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沉下心一想,其实当年的事,最难过的是李轻鹞吧。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么优秀的初恋入狱,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后哥哥又失踪,双重打击,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如果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人,崩溃堕落都有可能。她却顽强地一考全省220,二考警校。多不容易,多么坚韧,甚至可敬。 想着想着,陈浦的气不知不觉又消了,心道,但是她和骆怀铮的事,总归间接牵扯到了李谨诚,还是得找个机会问清楚。 这时饭也吃完了,贪吃的二嫂走到沙发旁,指着三箱垒起来的荔枝,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呀?” 刘芳云说:“广西的朋友寄来的荔枝,呆会儿你们拿一箱回去。老大,你也拿一箱。” 陈浦开口:“我也拿一箱。” 刘芳云一愣:“你不是不爱吃荔枝?”所以她根本就没算小儿子的份,还有一箱打算老两口留下吃呢。 陈浦虽然不吃,知道桂荔很甜汁水也多。妹妹八成爱吃。 于是他一脸淡然地道:“拿给同事吃不行吗?我也有职场关系要维护的。”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调整为晚8点!)
第15章 清晨,骆怀铮揉着太阳穴,从梆硬的折叠床起身。昨天有个项目忙得很晚,他索性睡在办公室——和之前很多天一样。 公司的人都还没来,骆怀铮匆匆洗漱,把被子叠好,折叠床收起,放进储物间,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冰箱里有昨晚吃剩的炒饭,他拿微波炉热了,三两口扒完,就算是对付了早饭。 他走到窗前,点了支烟,想提提神。但太阳穴还是隐隐作痛,一是因为熬夜,二是因为这一周的频繁失眠。 其实骆怀铮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不像刚进去那一年,夜夜坐到天亮。后来情况渐渐好了,他每天在监狱里拼命锻炼、读书,晚上倒头就睡。偶尔有噩梦惊醒,也能冷漠地继续闭眼睡觉。 两年前他出狱,在监狱长和几个狱友的帮助下,开始接一些小活儿。因为他做东西又快又好又便宜,活儿渐渐多了,终于也能攒下一点钱。但他一步一步,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这么快地重新融入社会,全靠很多人,在背后无私地帮助他。所以他没有犯错的机会。 每次都是业务实在忙不过来了,他才招一个人,再招一个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骆怀铮每个月只留下单薄的生活费,其他的全都发给团队。到今天,公司加他自己也才二十来个人,在这个工业园区最角落最破旧的办公楼里,租了小半层。但总算,每个月有了稳定的客户和收入,在湘城算是站稳了脚跟。 两个月前,他给父母买了套120平的新居,看到父母终于能搬离那些旧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他的心中也升起一丝久违的快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马君鸿非要拉他去同学聚会。他现在既然创业,既然已是个市侩的商人,早已没有清高的资格,去拒绝这些可能的人脉。 而且,他也很想再见见他们。 可是现在,骆怀铮已经后悔参加这次聚会了。他深吸了一口白沙烟,苦涩地一笑,心想这可能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昨晚不到4个小时的睡眠,他依然梦境不断。聚会后这一周,有四五天逃不脱混乱的梦。 他又梦到了,父母在看守所外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他心肝欲裂; 梦到高三最后那几个月,教室的窗外,树影婆娑,他抄写着错题集,却忍不住在某一道题旁,画了个小小的爱心。然后偷偷抬头,看着身边埋头做题的女孩。 她的背影是清晰的,脸却是模糊的。有好几年了,骆怀铮在梦里再也看不清她的脸,清醒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忘了李轻鹞具体长什么样,因为她已经离他太遥远太遥远了,就像水星离冥王星那么远。 可他昨晚又梦到了最早的高二上学期,开学的9月,他在教师楼下酝酿了很久,最后一脸严肃地去找班主任,说其实李轻鹞的父亲和自己父亲是远房亲戚,两边家长希望他帮她提高学习成绩,所以恳请班主任给他们安排为同桌。班主任哪里怀疑过这个道貌岸然的年级第一,一口答应下来…… 他还梦到,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实在不舍得回家,就翻墙进了她家诊所,正在树下吻她,这一次亲吻的不是脸,而是嘴。可她爸突然推门走出来,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他慌忙翻墙跑了,可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他清醒时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这件事,他记不清了。 他也梦到,刚入狱那段时间,自己整天恍恍惚惚,哭个不停,还试图撞墙自杀,被狱友们拦了下来。电视剧里的监狱欺凌完全没有发生,几个狱友老大哥,对着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话都不敢大声讲。最后是监狱长,把他带到办公室,拿了本初中奥数题出来,说,小骆,这几题你给我写写解题思路,我女儿怎么做都不会。作为报答,这办公室里的书,你都可以看。 …… 而那个夜晚,那个混乱、恶心、血腥的夜晚,那个把他的人生割裂成两段的夜晚,他已很久没有再梦到过。甚至七年过去,某些细节,他也记不清了。 他想,这大概是大脑的某种自动防卫机制吧。 