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状似漫不经意的嗓音,在一片静谧里懒洋洋响起。 “既然原谅了,那你要不要再喜欢一下他们俩?” 心脏难以招架地重重一跳,许织夏的心境顿时回到了他送她日记的那个夜晚,在空气中闻到一种春生的气息。 正如他所言,她现在有了自己清醒而独立的人格,不会是理所当然听哥哥话的小朋友了。 因为他刚才嘲笑,她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玩不过他,于是这会儿,许织夏就故意小声说—— “……不了吧。” 手被他牵着,许织夏感觉到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听见他轻描淡写要求:“再喜欢一下。” 许织夏抿住唇角,不听他教唆。 都对她有男女之情了,怎么就不能是他倒追。 小裙子没兜兜,许织夏另一只手摸到自己腰后放着,盯着小白鞋的鞋面,步子慢慢迈着,声音也慢慢的。 “哥哥,你想追我吗?” 几乎是同时,纪淮周止住了脚步,像是暴露本性,胳膊带着她一拽,迫使她正面朝向他。 他眼神严肃,示意她拿出小包里的手机,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现在打给他。” 许织夏懵懵眨眼:“谁啊?” “你那个学长。”他沉声。 许织夏一时摸不着头脑,迟钝问:“为什么呀,问他有没有安全到酒店吗?” 纪淮周扯了扯唇,随即冷下脸,咬字清晰:“跟他分手。” 许织夏愣住半晌,飞速梳理思绪,总算后知后觉到,自己一直都没和他明确说过,那晚学长的告白她没有答应。 见她怔着,显然是从没想过要分手,不分手又问他想不想追。 “小瞧你了,周楚今,”纪淮周皱着眉,定定看住她:“你还想脚踏两只船呢?” 不知道为什么,许织夏就是想看他再误会一会儿,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让他得意。 许织夏嘀咕:“你追你的,怎么了。” 纪淮周望向别处,深深吸上一口气。 这妹妹养歪了。 “不追拉倒……”许织夏可有可无哼了声,扭头小碎步跑掉了。 身后的人沉沉肃声:“回来。” 她闷笑,跑得更快了。 许织夏在那个空阔的夜晚,结束了长达四年寻求真理的死局。 人为什么非要寻求一个真理呢。 这个世界上,关于爱为何物,有太多先哲的诠释,但没有最好的诠释,更没有正确的诠释。 欲望是爱,归属感也是爱,它们都是真理的一部分,它们都属于真理。 只不过完整的爱,是所有真理的总和。 性教育讲座的老师说,感情是感性的,可以跟着感觉走,但你的感觉很可能会欺骗你。 她想要完美的感情。 如果很难得到,那她就跟着感觉走。 众说纷纭,或许爱本身就是一个探索爱的过程呢。 许织夏迎着晚风,柔顺的发丝扬起弧度,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奔跑摇曳。 那一刻无比的舒适惬意,时不时就能经过一栋民国时期遗留下的公馆和小洋房,当然也有黑漆漆的民居小院。 许织夏不自觉放慢了速度,停下来。 这里几乎感受不到商业气息,至少眼前这一片没有,只有斑驳的黄墙,和近百年的梧桐道,远处还靠着辆古旧的人力黄包车。 夜景温柔的光影交错,仿佛在诉说那半部民国史的风华。 等纪淮周追上时,许织夏望着寂静深邃的颐和路,忽而说:“哥哥,要是棠里镇也能保留住原始的风貌就好了。” 纪淮周一顿,追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静静陪她站着,没有讲话。 - 那晚纪淮周迟迟不能入睡。 小兔崽子仿佛就趴在他的耳边,反复地问,哥哥,你想追我吗?你追你的,怎么了? 她那眼神纯真得,都让人不由怀疑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他阖眼躺在床上,蹙着眉,一肚子气愤,又无可奈何。 自己养的,能怪谁呢。 许织夏在隔壁卧室倒是睡得很香。 一盏彩色玻璃灯罩的小夜灯微微亮着,她窝在柱子床,如同置身在复古胶片里。 隔着一堵墙,长夜漫漫,一处梦寐,一处闲愁。 许织夏原本想着第二天就跟哥哥说清楚,她也不能毁了人家谈近学长的清誉。 谁知一觉睡醒,正事全忘了。 只知道吃早餐的时候,哥哥绷着脸,蒋惊春还好笑地问了句:“怎么了阿玦,头还昏着?昨晚才喝多少酒。” “阿公,哥哥有起床气……” 她说到一半,对面那人抬眸睨她一眼。 许织夏咬着油条,含糊把话说完:“没睡饱。” 纪淮周眉骨沉着,一个字都不想说。 小姑娘到了金陵,得试试时兴的旗袍,那天上午,蒋冬青特意带许织夏出门。 蒋惊春和纪淮周老少两个就老实跟着。 他们去的旗袍店,店主是相熟的晚辈,店开在闹中取静的隐蔽地,但很有格调,实景还原民国时期的洋装布行。 他们在外间闲聊。 许织夏在里间试旗袍,没两分钟她就要唤一声哥哥。 她一唤,纪淮周就得过去,接过她递出来的旗袍,尺码大了要他去换,颜色不喜欢要他去换,不太日常也要他去换。 现在不是他招招手,小兔子就欢天喜地地奔过来,而是她唤一声,他这头恶狼就要立刻从死亡的悬崖边回头飞奔过去,随叫随到。 纪淮周本就膈应着她那小男朋友,心里烦躁,烦躁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可能真干得出横刀夺爱的事情。 “哥哥——” 里间又传来女孩子一声清脆。 