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翻过一页,眼尖地发现原楚聿给价比之前说好的还要高两个点,不确定地朝他那里探过身去,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快速咽下才说:“你这里是写错了还是怎么的?” 说完她就自觉不可能,应元这种庞大的集团企业,每一份文件都应该流转OA,各部门审核批阅过,不可能在最关键的单价金额上出现这样大的失误。 原楚聿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没有顺势往她那儿倾身靠近拉拢距离。 他见她将文件摊在自己面前,扫了一眼,用纸巾掖了掖嘴唇,折叠后放在一旁:“没错。” 林琅意悚然,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这可是未来五年的预定大单,两个点的差异乘以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她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我们说好以低于市场价——” “提高两个点后依然低于市场价,但是这样的话,应山湖对剩余两个珍珠公司的收购计划会更舒服一些。”他平和地解释,“合作伙伴,就是要大家彼此都共赢合作,才能长久发展。” “一期借款是四千多万,这二期……”林琅意心里惊涛骇浪的,她嫌这样探着身时间久了会累,直接将椅子一拖,靠近原楚聿贴边坐下,这才觉得舒服。 她用手指在纸上“啪啪”弹了几下,强调:“二期……这么大的单子,要是按照现在的单价,那可就上亿了。” “毕竟我们都姓应,本来就是一家。”原楚聿微微一笑,还有心思说玩笑话。 他人坐得笔直,完全没有借机贴近她来反击病床上那位目光灼然的病人,只用最稀疏平常的口吻说了一句非常温柔的话: “你好了,我也就好了。” 边述将手臂搁在小桌板上,无声地瞧着眼前那相谈甚欢的两人。 林琅意坐远了,他的筷子也够不到她了。 一个亿,这是什么概念? 他的心里空茫茫一片,不是嫉恨,不是艳羡,不是恼怒,不是拈酸,而是茫茫无措的空泛感,就像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行走,找不到方向,对世间万物一切的存在都像是隔了层纱一样看不真切。 因为差距太大,是倾尽一生也无法通过努力跨越的鸿沟般的阶层,所以这个数字就好像只是一个数字,让他一点实感都没有。 他再今非昔比,也永远不可能这样轻松爽快地对林琅意说出一句“不过是一个小目标而已。” 头又有点痛了,边述闭着眼碰了下伤处,语气不明地说了句:“原来原总是这样大体量的合作商。” 原楚聿淡淡道:“不算大,应山湖假以时日也会成为这样的集团企业。” 他笑笑:“商业合作也是需要背调的,所以只是某种程度的‘门当户对’而以。” 边述放下手:“嗯,不过除了资金入股以外,技术入股也是常见的合作方式。” “是的。”原楚聿居然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像是早在这里等着似的,“技术入股不像是资金投资,很难替代。” 这话说的,好像一个亿的资金能被说替代就替代。 边述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像在肯定一项实验结果似的:“原总还算有眼界。” 林琅意对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充耳不闻,只关心自己手里的文件,她才翻过一页,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被什么东西挤在中间。 她抽空往地下扫了一眼,看到一双哑光的黑色皮鞋左右踩着,将她的双脚不轻不重地夹在中间。 她顺着剪裁优良的西裤往上瞧,不期然与原楚聿的视线对上。 他还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她一开始还没悟出这个笑,往后缩了下左脚逃出围困,他慢悠悠地将腿并了一步,不依不饶,于是林琅意剩下的右脚却又被人左右抵住。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肘一移,放在左手边的一双未拆封的筷子忽然被他不小心拂落。 清脆的落地响声,他往下扫了一眼,搁下碗,躬身去寻。 床铺挡住了半个身子,从边述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原楚聿的动作。 原楚聿并没有直接捡起滚落到床下的筷子,而是就着这个弯身的动作将夹在他鞋间的林琅意散开的鞋带细致系好。 林琅意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她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刚才看他一直坐得不远不近的,安静澹然地用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心到这种细节的。 他的手指修长骨立,那纯黑的鞋带绕过他的指间,像是一条细尾的蛇缠绕在上,衬得那几根手指更加惑人。 他将她的鞋带绑好,还颇有闲心地抽了抽蝴蝶结的两只耳朵让它们大小一致,这才有条不紊地捡起落地的筷子。 很短暂的插曲,原楚聿直起身将筷子放在桌上,同时收回了自己的两条长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琅意微微移动了下鞋尖,与他贴紧的感觉还余在脚上。 “还吃吗?”边述问她,“等我出院了,给你试试我的手艺?” “怎么?”林琅意将腿收回来,插科打诨,“嫌我做的不好吃是吧。” “怎么会。”边述笑得有些赧颜,“你做的我都喜欢。” “比如这个,这个……这几个都看出来你很努力了。”