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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自然是会议主持人。其实，自从胡威空降后，常规的工作同步会都由胡威主持。不过今天那人请假了。准确地说是请了一周假。 之前吴强还私下跟辛自然议论过：胡威入职还不到半年，按说没有那么多年假，这回肯定是动用了事假。吴强神秘兮兮说，威哥不得不扣钱请假，一定是碰上难事了，必须赶紧去处理。 “也未必吧！可能威哥工资高，不在乎扣这么点儿。说不定人家就是旅游去了。淡季玩划算，人还少，要不是心疼钱，我也想请事假去玩。”辛自然笑嘻嘻回答，心中却觉得吴强分析得有道理。他感觉，胡威请假可能与上次被李韩绮暴骂的事有关。有意思的是，胡威不在，洪雪的工作状态奇佳，脸上笑容也多了。上次在湛山寺见面之后，辛自然再在公司见到洪雪，脸上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不想让人家难堪，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开着会，辛自然心想，胡威也真够恶心的，叫他主持，还从市场部那边叫来个人，美其名曰说是交叉交流。其实，胡威就是要借那人的眼睛监视他，怕他在销售内部会上乱说话。毕竟，在胡威的英明领导下，部门业绩已经下滑了五个点。他肯定能想到底下人对他不满，以他那多疑的性格，不警惕才是有鬼。市场那边来的人叫张智，跟胡威是同期入职的，也不是好东西，市场同事们对这人意见挺大。销售们依次发言完毕后，张智说，他来讲两句，给大家提供一个兄弟部门的视角。 员工们纷纷低下头，开始敲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谁也不想听张智发言。辛自然一本正经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做沉思状。 他在看一个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 这群是他前几天加的。那天晚上，他出去遛菜菜，遇到一个遛萨摩耶的小伙子。那只萨摩耶特别活泼亲人，挨着辛自然一个劲儿蹭，粘了他一身白毛，惹得菜菜相当吃醋，冲着它汪汪叫。 小伙子与辛自然攀谈起来，说他本来住在附近另一个小区，这是刚结婚，和老婆搬到这边的婚房来了。俩人聊得投机，对方就邀请辛自然加微信，把他拉群里。群是附近几个小区的年轻主人们建的，只要是关于狗的事儿，都可以在这个群里聊，大家还不定期组织活动，一起带狗到近郊或宠物乐园去玩。 张智正在说废话。辛自然看到狗主人们正在群里议论，说最近丢狗的事情越来越多。有些主人遛狗不拴绳，觉得狗很乖，知道随行，也就是跟着主人走，所以不会出问题，结果只是过了一转头工夫，狗就没影了。 “你们没听说吗？”群里的“毛毛妈妈”说，“咱这边有人虐狗。前段时间这个人还在网上搞直播，被举报封号了。当时有网友通过视频、照片什么的八过，那个虐狗的就住咱这一片。” 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辛自然敲键盘：“虐狗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头还是年轻人，男的女的？” “是个男的。戴着面具，看不出老少。”毛毛妈妈说，她也没亲眼看到直播，都是听别人说的。 辛自然上各种社交平台搜索，没找到相关消息。他皱起眉头，大概是表情太显眼，张智忽然叫他：“辛总，我刚才说的这些你没有意见吧？” 张智的职级比他高，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隔壁部门的，不是他直属领导，入职又比他晚，所以客气地叫他“辛总”。 “没有，您说得挺在点子上。”辛自然笑笑，“我是想到销售这边业绩下滑，有点发愁。” 张智略一迟疑，闭上了嘴。 “要是都没什么疑问了，咱就先这样。大家去忙吧。”辛自然冲大伙儿微笑。 散会了。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张智也走了。 男人扶着腰站起身，正要合上电脑回工位去，忽然收到李韩绮发来的微信。老婆说，晚上她不回家吃饭，而且得晚点到家，估计八点以后。她要去父母家里，有事找李建业。 “什么事？”辛自然太好奇了。 “我有求于老李。”李韩绮打字回复。 她刚刚忙了一波，现在抓紧时间跟丈夫说一声，省得一会儿忘了。今天上午，一来公司，她就安排汪宇和秦娜签了劳动合同，并与二人分别定好入职日期。汪宇表示，他前公司那边还需要交接，得等半个月才能入职。他说话的时候劲劲儿的，特别是正式拿到 offer 后，对李韩绮的态度立刻有了微妙变化。李韩绮想，无所谓，反正以后跟他打交道的人也不是她，而是肖西希找来的那男的。秦娜的入职速度会比较快，只需要等一周。这姑娘看上去很老实，李韩绮替她捏把汗。 “亲爱的，你有别家的 offer 吗？”她忍不住问对方。 “啊？”秦娜一脸懵，“其实也有，但感觉不如咱们这儿合适。” 李韩绮心想，那得多不合适？ 她估计，秦娜是被母公司 A 集团的名头迷惑了。孩子还是年轻，工作能力虽然强，鉴别机会的经验还是少。李韩绮觉得，做 HR 有时真是要面对良心上的撕扯，为了完成 KPI，她不得不招人进来，哪怕知道这里不是好地方。 下班后，李韩绮就近买了水果和一箱奶，开车直奔李建业家。她事先联系过韩桂兰，说晚上要过去一趟。 妈妈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很惊讶，问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李韩绮心想，看来韩桂兰已经放弃了让她跟李建业和好的幻想，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可能闲得没事去探望他们。她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去看看你们。”