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点头。 现场勘探很快有了结果: 一楼客厅靠东的一扇窗,插销被人为破坏,无法锁上。 主卧床边、衣帽间的地上,有很多血脚印。保险柜上也沾了一些血迹。保险柜上提取到三个人的指纹。 还有一串血脚印走出二楼主卧,下楼梯,一直到一楼那扇窗边。靠墙地上有两小滩血迹,窗台上也发现了几滴。但是屋外没有任何血迹。初步判断血脚印的主人穿41码,而死者穿43码。 屋子周围地面都做了硬化处理,死者死亡前后一两天,天气晴朗,地面干燥,没能留下脚印。 院子里装了好几个监控,但因为别墅和村里其他房子相距甚远,网线是单拉的,已经被人剪断了。至于别墅周边公路上的监控,还需要时间调查。 李轻鹞蹲在一楼那扇被撬开的窗边,观察地上血迹,等她站起来,看到陈浦一个人走到屋子侧面的小山坡上,进了林子。 李轻鹞拉过一旁正在做记录的闫勇,努努嘴:“陈浦干嘛去了?” 闫勇这个小聪明立刻说:“老大肯定有新想法了,这里勘探得差不多了,咱们跟去瞧瞧?” 李轻鹞:“行吧,你想去我陪你。” 两人跟着陈浦的路线,也进了那片林子。 陈浦正蹲在一片低矮的果树间,查看地面情况,背后传来闫勇的声音:“老大,在找什么?” 陈浦头也不抬:“死者身上的伤比较蹊跷,你说说看。” 闫勇万万没想到,跟来凑个热闹,还会被抽题,当场脸就黑了。 他脑子里使劲回想死者情状,死因明确,事实清楚,没啥蹊跷啊…… 听到他支支吾吾,陈浦一边蹲着慢慢向前挪动,一寸寸观察地面,一边说:“我说过多少次了,看尸体,不要只看到表面死因,不要只满足于大面上的逻辑通顺。真相都藏在细节里。你得设身处地想得细细的,就像兰州拉面的毛细面那么细,一点点代入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情景,把整个过程都理一遍,这样才能找到逻辑不通的点。” 李轻鹞之前呆在机关,实战经验其实少得可怜。侦缉理论警校都学过,但陈浦这么大白话一说,再结合他们正身处其中的案件环境,她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宽松黑T更显得肩背宽阔,他的脖子上已起了细细的汗,肩胛骨和脊骨线条隐约可见。不得不承认,进入工作状态的陈浦,比妄图当哥的生活中的陈浦,看起来讨人喜欢多了。 大概陈浦也放弃了对闫勇的治疗,开始了自答自问:“死者身高一米七五,比较结实,他的脸上虽然有被殴打的痕迹,身上、房间里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甚至连床单都没乱。也就是说,死者躺在床上,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凶手绑住了手脚。 能够达成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死者睡着了,睡得很死;二、死者心甘情愿被凶手绑住。从现场痕迹反映的凶手作案流程来看,第二种可能性非常小。 第一种的话,即使案发是深夜,也不能保证死者熟睡。所以,凶手一定需要一个角度,去观察确认。” 闫勇还在想,什么叫做“从现场痕迹反映的凶手作案流程来看第二种可能性小”,李轻鹞的心念已经一动—— 是了,从他们所站的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主卧的窗户。刚才进主卧时,她注意到窗帘只拉了一半。死者已上了年纪,很多上年纪的人,不像年轻人睡觉喜欢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们醒得早,又喜欢通风透气,睡觉几乎不关窗户拉窗帘——她爸就这样。 陈浦还埋头寻找,继续说道:“估计凶手等的时间不短,要是能找到半个烟头什么的,咱们就赚大发了。”他忽然眼睛一亮,双手撑在地上,低头凑近观察,说:“发现半个脚印,去叫人来拍照。” 闫勇“哎”了一声,也没管李轻鹞,转头就跑。 陈浦盯着树根旁那团松软的土。
第22章 最近天气干燥,没有下雨,泥土干硬,很难留下脚印。但树根旁的土质比较柔软。那人盯梢时大概没注意,踩过来一脚。 林子里静下来,闫勇在时,咋咋呼呼还不觉得。现在他跑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就清晰可闻了。 陈浦蹲着转头。 李轻鹞站在他背后,戴着同样的手套脚套,抄手抱胸,低头盯着那个脚印。 林间微风轻轻吹过,两人就这么一站一蹲,静止不动。他看着她,可她的目光里就像藏了游标卡尺,绝对一点也不沾到他身上。 陈浦拍了拍沾满泥土的双手,低头笑了,站起来,让到一边,说:“过来,看得清楚点。” 李轻鹞一点没笑,依言上前一步,蹲下,和他一样手脚并用,凑近了看脚印,说:“长短的确和血脚印相似。” 陈浦在她背后“嗯”了一声。 她站起来,退到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一米的距离,就这么干站着,等闫勇带人来。 陈浦先开口:“刚才我说的,我们要设身处地,在脑子里还原案发经过,把所有细节逻辑都理一遍,你听到了吧?” 她也“嗯”了一声。 “那你……说说看?”他立刻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新人都得这么多练多想,好的刑警一到现场,脑子里自动就有了图像。” 李轻鹞垂下眼睛,一边仔细摘去手套上的树叶和泥土,一边答:“作案之前,凶手一定踩过几次点,了解别墅主人的生活习惯和身份财力,掌握监控和网线位置。所以我们不仅要查案发当天的监控,还要往前查十来天; 案发一定是在深夜,死者和周围人都熟睡。 凶手首先破坏外围网线,让监控失效,再破坏一楼那扇窗。