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漾挺聪明一人,他知道她不喜欢逢年过节到处串门这种事,也不喜欢面对乌泱泱一屋子对她而言没那么熟的亲戚,吃顿饭还得说点漂亮话。 所以应与峥回庆岭,她一定会连夜跟着一块儿回去,不可能一个人待在老家,独自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唠叨。 施漾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听见应与峥约他今晚玩,就猜到她今天会回庆岭。 被亲姐怼了这么一下,应与峥觉得他真是世界上最无辜的人,在这个家只要呼吸都是错。 唉声叹气,再一次感慨自己活得太没骨气了,在这个家太没地位了,他接到了应嘉禾女士打来的电话,让他们中午随便吃点,下午三点要出发回庆岭。 一屋子大人出门去拜年串门了,表妹表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仨。 挂了电话,应与峥把应女士的话给应湉带到,看了眼她放在墙角的行李箱:“我行李还没收拾呢。中午吃什么啊姐?” 应湉在茶几果篮里拿了个橘子,站垃圾桶跟前,边剥开边吃:“你那点儿东西,四分之一的行李箱就装完了。我不吃,你和丁晟一块儿吃吧。” 丁晟一直窝在沙发那儿一言不发,一条腿横在膝盖上,抖着脚踝,人瘫在沙发上,戴了耳机打游戏。 闻言抬头,瞥了应与峥一眼:“用不着算上我。” 什么态度啊你? 应与峥轻嗤:“想多了,没想算上你。” 扭头又问应湉,“你行李箱够吗?分我四分之一。” 应湉:“不分。” 干脆的不得了。 应与峥噎了下:“……好无情一女的。” 应湉丢下那句话,手机震动起来,她瞄了眼来电显示,径直朝卧室走去。步子很大,步态从容。 她其实没那么担心被应与峥发现,他俩真要打架的话,大不了她拉拉架嘛,不过就是有点为难她。 她可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反手关上卧室的门,顺便把门锁了,应湉才接听电话,怕门不隔音,压低声音问:“怎么又打过来了?” 施漾声音卷着冬季干燥的沙意,低低沉沉,碾过她的心口:“一件大事,刚忘了问。想我吗?” 这事儿确实挺大的。 应湉笑了声,沉吟几秒,说:“前天想了,昨天没想,今天有一点点想你。” “嗯?”喉间低压溢出来的声音,略微上扬,沉闷,似乎能想象到他微微蹙眉的不满表情。施漾顺势问,“昨天为什么没想?” 说起这个事,应湉可太有话讲了,仿佛回到了睡觉做梦的那个时刻:“因为前天做了一个梦,梦里你老亲我,太烦了,所以昨天有点讨厌你。” “……” 施漾瞬间哑然,给他气笑了。 正想说梦见我亲你这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就听见家门口传来密码锁开锁的声音,紧接着他和玄关换鞋的江照月四目相对。 江照月先开口:“正好你在家我这会儿跟你说,明天晚饭的时间腾出来,帮我去接个人。” 施漾这边的电话没挂断,听筒里应湉下意识噤声。 “谁啊?”他反扣手机屏幕,问。 应湉清楚地听见他们俩的对话,心想,应该是我吧。 果不其然,江照月换鞋放包,语调悠扬,整个人容光焕发:“当然是我的宝贝徒儿了,应湉,你见过。你是不是有她微信?我之前好像让你帮我给她拿过东西?” 施漾嗯了一声:“她要来家里吃饭?” “对啊,前几天打电话给我拜年,我就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饭。小符他们跟她说我做饭好吃,她有点馋。”江照月心情很好,说了一堆之后才抬眼看见施漾的表情,蹙眉,“你这什么表情,我请我学生吃饭,你不高兴什么?” 他那表情有点难讲,反正欲言又止挺憋屈的。 “我没有不高兴。……”施漾连忙压着她的尾音否认,“我哪敢不高兴啊,我高兴的要命。” 这头和应湉的电话还通着,她要来家里吃饭他不高兴,他是不想活了吗? 江照月奇怪地看他一眼:“抽什么风呢。” 拿手机戳戳点点两下,“地址发你了,明天把人给我接过来。” 施漾:“好的江老师。” 等江照月倒好热水,端着杯子去书房,他才抱着胳膊往后靠,问耳机那头的人,“听见了?” 当了几分钟的哑巴,应湉这会儿才嘴唇翕动:“我可以说我没有听见吗?” “行啊。”施漾噙着笑,散漫的语调,“应湉说什么都对,我哪敢说不。” 应湉哼笑一声:“我是这么蛮横的人?” 施漾眉目含笑,喟叹一声,拖腔带调的:“你不是,但我得有这觉悟啊。” - 要去江老师家里吃饭这件事,刚放假那会儿就提到过。 大年初一给她拜年的时候又提到这件事,应湉说她在老家,初五回庆岭。 这顿饭就定在了初六晚上。 本来是打算给施漾一个小小的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个待拆的礼物没有藏住。 回到庆岭后,应湉硬是在家窝了一天半。