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浦把群里那几张娃娃正反面的照片,反复看了一会儿,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大概是既欣慰,又心疼。他的女朋友是真能耐。可他也无法想象出,在谢新蕊这样冷血精明的连环杀手的眼皮子底下,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李轻鹞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外几张高速公路的照片上,路牌上清楚标着临沧、红河、普洱等地名。 她们在往云南的南边开。 “我知道谢新蕊想去干什么了。”他说。 “去干什么?” 陈浦放下手机,一边扣警服扣子,一边说:“其实所有这几个案子,说到底,是两个女人的复仇计划。” 周扬新是搞犯罪心理的,一听他这么说,心有戚戚然:“没错!” “虽说她俩到黑黎峰后,才开始结盟行动。可就我所见,两人也算是……”他顿了顿,用了个不知道是否恰当的成语形容,“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在她们俩主导的这整盘杀局里,现在只剩一个该死的人,还没死。或许是因为向思翎之前没彻底狠下心,又或者是她想让李美玲活着慢慢折磨。但现在,向思翎已死,李美玲自然也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谢新蕊去替向思翎,和她母亲做了断了。” 周扬新心中情绪翻腾,沉默不语。 —— 天一点点黑下来。 李轻鹞走在谢新蕊身后,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土路。她听着谢新蕊和那高壮男人的交谈。 “美女,你是?” 谢新蕊笑笑:“电话里说过了,向思翎的本家姐姐,我姓谢。” 权哥也笑眯眯的,可依然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说:“她姓向,你姓谢?” “表姐。” “她怎么不自己过来?” “可能是不想面对吧,最近她也走不开。总之你把人给我就行,70%的预付款,已经打到你的香港账户,查一下?” 权哥看她一眼,站住脚步,于是所有人随之停下。他拿出手机翻看,脸上的笑容果然更真诚了,说:“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合作,都是朋友。钱到账,一切好说。来,我专门给你安排了一座小竹楼,风景很好,也很安全,今晚先住下。” 谢新蕊的姿态很大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包围着,也显得气度不凡,她说:“那就麻烦了,思翎一直跟我说,权哥信誉很好,果然不假。” 权哥哈哈笑道:“那当然,当年我跟着她爸干。后来风头紧,我就回了云南,我和罗总算得上宾主尽欢。今年向思翎找上门,开价公道,付款痛快,我当然也乐意帮忙。我这个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一笔归一笔,一码归一码,清清楚楚。”他仿佛才看到打着绷带的李轻鹞:“这位小美女又是?” “我助理。”谢新蕊很随意地说,“路上我们遇到点麻烦,她断了手,是可靠的人。” 李轻鹞:“权哥好。”一副不卑不亢,干练利落的模样。 权哥果然没再看她。 权哥一行人,把她们领到一幢小楼前,门口站了两个喽啰。权哥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朝她们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说:“我就不进去了,两位美女自便。放心,寨子里很安全,警察也不会来。楼下有两个兄弟值班,有什么需求都让他们跑腿。都听好了——”权哥冷冽的目光环顾一周:“这两位美女是我重要的客户,都给我放尊重点,谁耽误我挣钱,我找谁麻烦。” 七八个手下忙答“是。” 谢新蕊问:“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我们急着走。” “人都送来几个月了,向思翎交代过,要丢在最脏最苦的地方。现在她染上了脏病,精神估计也出了点问题。她呆的寨子,离这里有点远,也不通车。已经派人去接了,明天人就会到。”
第94章 两个小时后,陈浦和周扬新坐在一辆开往云南的高铁上。 这回,两人没和其他同事一块儿坐二等座,而是坐的商务。陈浦非要去,强行办了出院,丁国强也没辙。不过陈浦也惜命,万一伤口恶化,又得入院,更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李轻鹞。所以他自掏腰包,定了商务座,全程趴着晾伤口,还能顺带让队医过来输个液。于是周扬新也跟着蹭了一回商务座。 列车疾驰,暮色渐沉,陈浦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工作群的消息,和手边的各项资料。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普洱。 当初,路星就是在普洱偷渡出境,并把李美玲交给了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发现步娃娃的那条高速公路,终点恰好是普洱。 可以肯定的是,谢新蕊带着李轻鹞也去了普洱。 但普洱是个地级市,再怎么不发达,也有那么大。而且他们还没追查到谢新蕊开的车。 犹如大海捞针。 陈浦单手撑着脸,一直在思索,怎么样才能更快地找到她们?突破口在哪里? 半天没有头绪,他突然想起丁国强曾说过的一句朴实有力的话:当你没有思路和头绪时,可以尝试追溯问题的本源,往往能帮你找到答案。 