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儿隐晦地说:“是我想的那样吗?” 路周笑了笑:“可能是在逮我呢。” “你做了什么事,他要来逮你?” “也是秘密。” “……啧。” 僵持了一会,方尖儿撇撇嘴:“你现在秘密可真多,少爷弟弟。” 男生笑起来:“这叫适当保持神秘。” 两人说话的时候,央仪一直低头喝自己面前那杯橘子气泡饮。她原本来云州是度假的,突然碰到这么一桩事,神经紧了一阵,这会儿又回到了放松的状态。 脑子被刻意放空,连他们讲的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掠过耳朵,她回头问服务生要酒水单,胳膊擦过男生还带湿意的黑发。与她如出一辙的洗发水味道散了过来。 动作在半空停顿,她的眼神对上他。 路周热得忽然就开始出汗,手不由自主地拎起领口抖起了风。耳朵也泛红,全然没了对方尖儿时的自在:“……你,你还要喝什么?” 央仪看着他:“不是你还没点吗?” “啊,我啊。”原来是为了给他点单,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严重侵扰他大脑运作,他在同样的味道里心旌摇曳,下意识说:“我跟你一样。” 两杯同样的橘子气泡水摆在桌上。 方尖儿一脸吃瓜相。 央仪忽然就觉得今天不该陪她下来。 等回去的电梯里四下无人,方尖儿用肩拱她:“他还喜欢你呢?” “不知道。”央仪随口答。 “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我先申明我不站队啊!”方尖儿以手立誓,“不管你怎么选我都百分百无条件支持。但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八卦。” 央仪无语:“只是一点?” “好吧,我承认是两点。” 路周以前喜欢过闺蜜,这一点方尖儿知道。 闺蜜和孟鹤鸣分手了,这一点她也知道。 目前看下来,孟鹤鸣怎么想她暂且不知,确认的是路周这小子还有想法。 那么,综上所述—— 方尖儿问:“你对少爷弟弟有想法不?” 央仪答得极快:“没有。” 方尖儿说:“看着我的眼睛。” 两人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眼里的湖澄澈一片,连涟漪都看不见。 “真没有?” “真的。” “刚认识那会儿你俩不是走挺近的吗?” “你想想我俩走挺近是因为谁。” 哦,好像哪哪都跟自己有关。 方尖儿喊着哎哟我对鸡眼了,捂住自己,片刻,又从指缝里偷看闺蜜,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算是明白了。 综上所述,一厢情愿。 那孟总呢? 方尖儿脑子里想着的人此刻正在榕城,孟家的大庄园里。 孟鹤鸣有段时间没回来,管家鞍前马后,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些天家里的情况。 家里这段时间只有黎敏文在,因此所有的事都与她有关。 “夫人打电话去疗养院那,没听小少爷接过,一直很担心。前几天自己在那说要飞一趟美国,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是听说小少爷又回来了嘛。” “还有呢?”孟鹤鸣不紧不慢地问。 “然后这两天出去茶歇,见了公司的老股东。具体聊什么不清楚,不过回来后夫人心情不错,还夸了今年新植的一批玉兰。” 黎敏文喜爱玉兰,因此对玉兰很挑。 能听得出心情确实畅快。 孟鹤鸣放下茶盏,腿松弛地交叠在一起:“那怎么今天又在那生气了?” 想到这个就头大,管家谨慎地看看少爷脸色,压低声:“因为今天大夫人来了。” 男人果然顿了下,问:“人呢?” 管家低着头:“没住在家里,住在洲际。” 大夫人是孟泽平的第一任妻子,在孟鹤群很小的时候就和孟泽平离婚了。 离婚后孩子归孟家,数年后,她嫁给澳门一富商。 婚后和孟家的联系变得更少,孟鹤鸣极少见到他父亲的这位前妻。近几年唯一一次见面,是在孟鹤群的葬礼上。 远远的一眼,印象不深。 只记得是位保养得宜的贵妇,站在人群里面色温婉却冷淡。 照理黎敏文与这位前妻没什么交集,但这么多年,黎敏文总是将人当假想敌。人家在澳门上报,她隔天就会出现在榕城的报刊上,形容她的词汇一定要比那位更华美。 人家参加什么慈善会,她转头就哄着孟泽平也办一场规格更大,牵连更广的。 这些孟鹤鸣多少都知道。 年少时他不懂,一味站在自己母亲这边,觉得是自己不争气,不像兄长那样受父亲喜爱,所以连带着母亲也对在孟家的地位有种近乎于恐慌的危机感。生怕一个不小心母凭子贵,孟泽平把前妻迎回来,凌驾于她的头上。 后来懂了,他便看轻了这种一亩三分地的想法。 “大哥的祭日快到了吧?” 孟鹤鸣忽然发问。 管家说:“是的,再过两天就是。” 孟鹤鸣原本没想过要和那位大夫人碰头。 他自己也说不清,在大哥死亡的这场戏份里他扮演什么角色。总归落在别人眼里,不会是好的。 他没有自虐倾向,不必上赶着被别人冷眼。 没想隔了两天,秘书处说有位谈夫人想约见。 姓谈的人本来就不多,几乎是同时,孟鹤鸣便想到了与孟鹤群有几分相似的那张脸。 他问:“就她自己?” “对。”