店主姐姐和蒋老夫妇正聊着,笑说兄妹感情真好,而后朝里头扬声:“妹妹,喜欢就穿着,吊牌剪了。” 纪淮周面无表情放下腿,从沙发起身,向里间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隔断的红丝绒帘布才被撩开半幅,小姑娘在帘子后面,低头扯扯裙摆,扭扭捏捏。 就晾着他,半天也没吩咐。 纪淮周提醒:“说话。” 许织夏迟疑着,思来想去最后说:“没事哥哥。” 她就要放下帘布,纪淮周当时很难不产生她这是故意在钓他的感觉。 于是他按肩把她往里轻轻一推,步子一迈,人直接进了去。 红丝绒帘布在他身后垂落合拢,隔出里外两个空间。 没想到他会进来,许织夏愣了下,但也没赶他出去,想说她就要这件了,话刚到喉咙口,面前的男人突然又往前逼近一步。 “就仗着哥哥惯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嗓音低沉,鼻息压着一丝隐忍:“你哥哥对你没有底线,你是不知道么?” 许织夏一脸木讷,眼睫毛一扇一扇,不明所以,但因他体型的压迫,她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哥哥,你帮我拿把剪刀吧,我想把吊牌剪了。” 纪淮周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一身水绿色缎面旗袍,剪裁贴身,身前和腰后都有着饱满圆润的弧度,腰肢却细细窄窄的。 她穿旗袍的明艳风韵,明晃晃在眼前勾着他。 最重要的是,她又是这无辜的眼神。 纪淮周呼吸漫长起伏了下,捉住她胳膊把人扯背过去。 许织夏始料未及,低低惊呼一声,没站稳往前一趴,双手撑着扶住沙发背,单膝跪到真皮沙发面上,露出旗袍开叉下的大腿。 这姿势,她腰往下塌了,臀却是翘着的。 许织夏还没反应过来,一回眸,男人俯下了身,脸已经不由分说贴近了旗袍开叉处。 唇似有若无蹭过,炙热鼻息烧到肌肤上。 里间的落地架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旗袍,有几套展示在人形架。 墨绿墙纸贴实木墙裙,丝绒窗帘合着,深檀木边柜上一台古铜留声机。 许织夏呼吸一窒,人也一颤,头脑还没有捋清楚当下的情况,就见他张开唇,咬住了吊牌的线。
第45章 心如荒野 【我养大的,被带坏了,也是随我。 ——纪淮周】 - 他俯着身,一只手扶在她塌下的腰窝借力,另一只的手指勾住吊牌,低下脸咬住吊牌的棉纱线时,唇不经意擦过皮肤。 男人的体温一如既往地烫。 就连唇上也是。 许织夏感觉到这温度下的电离子变得活跃,通过她这个导体,从肌肤刺激进神经末梢,一路钻上尾椎骨。 前后不过一两秒。 在这短瞬间,许织夏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一声几不可闻的短促低哼,同时激灵之下倏地抓住了他头发,本能想躲,却又要推不推的。 牙齿咬着线一扯,棉纱线在这巧劲下,从固定的扁卡扣中轻易绷断。 脱节的吊牌被他拽离了旗袍。 可能是她的掌心还按在他的头上,他目光抬过去,落向她的眼,慢慢直起腰背。 许织夏颤悠的心脏,被他这眼神瞧得,又是突突连着几下悸动。 他那张浓颜确实迷人眼,不过从前她见惯了,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笑一下,看一眼,或者哪怕没表情,人家都难以平静。 但不知为何这一瞬她突然感触到。 这人简直有一双勾引人不自知的眼。 他一退开,许织夏猛地回过身,人没稳住一屁股跌坐进了真皮沙发里。 跟前的人是站着的,许织夏不得不仰着脸,被笼在他身躯罩下的阴影里。 交汇的视线渐渐微妙起来。 刚刚的姿势,那声轻哼,和他嘴唇无意的一蹭,同时作用下,许织夏在他面前,忽然羞耻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虽然谈近表示,她对亲密关系的认知是成熟的,这些年她确实也明显地成长了,但那都是心理上的。 而生理方面,她始终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从前需要哥哥,因此喜欢哥哥,也只是很单纯的心理依赖。 用芙妮的话说就是,她和男人最大的尺度是同桌。 生理需求在人类需求层次中,是压在最底层的,许织夏一直认为,□□是最低级的吸引。 她潜意识里崇尚柏拉图式精神层面的满足。 但眼下,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种不理智的,超脱于理论之外的,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她第一次有了小女生的害羞。 好像突然被他拽进了视野盲区,因无所适从而胆怯。 里间的空气不知不觉闷热了起来,许织夏心跳着:“哥哥你……不能这样。” 可能是难为情,她脸歪了过去。 这套旗袍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每一寸都正正合身,领口盘扣贴着细颈,头偏着,露出耳后到侧颈细腻霜白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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