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脸! 脸在她那里是海选敲门的入场券。 池疏的脑子和身体都失去了控制,有可能毁容的念头像是毒蛇的利齿死死地啮咬住他,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他不管不顾去争夺那把刀,混乱间捏在手里开始疯狂无差别挥舞,明明切开的都是空气,而边述却主动将手肘一横,连着上半身的重量一起压制了上来。 短而薄的一把刀完全陷入了皮肉里。 失控的感觉像是剥去一根香蕉的皮,到最后掐着尾巴处的那一点芯,头重脚轻,怎么也握不住,果肉顺理成章地从手心里滑出去。 池疏手里的刀也这样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好像掉进了浑浊的肥皂泡沫水里,到处都是滑腻粘稠的液体。 极度的恐惧让他终于找回意识,池疏手脚并用,惊魂未定地一把掀开边述。 而边述就像是弱不经风的柳条一样往边上倒去,巨大的一声“咚”响彻房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听出病床摇颤的动静。 “谁在里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打开。 走廊明亮的光倾泻而入,护士抬手用写字板敲开电灯开关,房间里顷刻一览无余。 长时间的黑暗让池疏生理性地眯了眯眼,眼前模糊时,他听到了护士发出的惊呼声。 他迟滞地扭过头,看到了垂着头瘫坐在床脚的边述。 他头上的纱布从侧面可依稀看到新鲜的血迹,脸上也是血污,而左手小臂上一把小刀几乎捅了个对穿,血液如汩汩溪流染透了身上的衣服。 * 林琅意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家里早已安安静静。 她走进卧室,想起自己手机还没拿,又转出来去包里翻了翻。 刚才程砚靳隔着门说什么要出去一趟,她没仔细听,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 当然,这不重要。 她按亮屏幕,第一眼看到的是边述的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 很简短: 【我可能会出事,必要时,麻烦帮我报个警。】 林琅意心里一跳。 这句话没头没尾,怎么看都明显是求助短信,但却连个时间地点都没有,好像出自十万火急之时的一句混乱求救。 边述这样一丝不苟又严谨刻板的性格,怎么会发一句这样什么关键信息都没传达到位的信息? 林琅意快速翻了下未接来电,看到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前了,因为一个电话没接到,这条微信随后就发了过来,再之后就再无消息。 她心里没底,先给他回了好几条消息,均石沉大海。 等不住,她一边回拨,一边赶紧回房间里换衣服,预备去二院瞧一瞧。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放弃给边述打电话,剩下的那些零零总总的信息和电话都来不及看。 呼叫音一声接着一声,始终没有人接。 她的脑海里预设了许多突发的恶性情况。 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边述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这里无依无靠,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能求助。 林琅意放心不下,反正问天问地的程砚靳也不在,她一不做二不休,下楼发动汽车直接往二院开去,准备亲自去见一见他。 到二院时,她仍然不放弃地边往住院部跑边继续给边述打电话,可该死的一个都没通。 林琅意心里七上八下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过了十点,住院部不再对外开放探视,林琅意千求万求说家属出事了,值班医生被她这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说动,问她是什么科,几床,叫什么名字。 她一一回答了,两只脚止不住地原地乱动,一刻也停不住。 “去急诊室了。”那值班医生查了查电脑忽然说,“刚才跟一个带小刀的男的起了冲突,手臂被刀刺伤了,正在——” 林琅意脸色巨变,连剩下的话都没听全,转身就往急诊科冲。 谁会去伤他?边述多年不在国内,A市不是他老家,他在这里的人脉圈根本不广,有谁会这么深仇大恨,在他住院休养期间拿刀伤人? 林琅意脑子里乱糟糟的,冲到急诊室里整个空间都是呻吟声和哭喊,吵得人神经抽紧。 她接连问了几个医生,最后终于知道了是23床。 一路不停地往床位赶,跑到距离23床还剩六七米的距离,林琅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高大健硕的男人。 他背对着人不动,头颅稍低着看向病床,像是一座雕塑一般严严实实地将未拉紧的床帘空隙完全挡住。 他的手上紧紧地攥着一顶帽子,那是她给边述买的一顶鸭舌帽,今夜,她看着他戴了一整个晚上。 林琅意的呼吸猛地夹紧,耳边的嘈杂声忽然全部消失不见。 她想起来程砚靳那几柜子的刀具收藏品,想起他出门的时间正巧与边述发消息的时间不过前后脚,也想通了是什么人会对边述有如此深仇大恨。 那次在应山湖,边述头部受了伤,这样的情况下,程砚靳也曾全然不顾人家的救命之恩,屡屡冒犯。 他是疯了吗?! 林琅意火气一股股地往上腾起,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向病床,一把将半遮着的床帘拉开。 床上的边述并没有在休息,他半靠着,左手上绕满了新鲜的纱布。 程砚靳听到这样大的动静蓦地扭过了头,刚看清眼前人是林琅意便脸色变幻,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琅意抡圆了胳膊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响亮,清脆。 打得她手心顷刻间就发麻发木,好像有细小的血液在血管里乱窜,热辣辣的。 程砚靳措手不及,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完全偏过了脸,鲜红的印子顿时显现在脸颊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微微张开,就这样保持着头倾向一侧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暂停了。 “程砚靳,我以为你长个脑子好歹也是有点用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暴力粗鲁的人!”林琅意气急了,用手毫不留情地连续推搡捶打他的胸膛,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 程砚靳这样一个一米八七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居然被她推得连连踉跄往后,最后一条腿猛地撞在床头,发出一声巨响。 林琅意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第一反应是朝边述看去,生怕这块此刻弱不禁风的豆腐碎了。 “你走开!”她骂程砚靳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以后都别出现在边述面前。” “我……”边述脸上有擦伤,看起来的确狼狈凄惨,他迟疑地往一言不发的程砚靳那里飞去一眼,看回林琅意,“他……” “你不用怕他!”林琅意以为那个观察的眼神是在看人脸色,愈发愤怒难当,“他算什么东西?我在这里,我看他敢动手吗?” “牛死你了还敢动刀,我现在就报警!” “他,不是……”边述却好像突然说不出清楚话来了,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林琅意胸膛大力起伏,彻底转过脸不再理会程砚靳,她侧着身体浅浅坐在床沿,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边述。 她蹙着眉靠近了看了一眼他缠满纱布的手臂,手指隔着空气像是想抚摸一下,又不敢。 程砚靳依旧保持着背靠着墙面僵直站定的姿势,他实在是安静得过分。 林琅意看着边述浑身是伤的模样就难掩心酸,无论如何,边述都不可能是程砚靳的对手,他伤成这个样子,程砚靳身上却半点擦伤都没有,想想都知道是多惨烈的一边倒战局。 而且还用刀,还用刀! 怪不得边述要她报警,感情是因为他觉得她跟程砚靳是未婚夫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牵扯到她,所以才把决定权给了她,放任自己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白挨了一顿打。 “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她懊恼极了,“我在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如果我早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肯定直接来找你了。” “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了,我给你转院,上次原楚聿不是说他认识吗?我们去更好的医院,你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我陪你去,你住院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想要联系原楚聿问问联系方式,可谁知这一看手机,才发现原楚聿早早给她发过两条微信。 【小心池疏,他好像摸到了17层的地址了。】 【我不放心,查了查他,发现他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并且,他一直对边述抱有极大的敌意。】 林琅意眉心一抽,盯着这两条信息,足足看了两分钟。 她那时候只来得及看完边述的短信,其他全都没管。 不过现在这事先放放,眼前还有个伤患。 林琅意暗灭手机,抬起头正要皱着眉跟边述说些什么,余光一扫,却忽然看到了放在床边的一只悉尼歌剧院的珍珠模型。 珍珠上沾满了血,将雅致精美的建筑蒙上了歌剧魅影的森森气息。 她一顿,捏住手机,问:“边述,我到处找不到这个模型,原来在你这里?” 边述看着她,点了下头,又往程砚靳脸上看去一眼:“池疏来找我了,珠珠,你离他远一点,无论他对你说什么,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不要信,不要拿。” 林琅意睫毛一颤,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 刚才一直没有向左边转过头去看一眼程砚靳,这个时候,她居然有些不敢转过去了。 “你的伤……?”她问。 “是池疏。” 林琅意嘴唇微动,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骂错人了。 还动手了,见面就打……不由分说的。 她咽了咽喉咙,最后还是扭过脸看了一眼程砚靳。 他贴着墙站着,眼睫垂着往地上看,细皮嫩肉的脸上,巴掌印分外明显,连带着嘴角处都有些破皮,微微发肿发红。 他就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宽阔的肩膀微微向内扣拢,没什么表情地独自伫立着。 所有的身体部位都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只有那只左手,一直死死地攥着帽子,将那顶新买来的帽子捏得皱皱巴巴。 林琅意不是嘴硬死犟的人,她顿了两秒,还是站起身朝着程砚靳走过去。 “你还好吗?”她甫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他反应极大地一偏头,躲过去了。 程砚靳贴着墙站,这一下让整个脑袋都完全偏向一旁,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是我莽撞了,对不起。”林琅意退回手,继续道歉。 他依旧一言不发,牙齿咬住下唇,看起来倔强又执拗,向下看的眼睛无一不在表达凄然,只有抓着帽子的左手越发用力。 “我误会了,以为是你——”她话说一半,程砚靳忽地大幅度撇了下头,将她的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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