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靳顿时跟触了电往回抽手,脸上立刻红了:“你,你干嘛啊……” 林琅意死拽着他的手把他往里面带。 刚才原楚聿都说了,这是亲兄弟,看在亲兄弟的面子上,再加林氏珍珠本身的实力,那不更是锦上添花?公布联姻消息,好事啊,让原楚聿相信她真是自家人。 林琅意半拉半扯地将程砚靳拉到原楚聿面前,两人的手十指相扣,她贴着他站,在那高大健壮的身体面前骤然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程砚靳这样一身肌肉的一个人,嘴巴上不依不饶,身体倒是柔弱不堪地被她一步步拉着往里走。 他乍一看到原楚聿还惊了一下,下一秒就习惯性热情地叫了一声:“聿哥。” 叫完这一句后程砚靳才发现原楚聿潮湿的头发和松松散散披在身上的浴袍,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诧异道:“你怎么在我房间?” 原楚聿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面前如胶似漆相握的十指上,他的手臂已经从林琅意刚才坐着的沙发扶手上收了回来,那张清隽干净的脸在此刻有一种天然的冷感。 林琅意笑得格外开心:“刚才聿哥在跟我谈合作。” 程砚靳闻言顿然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刚在那一秒为什么吊起了心……啊,原来是大宗市场的事情啊。 可是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原楚聿松弛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从上而下的角度能让人瞧见他流畅的肩颈线条和弧度凌厉的锁骨,凹陷处还有几点未擦干的水痕。 程砚靳心里那股奇奇怪怪的念头又升了起来……原楚聿以往谈生意的时候哪怕不是西装革履,也是得体大方的,可没见过这番居家随性的样子去跟人谈正事的,就像跟自己人相处一样。 林琅意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原楚聿才对吧? 程砚靳反握住林琅意的手,莫名其妙的,把她整只手包在掌心里,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甚至还扭过脸快速觑了她一眼,想看看她有没有留意到原楚聿未合严实的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肌理。 林琅意的脑子里除了生意就没别的,兴高采烈地强调:“聿哥说你们关系匪浅,所以把我也当做自己人。” 程砚靳见她高兴成这样,点了下头,嘴贱地顶她:“可不是么,都叫上聿哥了。” 他侧了一步,挡住林琅意半个肩头,以保护者和主导者的姿态对坐在沙发上自始至终不置一词的原楚聿说道:“她在我耳边念叨了几天了,烦得很,哥,你要是觉得她家生意能做,就看着照顾一下呗。” 原楚聿不响,少见的面无表情。 他没笑,可依然点了点头,波澜不兴地说:“在大宗市场列一个品上去,不是在商场橱窗里放一块蛋糕,今天想起,今天就能放……我在几个月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他望向林琅意,语气平静:“只是正式确定,是在大半个月前。” 林琅意一怔,想起大半个月之前正是原楚聿来林氏参观的那天。 他从最初就打算与林氏合作了,这次烂鳃病事件他也心知肚明,可他并没有打算将林氏作为一枚弃子一脚踢开,而是依然打算扶持一把。 林琅意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说实话,她与原楚聿相处时总是收束着的,因为她一直觉得世家子弟在不牵扯道利益的陌生人面前当然可以优雅有修养,可当利益冲突时,或者是背地里,谁又知道是怎么样的光景。 她没想到原楚聿真的是一个豁达君子,也许正如他身边朝夕相处的司机所赞美的,他就是光明磊落的。 林琅意诚恳道:“之后相关的手续……我再与您联系好吗?之前邀请您去养殖塘,您一直没有时间。” 原楚聿望着她,知晓她说的是他一直在微信上不回复的事,原本这件事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可是,可是…… 他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淡:“又是您?” “聿哥。” “嗯。”他垂下眼帘,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之后我会让负责这个项目的几个经理跟你联系。” “好的!”林琅意笑弯了眼睛,事情圆满结束,她打算搭乘下一班渡船离开,喝完这杯花茶就先回房间了。 房间里剩下两兄弟,因为程砚靳来了,原楚聿便打算把房间还给他,两人闲坐了一会儿,程砚靳依然藏不住话:“聿哥怎么在这个房间?长包的总统套房住厌了?” 原楚聿掀开瓷白色的苏打釉茶壶茶盖,用细柄勺慢慢将里面的白茶、玫瑰、山楂和陈皮一一捞出来滤干再丢弃,然后提着壶柄走到盥洗室把浅紫红色的茶汤一倾而尽。 程砚靳跟过来,抱臂靠在门框上看他慢条斯理地清洗茶壶,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什么时候开始喝花茶了,这种不是女人喝的玩意吗?” 原楚聿不答话,依旧细致地专心于手上的活,程砚靳耐不住性子,开始打听今天发生的事。 盥洗室里空间狭小,一旦说话便有回声,原楚聿耳边嗡嗡不停,终于轻皱了下眉,伸手按停了水。 “哗啦啦”的杂音戛然而止,程砚靳剩下的话跟着一顿,房间里霎时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原楚聿单手按在大理石台面,挽起袖子的半截手臂上全是水,淋淋漓漓地往下滴着。 他保持着微躬的姿势偏头看他一眼:“我在这里,是因为你说拜托我照顾一下林琅意。” 