消散了。 “没什么,你还挺厉害的。” 朝暮抱着长枪轻哼一声:“当然。” 这孩子也挺好被满足的。 时岁就这么简简单单夸一句, 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她没点出来, 直起身环顾四周, 没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蜜色身影。 ……萨维呢? 虽然今天十字剑家系要进行猫鼠游戏, 但他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地临时去抓人玩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隐蔽的地方走,风将地面上的灰吹散,双子血族存在的痕迹被吹得无影无踪。 朝暮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 时岁仰头望着月亮看了一会儿, 肩膀处的痛感比起刚开始强烈,手上渗血的那一点小伤也有很强的存在感。 时岁问:“先等着……谁来就把谁干掉, 你不是和十字剑的血族有仇吗?正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朝暮手里塞了一些微型注射器。 “这个你拿着, 等会儿如果遇见棘手的血族,直接往他们身上扎, 别恋战。” 毕竟在主家的血族这么多, 别把朝暮累死了。 朝暮有些呆愣, 双手捧着快十个注射器:“这个有什么用?” 时岁揉了揉肩膀:“能让他们自己打自己人,我们收尾。” 神奇的功效让朝暮歪了歪脑袋。 “怪不得你那时候问我眼睛有没有其他作用…”他抱着枪慢吞吞说, “你是人类吗?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还没等时岁回答,朝暮的枪尖向前指向某处,异色的猫眼中满是敌意:“出来。” 时岁的心跳很平缓,她循着枪尖指着的方向看去,草丛传来了沙沙声。 乱糟糟的蜜色短发冒了出来。 朝暮:“啊,是你。” 之前他们就见过面。 朝暮厌恶所有十字剑家系的血族,萨维当然不例外,上次在训练营吃了瘪,对这个笑面虎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萨维举起手,呈现出投降的姿态:“饶了我吧,现在我可打不动了。” 时岁把朝暮的手往下按:“你干什么去了?” 萨维弯眸露出一抹笑,坦然道:“被揍了。” 时岁:…… 先不提为什么被揍还能笑得那么开心,萨维看上去并不想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按照原定计划,春狩日那天的白天,时岁暂时先潜伏在萨维的房间。 他的房间比起德米拉的要华丽许多。 房间里有床,窗帘拉得紧紧地,一点阳光都透露不进来。 时岁坐在床边,手臂上的那一处伤口已经进行了处理,半边的肩膀露出来,被弗拉曼打到的位置隐隐泛红。 萨维在身后,他半跪在床上为她按揉肩膀,他的指腹抹了药,一圈一圈地打转。 萨维问:“你就放任那个猎人在外面?不怕他出事?” 时岁“嘶”了一声:“他说他知道哪里方便行动。” 萨维合上药罐子,下床拉了个凳子到时岁面前,反着坐下:“……哈哈,估计有些家伙要遭殃了。” 这家伙有种“房子着火我看戏”的幸灾乐祸感,时岁想。 萨维撑着脸:“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我想想……是杀弗拉曼的时候想到了你弟弟?” 萨维好歹比朝暮活的更久一些,迅速就推出了时岁情绪不太高涨的原因。 时岁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们死前会想什么?” “如果是我,”萨维思索了一会儿,“之前什么也不会想,现在嘛……” 萨维恰到好处的噤声,时岁甚至能够从那双浅色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模样。 对视的时间持续得有些久。 那双小狗一样的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明显的笑意:“现在会想,竟然让我遇见了特殊的人,好歹让我晚点死啊。” 他不愧是能让学院里无数女生心动的角色,在讨外人欢心这一点上,只要萨维想,就能做的不错。 时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萨维好奇问:“如果你弟弟死了,你会和他一起吗?” 时岁秒答:“不。” 如果不是手机上始终都有着“已阅”的标识,时岁最多只会伤感且难过一阵子。 她会接受现实,不会这样费劲地到处找他,更不会和他一起去死。 萨维:“那就更不需要共情他们了。” 萨维撑着脸,慢条斯理地补充:“岁岁,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那对双胞胎一起下地狱,怎么不算是一种圆满呢?” 时岁:“……你还挺会安慰人。” 萨维晃了晃椅子:“好啦,这种时候可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刚才萨维去对德米拉用了能力,在太阳下山之前,时岁得进入暴君的梦。 