目前他面临的困境,本源是什么? ——找谢新蕊和李轻鹞,其实就是在找李美玲。 要找到李美玲,根在哪里? 当然在已经死了的向思翎。 陈浦眉头紧蹙,抬头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突然间,心思活络。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有关于向思翎的,之前被他们忽视的,不起眼,却很矛盾的潜在问题: 向思翎,一个土生土长的湘城人,读了大学就进家族企业当高管。她从哪里认识云南的地头蛇,可以帮路星办偷渡,还能把李美玲藏在对方手里? 别说她是去云南旅游无意结识的,不可能。这种地头蛇,属于三教九流,圈层隐秘,还可能属于某个犯罪集团。一般人想叩门,都找不到门路。向思翎人生二十多年,几乎不可能和这种圈层有交集。 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陈浦的大脑高速运转,反复估量推测,手里的笔在纸上急点着。 不着急,陈浦,慢慢想。他对自己说,你一定想得到。 一定有什么线索,或者蛛丝马迹,在这一整个大案里,曾经出现过,被他忽略了,也被所有人忽略了。 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 找到它们。 他总是能找到它们。 …… 某个瞬间,一道亮光,倏地照进陈浦的脑海。 他想起了一件事。 路星的口供提到过,在普洱把李美玲带走的,是一个有着花臂纹身的高大男子。天很黑,他没看清他们的脸。 可为什么陈浦感觉,“花臂纹身”男子这个词眼,还在这个案子的某个地方出现过? 是哪里? 是谁提过这名男子? 路星、李美玲、向思翎、罗红民…… 孙远安,叶松明…… 叶松明! 他想起来了。 叶松明的日记里,曾经也提到过一个花臂纹身男。那是在他离开湘城的那几天,藏着那份堕胎报告,惶惶不可终日,疑神疑鬼。但是有两次,他都被同一个男子跟踪。一次在诊所门口,一次是他跟女友在公园。 这个花臂纹身男,极有可能是罗红民的人。在骆怀铮被收押的那段敏感时期,男子盯着孙远安叶松明师徒,不要乱讲话。罗红民是个白手起家的包工头,后来逐渐发展壮大,他们行业水很深,手底下肯定也养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藏下李美玲的花臂纹身男,和叶松明遇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相同点和关联点是什么? …… 是向思翎! 想到向思翎,陈浦忽然又想起另一件小事。 早在替骆怀铮翻案时,向思翎假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记得当晚的事,还把性~侵她的事,推到向伟身上。当时她还说了很多理由,为什么自己不报警——因为李美玲拿裸照威胁,还说会泼脏水她和小混混发生关系。向思翎当时还提了句,她如果不听话,他们威胁会把她卖到东南亚去。 正常人,一对湘城父母,哪怕威胁人,怎么会提这种话?李美玲向伟也绝对没有这个能量。 是罗红民。 这个威胁,是罗红民对向思翎说过的。 也就是说,向思翎也许很清楚,罗红民手底下,有云南东南亚这条人脉。 那么会不会,在罗红民死后,这条人脉反而为向思翎所用,把手段用在了罗红民的太太李美玲身上? 这可真够讽刺的。 陈浦却意识到,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向思翎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人。罗红民死后,向思翎全盘接手了他的所有人脉财产,再收买一个涉~黑的人,轻而易举。 毕竟绝大多数涉~黑的人,都是为了金钱利益。 因此,现在只要找到花臂纹身男,就找到了李美玲,也就找到了谢新蕊和李轻鹞。 陈浦干脆不趴了,人坐起来,盘着腿,不停盘算盘算再盘算。旁边的周扬新叫着:“哎,祖宗,坐起来干什么?”他也没理。 要快,一定得快。谁也不知道谢新蕊这疯子还能干出什么事。 有什么最快的方法,找到花臂纹身男? 陈浦想到了一个名字——薛丽。 向思翎曾经用过的那张皮。他觉得,以向思翎的谨慎,肯定不会把用自己名下的手机号,跟花臂纹身男联系。那么她就很可能用薛丽的号码。 陈浦立刻打电话,让局里同事把罗红民、向思翎及“薛丽”三人的手机通讯录,还有近两年的通讯记录,都筛查一遍,看有哪些号码是云南的。 高铁快到站时,同事们的调查结果反馈过来了。 结果却出乎陈浦的预料。 薛丽的手机里,没有存任何号码,也没有跟云南的任何人有过通讯记录。也是,陈浦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否则之前警察彻底调查“薛丽”这张皮时,就该有所发现。 罗红民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五个云南号码,两名是当地官员,两名是华誉集团云南分公司高管。还有一个号码,名字写的“权”,身份不详,近两年都没有联络过。 而向思翎的手机里,除了那两名云南分公司高管的手机号,还存了六名她所资助的全国各地贫困生的联系电话,都做了标注,譬如某某省贫困学生XXX。 其中有一个贫困生是云南的,号码归属地正是普洱。登记资料也显示,这个号码在云南普洱下面某乡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身份证下,看少年的照片,平平无奇。 然而局里同事仔细一核对,发现这个号码,与罗红民手机里的那个叫“权”的号码,竟然是相同的。 可若真是向思翎资助的贫困生,号码怎么会在数年前,就出现在罗红民的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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