秘书说,“一个人来的。” 秘书把人安排在会客厅。 孟鹤鸣进去时,茶已经喝了半盏。几面搁了一只爱马仕铂金,提柄上绕了一圈丝巾,月白色打底,上面绽放着一朵又一朵的白玉兰。 他忽然就懂了黎敏文这些年对玉兰的执着。 有些病态。 同父异母的兄弟间多少有点相像,自他进来后,谈女士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孟鹤鸣承认,有些虚伪的表象使他与兄长形似。 并不是基因难改,而是同样生活在孟家,很多东西和人的成长轨迹都会潜移默化往最有权势之人的喜好上偏。 如同知道孟泽平心里念前妻,所以黎敏文事事模仿。 也如同孟泽平在意自己的风评,年轻时爱装温润如玉,生的儿子为了投其所好,也不自觉地往这上面装一装,以博取父亲喜爱。 无论内里是什么样,他们两兄弟表面上都有虚伪。 孟鹤鸣在她面前坐下,展露出温和善意。 “您找我有什么事?” “早上我去墓园,见了见鹤群。”女人放下杯盏,语气里的温和与他如出一辙,“听说你昨天回的榕城,想着见一面了再走。” “见我?”孟鹤鸣抬眼。 女人淡淡地笑:“一点小事。” 这些年孟鹤鸣看人从未出过错,如果说自己表现出的善意是虚伪的,那眼前这个女人却真得很。 她说话从容匀缓,不兜圈子,也不刻意伪装。 说是小事,立马缓缓道来。 “榕城有块地,当年离婚的时候我没有拿。那块地是我婚前的嫁妆,公司急需现金流的那会儿我拿出来抵押过,你一查便知。” “您是打算要回去?”孟鹤鸣问。 “我的东西,过了些年月再要回去,应该不难吧?” 他没有为难人的打算,表态:“不难。” 当即通知助理去查。 等待间隙,女人便说了说家常,问孟泽平怎么样。 提到孟泽平,孟鹤鸣意兴阑珊:“前些日子刚去看过,还不错。” “你爸爸年轻时候很争强好胜。” 孟鹤鸣笑了声:“现在也是。” 女人摇摇头:“所以我同他过不下去。” 这话很难接。 孟鹤鸣正想着如何往下顺,她又自己说开了:“那时候我年轻,看中容貌,觉得他一表人才,因此很是中意他。后来结了婚才知道,他骨子里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无害。他性格又那样强势,事事掣肘,对我威严的时候多过温柔,和我想象中的婚姻全然不同。” 孟鹤鸣不知在想什么,手指落在表盘上,一下一下地拨弄:“所以您悬崖勒马了?” 她点头:“还算勒得不迟。” 孟鹤鸣敛眸:“现在呢?您后悔过吗?” “一点也不。”女人说,“我如今的丈夫对我很好,在外人眼里我们相敬如宾,私底下也是如此。他尊重我,也包容我。和他在一起我能做自己。” “您眼里的尊重和包容是什么?” “那时候我刚离婚,独自在澳门。圈里很多人等着看我笑话,我自己也避着这个话题,在外面从来不说第一段婚姻。不过他不一样,他不避讳,偶然聊到,他只说孟泽平事业上有建树,看人眼光却不好。” 她语气里的从容和宽厚并非作假,温醇得仿佛这些年没再经历过波折,万事顺心。 听到她这么说,孟鹤鸣在心里同自己的母亲相比起来,的确高下有别。 “后来聊多了,我问他怎么总跟一个离过婚失败的女人搭话。他说失败的是孟泽平,而我跑出来了,我就是成功的,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勇敢。”好像回到了最初热恋的时候,她说着低头笑了下,“那时候他还未表达爱意,但我已经零零星星看到爱了。” “再后来他跟我求婚。我惊慌失措,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告诉他我在榕城跟孟泽平还有一个儿子。他应该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震惊了几秒,随后又想了想,很认真地让我放心,说他来想办法,把孩子接到澳门。” “……”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吓得几天没见他。那段时间他也没来找,我心想一定是他知难而退了。毕竟他家境殷实,原本找一个二婚的女人已经很难,还要再摊上一个外姓的孩子,这件事他家里绝不会赞同。可是等我知道他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榕城,在和孟泽平谈判。” 孟鹤鸣产生了兴趣,问下去:“谈输了?” “不。他允诺了你爸爸澳门的一些生意。当时你已经出生,其实孟泽平没那么坚决要留下鹤群,之所以谈那么久,是想要利益最大化。” 果然是孟泽平的作风。 女人垂下眼,手指搭在盖碗上:“他们快谈拢之前,是我自己放弃了。” “为什么?”孟鹤鸣问。 “他那时候已经和你爸爸太像了,我没办法接受把他带在身边。”她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作为母亲,一直都是我亏欠鹤群。” 孟鹤鸣心想,如果当年她执意要把孟鹤群带走,想必孟鹤群也是不乐意的,他总会想办法回孟家。 他们兄弟俩的野心,不相上下。 是不是亏欠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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