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应出生后,李湘群在公司退居二线成为家中的全职太太,时应初升高时,他们举家离开发展受阻的半山市,前往更适宜生活的南方定居。 紧接着,国际学校渐盛,时应并未参加高考,被父母送到英国读预科。 时家的路越走越远,远到他们一家三口常年身处不同的国家与城市,沟通全靠微信群,谁也没想到,群内之人再次相聚时,是在七个月前,蓟城拘留所内。 时开基公司破产,携款潜逃,在蓟城出境口岸被刑警缉拿归案,跟着他一起跑的,还有他怀胎六个月的女下属。 也是那一天,在张灯结彩的大街上,李湘群告知正在读博一的儿子,她已经决定与时开基离婚。 昔日风光的联排别墅如今被贴上封条,内里值钱的东西早在月前被时应陆续变现。 时开基作为公司法人挪用公款的案子已判,但李湘群与他的诉讼离婚案还在继续,这栋别墅是李湘群与时开基婚内最后一笔归属不明的存疑资产,也是她现如今据理力争的唯一一笔。 因为知道此次查封时间不会太短,所以不值钱的东西时应也没放过,大到桌椅板凳,小到碟盘碗筷,全被时应装在雇来的依维柯上,分三次拉到了他姥爷家楼下的储物间里。 粗略在仓库里把大件家具都拍了几张照片,上传到二手交易软件上,时应马不停蹄地开上他姥爷的破夏利前往贺兰山脚下的赤霞酒庄。 这次清点别墅他在酒窖里除了收获了几瓶藏在柜体夹缝内的陈年茅台,还在包装盒内发现数张 2017 年前时开基在附近葡萄酒酒庄内的私人存单。 那些年正是时开基在房地产内赚得钵满盆满的时候,他手里有大把钞票,跟风投资了不少各行各业的项目。 注资在山上开度假酒店,合伙租滩涂制造腐植酸,炒期货,追股票,搞古玩,后又听说他老家贺兰山东麓葡萄酒有升值空间,未来能在国外能卖到上万元一瓶,先后在半山的一家私人酒庄内购买了十吨葡萄酒。 一吨葡萄酒能灌装一千三百多瓶,时开基连喝带送也用不完,家里的酒窖装不下,没有分装的就寄存在酒庄内。 不过直到时开基今年锒铛入狱,他选中的酒也没能出口国外,估计连他自己也忘了他还花过这笔冤枉钱。 葡萄酒市场水分大,虚标高价的商家不在少数。 时应拿到这些存单时确实也没对这些酒的价值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是他琢磨着,一万瓶葡萄酒,再怎么便宜,也得折合人民币二十元一瓶,只要酒庄还承认这笔账目,那他接下来无论是用什么办法,高低都得把这批酒卖出去。 二十万是不多,但是他没得挑,只要有,他都要。 车子刚出居民区,时应的手机就开始叮叮咚咚地一阵大声喧哗。 趁着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他划开手机,几条消息都是从二手交易软件来的。 就在刚才“麻雀”发布的旧家具链接下,一个名为“秋刀鱼”的男性用户正在试图与他进行旧货交易。 “兄弟,,这沙发看着挺新啊,,拍点照片看看” “你描述写是黑胡桃木?这花纹不能是贴的吧,,实木现在假的可哆呢,,切开里头都是三合板” “我是老实人,,,你不会以次充好吧” “尺寸多大啊?你看硪家这客厅能放下吗,,,”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张空旷的客厅照片。 粗略看了几眼对话框,时应皱起眉头,聊天用错别字就算了,不爱打标点符号也能理解,可这人为什么要在个别断句的地方打这么多逗号啊?多少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切出交谈界面打开地图,搜到赤霞酒庄的位置开始导航,这一趟全程 42.8 公里,油费三十块,希望不虚此行。 绿灯左拐,时应换挡给油直接开上通往酒庄的国道,他才行驶了五分钟不到,手机又开始疯狂叫嚣。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估计还是那条从九年义务教育内漏网的“秋刀鱼”,时应懒得理这个文盲,从手机侧面拨下一键静音。 时应正在驾驶的这辆高龄夏利经过十几年来的暴晒导致全身车漆褪色,但凡启动起来,雨刷器,发动机,车玻璃没一块地方是不抖的,要不是时应的姥爷爱惜物件,每周还特意开出去溜一趟在家修一修,这块破铜烂铁早就得做报废处理。 就这么一辆古墓派小轿车,即便打开空调,将制冷调到最大也几乎没甚作用。 何况今天天气预报室外最高温三十六度,可想而知,在烈日炎炎的午后,时应坐在这辆车里得有多心烦,不怪他不想面对致死量的逗号。 好不容易开到目的地,时应将车头扎在一片树荫下,刚拿起手机,又一条消息亮了。还是想买旧货的“秋刀鱼”,对方坚持不懈,死缠烂打,正在质问他为什么已读不回,是不是不卖了。 时应被扰得没有办法,只有用手指敲击屏幕,终于耐着性子回复了他一条长消息。 “罗汉床,方几,茶台,单椅都是实木的,通体黑胡桃,不信的话您就再看看别家。尺寸描述里也写得很清楚,您受累,对比下自己家的客厅。我这儿就出点不需要的家具,不想那么麻烦。” 打开车门,热浪翻涌而来,很快,手机上,对方输入了一阵,回复了一串“,,,,,,,,,,,,,,,,,,,,,” 这他妈是什么新型的表达方式? 双眼一翻,时应下车时差点没晕倒,“秋刀鱼”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飞快地打字道: “好吧” “那你描述写了可以小刀” “是不是能优惠一点” “我和我的老婆还需要一张床” “储物柜有的话我们也要” “餐桌” “椅子” “最好也是九成新的” “一起买的话你也省事儿嘛” 眼看着对方说话的样子突然正常了起来,不用标点符号总好过胡用,时应压了口气,打醒精神应付他,不过时应字没打完,对方发来的话语再次让他大破防。 作为卖家,“麻雀”是愿意接受小额协商,但是没想到“秋刀鱼”拿着屠龙刀,试图一刀砍到他骨折。 原价九千的新中式沙发一折九百出,对方竟然向他还价一半。 不仅这样,“秋刀鱼”末尾还小人得志地加了两个送花花的小表情:“反正你也不需要了对吧,找旧家具回收还要收费呢,我自提,你都不用送货上门。”