所以在久别重逢后,他还会梦到那些埋藏在前半段人生中的细节,那些最后的、甘甜温暖的细节。 骆怀铮抬起夹烟的手,按了按潮湿的眼角,对自己说,都过去了,骆怀铮。 就像这两千多个日夜,他对自己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都过去了。 前半段辉煌灿烂的少年人生,如今回忆起来,像是属于另一人,那个人不是他。 现在,二十四岁的骆怀铮,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布满尘埃的地上,他的心也早已经不在天上,而在芸芸众生庸庸碌碌的平凡人间。 等骆怀铮抽完半包烟,公司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他又冲了杯速溶咖啡提神,坐到电脑桌前,继续干活。 到了10点多,一个员工接完一通电话,激动地站起来大喊:“华誉集团的订单拿下了!骆总,我们拿到了!拿到了!” 办公室里一片沸腾,大家全都站起,和那个员工一起围到骆怀铮身边来。骆怀铮也站起来,笑得畅快。 华誉集团虽是个小集团,年营业额也有四五个亿,七八家子公司。对于大的计算机应用公司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于骆怀铮的公司来说,却是珍贵的大客户。 其实论方案品质和专业度,骆怀铮完全不怵其他竞争对手。但他们规模毕竟太小,所以之前对于能否拿下,大家心里都没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骆怀铮手一挥,表示中午请客,等项目顺利完结,每个人都会有丰厚奖金。他向来待下属极好,员工们全都喜滋滋的,充满干劲。 华誉集团很快把合同放过来,标准制式合同,骆怀铮和项目经理仔仔细细过了遍合同,又请外部法律看了一遍,提出几个小的修改意见后,对方痛快同意,骆怀铮这边就签字寄出了。 因为华誉项目明天启动,现在还没忙起来,傍晚时分,员工走得差不多了。骆怀铮累了一周,打算去父母的新居过周末,刚要离开办公室,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喂,你好。” 对方停了一瞬,柔柔婉婉的嗓音传来:“骆怀铮,你好,我是向思翎。” 骆怀铮沉默着。 向思翎却哀求道:“你先别急着挂电话,我,我是有件事对你说,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 “说。” “我刚刚看到技术部拿来的合同,才知道他们选了你们公司做服务商。华誉是我继父的公司,技术是我分管的领域,但合作我事先并不知情。现在看到了,就想要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多想。后来两家公司还是正常业务往来,咱们公事公办,你看行吗?” 骆怀铮握着手机,心中涌起自嘲和愤怒夹杂的情绪,顷刻间心意已定,说:“抱歉,我们公司不合作了,麻烦把合同寄回来。” 向思翎安静了几秒钟,说:“公司已经盖完章了,我签完字才注意到法人是你。而且这类合作我已放权给了部门经理,不能无缘无故推翻他们的决定。” 骆怀铮只觉得胸口发滞,想起合同上的违约金数字,脸颊渐渐涨红。 向思翎又说:“你恨我,但是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个人情绪不该带到工作里,这样对你的员工也不公平,你说对不对?我有自知之明,今后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不起,骆怀铮,无论隔多少年,我对你都只有这句话——对不起。” 她挂了电话,骆怀铮举目四顾,暮色暗沉笼罩,他却只觉得人生可笑至极。闭目好一阵子,他冷静下来,合同不能毁约,项目还得做,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把项目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做到尽善尽美,对得住华誉出的项目款,他就问心无愧。
第16章 李轻鹞对于那个夜晚的记忆,同样是仓促、混乱、疼痛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骆怀铮去向思翎家后,她还拿过错题本看了看,看到有一题后面画着的小爱心,微微一笑。心想谁能想到骆学神还有这么娇羞的一面哦。她打算等他一会儿回来后,好好笑一笑他,并且严肃指出,爱心的一个角画得不够圆,亏他再难的几何题从来不丢分。 一节晚自习过去了,他还没回来。 向思翎的座位依然空着。 李轻鹞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第二节 晚自习快要下课时,突然来了个老师,把讲台上的班主任叫了出去,两人说了几句,班主任整张脸都白了,连交代都没交代一句,匆匆走了。 这可是很不寻常的情况,教室里开始有些躁动。但马上高考了,也没人大声喧嚣,只是交头接耳。 李轻鹞心无旁骛,又刷完了一张卷子,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空座。 这时,坐在骆怀铮后面的马君鸿,拿笔捅了一下李轻鹞的后背,低声说:“铮哥怎么还没回来?” 李轻鹞:“我怎么知道?” 马君鸿就嘿嘿笑:“你要管他的啊,待会儿让他回来跪搓衣板。” 李轻鹞点头:“行,跪就跪,who怕who?” 马君鸿又装模作样叹气:“我很担心,将来铮哥夫纲不振啊。” 有人冲进了教室里,是另一个请假的同学,他去校外补习了,刚上完课回来晚自习。可这个同学一脸惊魂不定,眼睛却亮得吓人,大吼道:“杀人了!杀人了!” 全班一下子沸腾起来,大家大呼小叫,让他说清楚。 那同学却是跌跌撞撞往里走,说:“我刚才路过、路过兰心苑小区,警察都来了,说杀人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还在校门口,看到校长和咱们班主任,都急疯了,跑出去了!好多人在议论,说杀人的是保送清华的学生,可是……班长,那不是班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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