按说他从外面进入,鞋底一定会在地面留下泥土砂石痕迹,但是我们一点也没发现——所以他脱了鞋,或者戴了鞋套。 他先去厨房寻找凶器,直奔主卧,用束口带控制住死者,动作一定很轻,没有惊醒死者,这是比较容易办到的。然后他叫醒死者,用匕首抵住死者脖子,并且殴打死者,逼问保险柜密码,很可能在这时,已经刺了死者一两刀,令其无力呼救。 得到密码后,他打开保险柜,取出财物,然后杀死死者。他一共刺了死者六刀,深深浅浅,角度不一,说明他杀人并不熟练。 以现场出血量和伤口角度看,凶手身上一定溅了不少血迹。但是除了主卧的床边,我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滴落的血迹。所以,凶手在杀人后,还细心地换了衣服,然后才携财物下楼潜逃。他肯定还背了个包。 他在那个窗台旁,脱下了带血的鞋套,所以墙壁旁有两小滩血迹。全屋都没有留下血掌纹或者血指纹,凶手一定戴了手套。 所以,这是一个计划周密、细致入微、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心狠手辣的凶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死者活着。” 陈浦挑眉看着她。案情目前看起来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能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捋得这么细致丝滑,却算难得。不过呢,这事儿放在李聪明身上,又不让人意外了。 陈浦轻咳一声,刚想顺理成章勉为其难夸两句,她已转身平淡道:“陈队没其他事我先去忙别的了。” 这时,闫勇也带着照相人员过来了,陈浦望一眼李轻鹞的背影,转身和他们说话去了。 —— 没多久,受害者家属来了。 按保洁阿姨的说法,之前她都是每周定期来打扫一次,或者罗红民来别墅了,需要她做钟点她就来。有时候罗太太会直接带城里的住家保姆过来搞饭搞卫生。 今天一早,保洁阿姨到了别墅,先搞了半天院子卫生。等她一进屋,就闻到楼上飘来的臭味,上楼一找,吓得半死。阿姨很有法律意识,首先打电话报警,然后打电话给罗太太,但罗太太没接电话,又打给她们的女儿,这才通知到家人。 这会儿,陈浦已经回到二楼主卧勘查,听说受害者家属就在客厅,他摘了手套,想了想说:“家属都是女的,李轻鹞跟我去。” 李轻鹞答了声是,也摘了手套,跟着他下楼。 客厅除了一名民警陪同,还有三个人站着,两女一男。两个女的都在哭,男的沉默站在一旁,既不安慰也不靠近。 听到有人下楼,三人都抬头望过来。 李轻鹞看到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向思翎,就是一愣。 再看到她身旁那位同样珠光宝气的中年美妇,尽管跟当年差别很大,李轻鹞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向思翎的母亲、当年指控骆怀铮杀人的李美玲。 而骆怀铮,穿着银灰色衬衣、黑色西裤,十分清瘦笔挺,此刻也站在楼下。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李轻鹞,眸光微动,深不见底。 民警说:“这两位是受害人的太太李美玲,女儿向思翎。这位男士叫骆怀铮,是向思翎的朋友,陪她过来的。” 如果说陈浦之前还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罗红民。当骆怀铮和向思翎这两张同样出众的脸蛋,映进眼帘,他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骆怀铮和向思翎的照片,都在他放资料的那个大箱子里。 罗红民也在。 只不过当年,罗红民和骆怀铮案关系非常远,也不重要,只是作为边边角角的间接人物,被他顺手收集了,所以印象不深,没有第一时间对上号。 向家三口当年租住的房子,是罗红民的。他当时名下就有五十多套房产,绝大部分租出去了。向家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户。 现在七年过去了,原来这个有钱人,娶了丧夫的李美玲,成了向思翎的继父。 陈浦看了眼李轻鹞,见她停在楼梯口不动,低声说:“跟上。”然后他的脸上露出沉重表情,走过去对他们说:“我是负责本次案件侦查的刑警陈浦,请节哀。”
第23章 读高中的时候,有时候,李轻鹞看到骆怀铮和向思翎说话,她不会吃醋,是真的不在乎。因为喜欢骆怀铮的太多,她可气不过来,反正她们都搞不赢她。 后来骆怀铮出事,从小到大,李轻鹞从来没恨过谁。但当她看到毫发无伤的向思翎再次来上学时,她清晰感觉到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那情绪是那样的尖锐、痛苦、阴暗。或许那就是她性格转变的开始。 上周看到他们俩同学聚会凑到一起说话,李轻鹞恼怒之余,只觉得笑话,她的内心是冰凉的,也是冷酷的。 她本以为,今天在命案现场,戏剧性地看到他们俩成双结对,自己的情绪又会暴躁,可奇怪的是,此刻她的心情还算平静,平静中透着隔岸观火的无情无义。 又或者,是因为还有一个陈浦在。 平时这种情况,需要安抚女性受害者家属,陈浦一般都让她上,自己抱着胳膊在旁陪着,偶尔才帮腔几句。但今天,他一反常态,一下楼梯,就走到她前面去,高大的身子几乎把她挡住。每当她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耳朵,还有耳朵上短短的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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