萨维整理好了头发,不像是刚才那样乱糟糟的,他轻声说:“你得先入梦,那样混淆的效果才最好。” * 德米拉并不喜欢人类。 主观上的不喜欢,他仍记得哭喊着求饶的人类瘫倒在地上,因为恐慌而失禁,恶心的气味弥漫在房间内。 当时身侧的血族注意了德米拉的脸色,迅速将人拖了出去。 人类的血液对他来说就是食物,好吃或者一般口味的差别,归根结底都只是为了饱腹而已,并无太大特殊。 道理很简单,从小时候起,德米拉就从未迁就过他人。 大象不会在意地上爬过的蚂蚁,他厌恶懦弱的生物,自始至终。 而对于这位傲慢的暴君来说,春狩日不过是一场平常不过的血族团聚活动。 他褪下黑金色的类军装制服,身上有着数道正在愈合、尚未完全修复的伤口。 房内几乎没有光源,傲慢的暴君垂眸冷酷地扫了一眼那些伤痕,随意地将褪下的衣服扔到一边。 代行者、野蔷薇、猎人协会……因为地盘需要划分,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冒出来。 就算他们知道德米拉有着暴君的名头,手段残忍血腥,但并不妨碍他们想在新的暴君口中咬下一块肉。 ……特别是在刚刚继位了亲王,第一次狩猎失败的状况下。 就算表面表现的一如往常,德米拉在精神上也确实感到了些许疲惫。 与往常一样,他躺进了棺材中。 梦境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德米拉听见了悠扬的乐曲声,躁动的人群聚集在舞池中,声音由远及近,变得清晰。 ……他梦到了那场舞会,又一次。 在更深次的梦境出现之前,德米拉经常梦到这场梦。 无知无觉的少女在黑暗中游走着,德米拉看得出来她想从舞池中离开。 暴君几步走上前,所以在灯光亮起时,德米拉正正好好站在少女面前。 “……” 这一场舞步和现实中的一样烂,那副面具之后的浅棕色眼眸还是用那种会让人感到兴奋的目光看着他。 在乐声结束的那一刻,德米拉想去掀开她的面具,但指尖尚未触碰到面具的一角,面前的少女弯腰躲过了这一下。 她的尾音上扬,毫不客气道:“真没礼貌,这是假面舞会。” 德米拉:“……” 他用舌尖轻轻抵了抵尖锐的獠牙:“别忘记,你踩了我很多下。” 少女只是咧开嘴角朝他露出一抹笑,宛如游鱼滑入了人群中,德米拉向前走了一步,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 随后,他梦见了东区的那一次相遇。 佩戴着面具的人类女性也有相似的浅棕色眼眸,她的反应速度很快,大概再成长起来,能成为猎人协会的十席之一。 当时德米拉迅速做出了判断。 最好就是在现场杀死她。 于是长剑出鞘,原本朝着要害处去,但在刺入人类的身体一瞬间被格挡开。 一些血族会通过血液的气味来辨别人类,德米拉不屑于去记忆弱者的味道。 但那是暴君闻到的、最香甜的血液味道。嗅到的那一刻,一股微妙的战栗感弥漫在四肢百骸。 那种感觉迅速擒住了他。 现在,梦境再次复现了那一刻。 站在面前的猎人微微偏头,她唇角微微弯起,像是挑衅、又像是诱惑。月光落在那副面具上,渡上一层光辉,德米拉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颤栗感增强。 血族没有心跳。 但是他们有情绪波动,这种状况很少见——尤其是在德米拉身上。 因为的德米拉不喜欢被操控,他喜欢操纵别人,冷酷的暴君抽出十字剑。 他面无表情,再次抬剑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曾经杀死的数不清楚的人类。这双浅棕色的眼眸会像是曾经所有的蝼蚁一样失去光泽,再不睁开。 罕见的,暴君犹豫了。 长剑差不到半厘米就会刺入血肉,人类却一动不动,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德米拉的心思,只是轻笑道:“真有意思。” “德米拉……你原来不舍得杀我啊。” 月色被遮蔽,周遭再一次暗了下来。 混乱的梦境重复着,有时候是他杀了她,有时候是他们在床铺上纠缠,每一次交锋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时刻伴随在身边,人类少女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会被杀死,偶尔冒出一两句话。 德米拉睁开眼,大脑有着轻微的飘忽感,他刚想坐起来,很快就意识到身边还有人。 他的感官绝对不会那么迟钝,并且……除了那些人类血包,几乎没有人类能够出现在十字剑的庄园里,门口的守卫没有发出声响。 ——这还在梦中。 这场梦境持续了太久,但傲慢的暴君并不着急,他享受交锋的快乐感,每一次。 等到春狩日结束以后,他就要去把这个人类揪出来。 没什么比驯服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家伙更有趣、更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也就是暴君的傲慢让他将眼前真实的时岁当成了一场幻影。 少女佩戴着面具,她的裙摆蜿蜒,那双手贴着他的手,指尖触碰时,人类躯体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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