他一一点过那几只被她“加了料”的黑暗料理,“最喜欢这几个菜。” 林琅意很满意自己两分钟调制的“料理”完美达成了目的。 还没乐几秒,边述接着话锋一转:“倒是这几碗,普普通通。” 点的是那几样原楚聿做的爱心便当。 他将爱心便当往原楚聿那里推:“招待不周。” 原楚聿却说:“怎么会?本来我也不是真来吃饭的,只是送一份加急的文件……况且我也听说林总不擅长做菜,我知道她煮面的手艺很不错。” 边述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责怪的意思。 林琅意以前就常常放碗面了事,难道现在还是这样? 她那个未婚夫,到底有什么用? 他下定决心:“以后我叫跑腿给你送饭,一日三餐。” 林琅意顿了顿,只听到原楚聿在一旁悠悠补充:“那要多做点,不然程砚靳吃完就没剩什么了。” 林琅意:“也不用太多。” “也是。”原楚聿颔首肯定。 林琅意听懂了她的意思,反正还有一份是吧…… “算了你别做了。”她冲边述摆摆手,“我现在吃饭特别规律。” 边述勉强信她:“怕你太忙忘了照顾身体,以后不能这样边看边吃,今天是因为原总千里迢迢过来,自然是正事要紧。” 原楚聿不紧不慢地回敬:“我也没想到她不在公司,本来她可以在公司里慢慢吃一餐,还能在吃完后眯一会儿,劳逸结合。”。 林琅意只当没听见,粗略看了一遍文件,越看越龙颜大悦,最后满意地合上,对原楚聿说:“我下午让法务顾问看了再跟你联系。” 原楚聿端起两份菜,将她喜欢的菜调整到面前,颔首:“不着急。” 边述瞟了一眼将要放到林琅意面前的那碗菜里还有胡萝卜,半点犹豫都没有,手腕往前一探,用筷子柄顶住餐盒,否决:“原总毕竟是合作伙伴,不清楚也是正常,这菜里有胡萝卜,小意不吃胡萝卜。” 本以为原楚聿会因此气势稍弱,谁想他不仅没有退让,反而还更用了点力气往前压,两人手上的力气互相僵持着,那碗菜卡在空中不上不下。 原楚聿面上随和儒雅,好整以暇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边述两眼,目光中是让人生气的对对手的轻蔑,以及同情地表示遗憾。 他悠悠道:“白灼的不吃,但是用油煸过的,她是吃的。” 边述一怔,手上力气下意识松了松,筷子被人顺势抵开,滚到第二节指节后。 那碗菜最后稳稳地搁在林琅意面前。 原楚聿没给她夹菜,只是挪了位置,自顾自说:“人总是会变的,口味会变,喜欢的东西也会变。” “也不尽然。”边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一出现就令他警铃大作的男人,他看似一直是一个局外人,哪怕一言不发地独自站在角落里,也难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感。 那么林琅意呢?她是不是也会同样被这样的人吸引注意力,是不是会久而久之被牵扯到更为千头万绪的情感。 边述不敢往下多想,一个程砚靳已经让他心低意沮,他不能再接受她身边其实群狼环伺的威胁,这会令当初选择离开、为求一个未来可期的他显得无比可笑。 他捏着筷子,眼神虚虚地落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语气虽稍轻,却依旧不肯放弃,强调: “可是事实证明,人总是会反复喜欢上同一类型的东西,所以才会终其一生在失去后寻找同一种感觉,俗称替代品。” “替代品?”原楚聿语气森然,清冽的嗓音沉下去,绝佳的眉骨在冷脸的时候显出锋利的攻击性,终于看起来有几分愠怒。 他说:“同等级的那才叫做替代品,各方面都优于原品的可不能这么类比,在工作上叫步步高升,在生活中叫做蒸蒸日上,在感情中,叫幡然醒悟,除旧布新。” 边述与原楚聿水来土掩着,还想要帮林琅意将鱼刺也剔了,才夹起,却发现这份手艺明显高几个level的鱼片早早将鱼刺都挑掉了。 他手腕一顿,微不可闻地屏息了一秒,放弃了这个举动。 所以说,他讨厌这几份菜。 未婚夫既然不会做饭,那这些明显少油少盐不像食堂大锅菜的菜品是谁做的? 边述也放下筷子,像是失去了胃口:“人总是不愿意相信残忍的真相的,忠言逆耳。” 原楚聿见边述放弃了鱼肉,眉尾微挑,斯斯文文地夹了两块到碗里品尝,淡淡点评:“自我意识过剩。” 边述:“自我意识通常是外界反馈的综合结果,并非完全由个人潜意识产生。” “但人长期封闭在狭窄的空间,接触零星几个人的参考价值并不大。”原楚聿四两拨千金,“更何况,我其实跟边先生不一样,我不爱讲那些名头,过去的成就只能代表过去,对我而言,这些履历除了能让我的自我介绍延长三分钟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两个人都是心思聪颖的人,对于某些信号更是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隔着的那张米糊的纸本来就是掩耳盗铃,原本还想着隔山打牛,谁知道都不愿意落了下风,这才将这番对话架到了掀桌的边缘。 “原总对我恶意真大。”边述直接道,“我说话直,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不知道哪里惹到您了。” “你也不见得说话有多直。”原楚聿意兴阑珊,“不过对我弯弯绕绕倒是没关系,反正我们之间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是对林琅意,我建议你能真的直接一点,我昨晚初见边先生,回去有幸拜读了您的著作,几年磨一剑,是憋着一口气的吧?”原楚聿将面前的碗筷整齐摆好,擦了擦手,而后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明显是要步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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