女儿回复，“前几天我去了湛山寺，请了手串，顺便给你们带过去。”原本她为林江请的那串，因为上次见面出了意外情况，没顾得上给人家。女人想想觉得还是别给了，既然要去父母家，她给李建业算了。林江目前需要的并不是心理慰藉。她想做点更实在的事。 韩桂兰说那好，她赶紧去买点菜，晚上一块吃饭。 半小时后，李韩绮敲响父母家的门。 开门的是李建业。 “来了。”老头说。他拿着手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应该是在看新闻。 “爸。”李韩绮叫他。 女儿提着东西进门。李建业毫无搭把手的意思，转身回屋。李韩绮在心里翻白眼。自从上次李建业在她家大闹一场，两人就没再见过面，直到今天。 韩桂兰正在厨房忙活。李建业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李韩绮换了鞋，将背包和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再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走进厨房问妈妈，能帮她干点什么？ “什么也不用。”韩桂兰回头对她说。 “我爸怎么不帮你做饭。”李韩绮提高嗓门，明知故问。她用余光瞥李建业，只见老头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刷视频。 “你爸？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帮我做过饭？” “他在我家可露了一手，还会颠锅呢。” “是吗？”韩桂兰皱着眉头苦笑。 看她完全没有叫李建业来的意思，女儿有点生气：“你不想让他试试啊？” “不用，我这都快做好了。别叫他给我添乱了。”韩桂兰让女儿把筷子勺子拿进去，然后再回来盛饭。 李建业始终不动如山，就像没听见这番对话。李韩绮想发火。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脾气。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于是女儿忍着气，拿餐具，盛饭，把菜端到桌上。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来。韩桂兰今天做的是鲅鱼丸子汤、醋溜白菜肉片、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份猪皮冻，配一碗蒜泥蘸着吃。她说，皮冻是她前天做的，刚从冰箱拿出来，有点凉，让李韩绮等会儿再吃。 女儿看着眼前这一桌，眼眶莫名发热。每道菜她都喜欢，小时候韩桂兰经常做给她吃。现在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家，还因为跟李建业不对付，不经常回来，很少有机会能吃到妈妈做的菜了。而说来也怪。上次李建业在她公司、她家里大吵大闹，两人明明已经把脸皮撕得粉碎，今天一见面，反倒有种陌生人般的疏离感，甚至还有些尴尬。 一家三口沉默着吃饭，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韩桂兰先打破沉默：“绮绮，你说给我们带的东西，是什么来着，佛珠？” “差不多，但是不太一样。不是挂脖子上那种一百零八颗的，就是手串。” 李韩绮放下筷子，来到挂着背包的衣架旁，从包里取出一只绣花布袋。这里面装着手串。给李建业的是小叶紫檀，给韩桂兰的是紫水晶。 父母二人接过东西。韩桂兰脸上露出笑容，立刻将紫水晶戴在手腕上，左看右看，反复端详。看得出，她挺喜欢。李建业则将他那串随手放在一边，继续吃饭。他这个反应，在李韩绮的意料之中。女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真的看到老头这样做了，她还是隐约感到失落，甚至是生气。李建业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别人，特别是尊重别人的善意？ 她忍着不爽，重新坐下。妈妈问她：“这真好看，多少钱？” “不贵。”李韩绮没回答她的问题。 “说吧，你有什么事？”李建业忽然开口问道。
第五十五章 父女 李韩绮眼睛盯着餐桌，深吸一口气，“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她之所以没看着李建业说话，是因为怕看到对方得意的表情，怕在这样的节骨眼加深对他的厌恶，从而导致求人失败。 “嗯，我看出来了，我就是问具体什么事。” “你和莫叔叔还有联系吗？” 李建业听了，眉头一皱：“你说莫远志？” “对。”李韩绮点头，“我想找他帮忙看个病号。” 莫远志是李建业的初中同学，俩人上学的时候同为优等生，关系不错。后来，李建业考了师范，成为人民教师。莫远志则选择学医，毕业后进入第一医院胸外科，干了一辈子，退休后又被医院返聘，现在是科室里德高望重的专家。 那天，李韩绮忽然想到这位莫叔叔。她跟他不熟，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不过知道莫大夫和她爹关系不错。她想通过李建业找找对方，帮林江看一看。 李建业反应也挺快：“哦，是为了那孩子的爷爷吧。” 韩桂兰不解，想一想，马上也懂了。 “对。”李韩绮硬着头皮回答。 其实直到来这儿之前，她仍然在做思想斗争。以她对李建业的了解，在经过上次那么激烈的争执之后，老头肯定对她怀恨在心，能让她进家门就不错了。至于会不会帮忙找人，实在是难说。她今天除了伏低做小，没有别的选择。 想到林嘉一倔强的神情，李韩绮的心里不是没有委屈。她觉得她真的尽力了，甚至奉献得有点迷失自我。她曾经是多么“自我”的人啊，顶着来自李建业的巨大压力，坚持丁克，与丈夫过着自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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