第6章 不仅图你钱还要你的人 黄河苑,6 号楼 12 层,楼道里纷纷攘攘。 两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师傅刚把程思敏屋里的沙发拖出房门,蟑螂小队便顺着沙发缝隙溜到楼道四处逃窜。 电梯门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慢腾腾地拖着买菜车走出来,几只不开眼的虫子立刻朝着她脚下奋力奔跑。 老太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眼皮耷拉着几乎看不到瞳仁,可是腿法却出奇地灵巧。她低着头,背着手,让开正在搬运的工作人员,靠着墙壁朝右拐,两三下便将路过她的蟑螂统统踩成了尸体。 如此大约消灭了十来只,她脚步停驻在 1202,一边捞出拴在裤袋上的钥匙开门,一边声音如钟地朝着里头喊:“金刚,有蟑螂,拿药出来!” 沙发被装进电梯,楼道之内,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蟑螂大部分都变成爆浆的嘎嘣脆。 程思敏站在门口被这场虫虫浩劫惊得眼珠乱颤,视线中,斜对面 1202 的防盗门再度被打开。这次,出来的不是刚才赶早市回来的祁奶奶,而是祁奶奶的孙子祁金刚。 按半山的辈分讲,祁金刚是程思敏小六届的小学学弟,但今年十九岁的祁金刚没有读书也没有工作,他不到一岁时因发育迟缓被当地医院诊断为脑性瘫痪,终生行动不便,智力发育有限,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祁奶奶的儿子和儿媳不能接受命运竟然带给他们带来如此噩耗,金刚确诊后不到六个月离婚再婚,分别组建了新的家庭。 十二岁前,金刚辗转在父母家如皮球般被踢来踢去,小学毕业后,以他的智商无法再就读初中,父母又相继有了新的健康的小孩,他就彻底沦为了没人要的傻子。 只有爷爷和奶奶勉强愿意收留他,后来爷爷走了,他就和没有退休金的奶奶一起在公租屋里吃低保,不同于程思敏还要缴纳房租,1202 的房租是被当地房管局和残联全数减免的。 眼下金刚半边脸和一侧身体都在不自觉地抽搐,但这不妨碍他用另一只手捏着杀虫剂,无差别地朝着楼道所有的角落奋力喷洒有毒物。 程思敏才从震惊中恢复清明,她看得出面前的男孩子有些身体残疾,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热情地朝着新邻居打招呼。 街里街坊的,以后她还要这里住很久,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是必要课题,再者说这一地的蟑螂都是她的杰作,刚刚她还没朝邻居家的奶奶道谢呢。 嘴角上扬,睫毛弯弯,程思敏用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说:“嗨!我是今天新搬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听到程思敏说话,金刚抬起脸,但是看到她的笑容,金刚的眼皮明显重重跳了一下。 他浑身哆嗦,甩着一条不太好用的腿快速逼近程思敏,两人之间超过安全距离后仍然没有停止,就在程敏思开始紧张地往屋里跑的时候,祁金刚抓住她的防盗门把手,重重将她的大门关上。 “嘭”的一声巨响,祁金刚也不管门内的程思敏被他的唐突吓得汗毛倒立,再次朝着她家的方向喷洒杀虫剂。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毒……有,有毒……对,药,对,对身体…….不,啊,不好。” 看到门外之人没有过激行为,只是接着在楼道里喷洒杀虫剂后,程思敏心有余悸地咽了一口津水,将眼睛从猫眼处挪开。 手机跳出一条旧家具回手的支付提醒,为了把生虫的沙发拖走,程思敏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反而向服务公司付费九十二元。 叹了一口气,程思敏心灰意冷地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打开了二手交易软件,接着和“麻雀”聊天。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件干净的家具,沙发,单人床,两张椅子也行,要不然今天晚上她就得坐在马桶上睡觉了,马桶这么硬,简直连网吧都不如。 生虫的沙发,古怪的邻居,再加上破费的人民币。短短一上午,变数接二连三,几个小时前程思敏对这间公租屋的喜悦全都被窗外吹来的一阵大风统统刮走。 “反正你也不需要了对吧,找旧家具回收还要收费呢,我自提,你都不用送货上门。” 程思敏小心翼翼地按下发送键,心情忐忑地等待着对方回价,对于二手实木沙发,她的心里价位是七百,找搬家公司过去还要二百块,她这一上午已经够惨了,绝不能在熟悉的二手交易领域被痛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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