他一点点直起身,身姿笔挺如青松,平静淡漠的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一身柔白的浴袍更是让他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可他的语气却有些重:“楚弘和庄岚对她不是很友好,程砚靳,是你的问题,你先于无形之中轻慢了她,才让她不得不费那些口舌和精力周旋。” 程砚靳愕然,根本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他胸口那些不明所以的烦闷被打断,思绪被迫跟着走。 他倍感冤枉:“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楚聿收回视线,将洗净的壶身和盖子沥了沥水分,长腿一迈先出了盥洗室的门。 擦身而过时,他垂着眼低声说了句:“你对她好一点吧。” 程砚靳心里乱糟糟的,一个人呆立在门旁好半晌后想起什么似的霍然扭头,语气凶起来:“楚弘那小子干什么了?还有庄岚怎么会跟林琅意不对付?” 他像是扔炮仗一样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也没等原楚聿回答,急不可耐地掉头直接去找林琅意:“算了我直接去问问她。” 程砚靳走得急,拉开门后手一甩,那门重重磕在门吸上震颤几下。 原楚聿重新坐回单人沙发上,出神似的看着茶几上一动未动的甜点,目光毫无焦距地虚虚落在空气中。 他觉得有些疲倦,他跟自己说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打水球了,尽兴流汗后独自一人孤零零待着当然会反噬出巨大的空虚。 原娉然的电话来得毫不意外,他从昏昏沉沉的放空中乍然抽回神思,按下了接听键。 她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今天是我操之过急了,庄岚家说到底也不过是那点酒店行业,只不过成了气候而已,你如果没想法,我以后就不提了,只不过该有的表面功夫,你别都丢了。” 原楚聿按了按眉心:“怕总是做表面功夫,做到后来连您也被骗进去了……我一开始就跟您说了别费这个心思,不是吗?” 原娉然声线放柔,走怀柔路线:“妈妈也是看小靳定下了才着急,他还比你小两岁呢。” 铺垫完,她的语调忽然一转:“今天看那林家小姑娘跟你挺合拍的。” 原楚聿松松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微痉挛了一下,眼前蒙着的那层雾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像是被人突然用匕首抵住了咽喉,一切都绷紧了起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声音冷下去:“我疯了?” “且不说我跟砚靳是什么关系,我喜欢谁不好,去喜欢他的未婚妻?再者,程氏做的珠宝生意还是先与应元签了合同,有共生关系的,您觉得我是疯魔了才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连一丝卡顿都没有,所有否定的理由如流水一般倾泻出来,好像这些话术在他脑海里曾经打过千百次草稿,以至于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连脑子都是空白混沌的,他根本不需要斟酌反复。 原娉然又拎了一句,她果然还是最在意实质性的利益:“那你做的那个大宗市场的平台,怎么突然想着把林氏放进去了?” “如果您的秘书还有用的话,应该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跟您汇报过这件事了。”原楚聿泰然道,“我去过应山湖,她家即使不能一步登天也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我只是做生意。” “可是我听应山湖出了点问题,你做这笔买卖实在不像是你往日里的风格,像在赌,更像在送人情。” 原楚聿静默了两秒,脑子里莫名想起自己先前问林琅意要一个理由的场景,彼时他说哪怕不能用来说服他,也起码要能用来搪塞他人。 他仰着脸,头靠在沙发脊上无声地笑起来,结果最后林琅意也没有帮他编出一个理由,而他努力想了很多天,一直不知道应该用一个什么拙劣的借口来解释。 “因为看在砚靳的面子上。”他淡淡地说,“您没听说吗?程氏和林氏公布联姻消息了。” 这个理由确实是最恰当的,原娉然定了心,笑夸道:“是,你一向长袖善舞,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很不错。” 挂掉电话后,原楚聿又疲惫地坐了一会儿才在手机上一个一个打下字,打算让手下的项目经理与林琅意择日对接。 他想,帮她这一把只是出于情谊,只是在为以后程林联盟做铺垫,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他只是稍微晃了晃神,只是对她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好感,这不要紧,他能很快整理好,将一切拨入正轨。 人生总是这样的,理智着热烈疯狂,优雅清醒地发疯,可是只要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一眼终将会褪色,那些认为是绝唱的呐喊最后很有可能被证实是败笔。 他能在每一次选择中做出最利己的、最正确的决策,他可以预见与林琅意纠缠在一起必然是一场错误。 所以这样是最好的,原楚聿想庆幸自己在刚才没有说出那句话,拼命地想勾起唇角淡然处之,可到最后也只能怔怔出神。 像之前那样就行了,之前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努力让消息一点点沉入列表底下,看不见,就不会辗转反侧。 只要保持这样的—— 手心握着的手机忽然弹出消息,他顿了一秒,所思所想成真。 一个童话故事里的贝壳珍珠头像跳出了信息,那一点红色的消息提示从来没有这么显眼过。 他忍了好久,手指按在红点上想要划掉却迟迟没有动作,未点开的消息前面是“聿哥,我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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