过年几天基本上都是在不同的亲戚之间斡旋,一群人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喜欢攀比,也就那样儿,但她实在是觉得元气大伤。 应与峥和她状态完全不同,这人精力旺盛,昨天下午刚回庆岭晚上就跑去打球了,今天又要去。 给她跑腿拿了奶茶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溜去球场,临走前还操心地去拉她卧室的窗帘:“你拉开窗帘见点儿光行吗?” 应湉原本歪在椅子上,捏着手机,和施漾聊着天,他说他晚点来接她。她长发微卷,透着一股慵懒感。 见应与峥拉窗帘,她立马弹起来,伸手扯他衣摆阻止他拉窗帘的动作:“哎呀——!” 焦急和不悦从喉咙里挤出来。 应与峥抓着窗帘的手坑猛地顿住,扭头看她,一脸惊恐,跟见到鬼一样:“我掐你嗓子眼儿了?” 这发出来的是什么怪叫,变异了? 应湉蹙眉,摆摆手指,示意他把窗帘给她拉回去。而后插上奶茶吸管,满足地喝了一口:“氛围感,你懂什么?” 应与峥:“我是不懂,滚了。” 他一走,整个世界清净了。应湉更满意了,腿搭在椅子扶手,慢悠悠地晃着。 应与峥今天没去石景公园,和施漾他们一群人约在北海那边。 施漾觉得他这人打球的瘾比他还大,昨天陪他打过,今天又打。 不过他那儿确实有大事瞒着应与峥,陪应与峥打两场球而已,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所以他昨天今天这两场球都有点让着应与峥的意思,以至于应与峥都觉得他这状态不对劲。 “你肌无力啊施漾?”截下篮板,应与峥拍着球,扭头看施漾,“投的什么狗屎,我都没起跳就把你盖了。” 施漾倒退着跑了两步,脸上荡着笑:“你厉害呗。” 他这无所谓的语气老感觉有点阴阳怪气,应与峥轻嗤一声,把球扔给他。 半个小时后,施漾坐在球场边缘的长凳上喝水,应与峥撑着凳子在他旁边坐下,直接拿他的水喝。 “问你个问题。”见他喝完了,起跳把空瓶丢垃圾桶里,施漾才扭回头问他,“我当你姐夫怎么样。” 黄泽类正喝水,听见他这话猛地呛住,水都喷了满地,连咳好几声。 头子见状糊了一张纸在他脸上,笑着调侃他:“挺激动啊你。” 抓着纸巾胡乱擦着鼻子嘴巴,黄泽类大惊失色,胆战心惊,感觉自己要冒冷汗了。 你他妈是真不想活了,这话都敢问。 应与峥斜施漾一眼,习惯他时不时惹他一下的行为,对他这话不甚在意:“想挨揍直说,满足你。” 重新坐下,扯了下裤腿,他有些费解,“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觊觎我姐,几个意思?想当老子姐夫,骑老子头上?” “确实有这想法。”头子往长凳边儿上一坐,胳膊搭在大腿,“踩你头上这事儿多爽啊。” 说着冲黄泽类抬了抬下巴,“是吧?” 黄泽类抬头望天,疯狂摇头:“我没有啊我不是,我没这想法。” 他敢有这想法?那是在应与峥脑袋上蹦迪吗?不是!那是在施漾脸上挥刀!他没嫌自己命长,还想多活几年。 头子笑了几声,勾着应与峥肩膀:“正常,你姐本来就巨漂亮。再说了,漾哥这姿色也是数一数二,不考虑考虑?” 应与峥突然有点烦:“这事儿问我姐,问我干什么,我跟他谈?” 黄泽类眼珠一转,瞄了眼施漾,又看向应与峥,问他:“听你这意思,你姐点头了,你就认了?” 应与峥的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黑得跟锅底似的,咬牙切齿:“我这意思是,滚蛋。” “……” 黄泽类摸了摸鼻尖,得,还是得完蛋。 他们仨正胡扯着,施漾突然撑着膝盖站起来,洋洋洒洒的语气:“走了。” 头子看了眼放旁边的手表:“这才几点。” 应与峥抬眼:“干嘛去?” 施漾双手插兜,勾唇轻笑:“你看我挺不爽,怕挨揍,滚了。”
第61章 乖狗 见他真要走, 应与峥扭着身子问他:“不一块儿吃饭?” 施漾头也没回,背着身,随意摆摆手:“我妈让我回去吃。” 跟你吃什么饭啊, 我跟你姐吃。 北海公园离应湉家稍微有点远,坐地铁过去要半个小时。这会儿离饭点还有一阵时间, 他提前过去接她。 一个星期没见,他真挺想她。主要她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她不黏人, 一点都不。 和她自己之前说的没差,一放假就跟没通网一样,要找到她简直大海捞针,回消息都成了轮回,也就有空的时候理理他。 相比之下,倒是显得他有点黏人。 在北海公园绿道边洗了手, 他才慢悠悠地去地铁站。应湉家附近的路,他从去年暑假就开始走, 走了很多遍。 分开后没见面的那一小段时间,朋友提起石景公园,提起她家附近的路名儿,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 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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