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刚到五十岁,因为常年下地干活,身强力壮,拎着诸多包裹行走,也没感觉到吃力。 当她看到五年没见的大女儿,挺个大肚子朝她走来,旁边跟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女婿,吴淑莲忍不住红了眼眶,大步走过去握着大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秋儿,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比从前白了好多,圆润了许多,样貌倒是没变。” “妈,您终于肯来看我了。”杨秋瑾眼眶红红地将她一把抱住,像个小姑娘一样,靠在她的怀里哭,“妈,我好想你。” 陈胜青跟着叫了一声妈,默默伸手帮吴淑莲拎包。 吴淑莲没了沉重包裹挂在身上,轻松许多,她伸手爱怜地摸了摸杨秋瑾的脸颊,哽咽道:“傻孩子,你哭啥,都当两个孩子妈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一点都不稳重。你都快生了,还这么哭,对孩子不好,别哭了啊,妈这次给你带了不少你爱吃的东西来,咱们回去以后,妈做给你吃。” 陈胜青接话说:“是啊,秋瑾,别哭了,咱们先回家,回家你再好好跟咱妈说道说道。” 杨秋瑾也知道,大庭广之下,她这样哭确实不好,她松开吴淑莲,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帮着吴淑莲拎着不大的包裹走出车站,把东西放好后,跟吴淑莲一起坐在车后座。 陈胜青则二话不说启动车子,往边防部走。 回家的路途十分遥远,他们早上离开,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陈天佑已经睡了,李秀娥强打着精神等待亲家母的到来。 吴淑莲一下车,李秀娥就迎上来,“亲家母,好久不见,你终于来了。” “好久不见李大姐。”吴淑莲握了握她的手,借助李秀娥点的煤油灯四处看了一圈,感叹道:“之前胜青说边疆部队苦,一直没让秋瑾随军,我还以为多苦,以为还住在土房子里,这么一看,也不是那么苦嘛,房子挺不错,红砖瓦房,有院子,还种得有菜,我刚才进院的时候,好像听见了马叫?” “那是秋瑾的马,平时她上下班就套着马架子,赶着马车去上班。”李秀娥帮着吴淑莲把包裹都拎进客厅里,让她坐下,“亲家母,你连坐几天几夜的火车,肯定累坏了,我去给你烧锅热水,你洗个热水澡,我再给你做完面,你吃了就去休息成不。” “成,劳你辛苦了。”大热天的,吴淑莲在火车上连坐几天的火车,身上早就捂出一身味儿,她向来爱干净,正想洗个澡。 “瞎,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啥劳累不劳累的,亲家母,你坐着歇会儿,跟秋瑾唠唠嗑,我先去烧水。”李秀娥脚步匆匆地走了。 杨秋瑾跟陈胜青在客厅里,帮着吴淑莲把她带得东西拿出来。 当杨秋瑾看到好几块五斤重的腊肉,成串的腊肠,还有好几条腊鱼、腊鸡、腊鸭,十多罐自制的辣酱,用油纸包住的咸菜,各种晒干的笋干、木耳、菌子,干辣椒、干花椒,还有许多土鸡蛋、红糖、大白兔奶糖、水果糖,老家产得青翠李子,小孩子各种衣服鞋袜等等东西,杨秋瑾惊呆了。 “妈,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这得多重,花多少钱啊。” “没花多少,除了肉跟糖蛋,是妈用你以前孝敬给妈的钱,跟左右邻居买的,其他的都是妈自己攒得做得,就想着有一天来边疆,看看你和秋月。” 吴淑莲指着两个小布袋道:“东西我都分好了,那两个小一点的布袋是给你妹的,其他的都是你的,你要生孩子了,比她多一点,回头我见到你妹,跟她说说,她不会不高兴的。” 这些东西,怕是掏空了吴淑莲这些年攒得家底,杨秋瑾有些心疼道:“妈,让你破费了。这些香肠腊肉,我得送一些跟我相熟的邻居,还有胜青的上级,您没意见吧?” 吴淑莲喝着陈胜青给她倒得一碗红糖水,“我能有什么意见,东西给你,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好。” 杨秋瑾就拿两块大块的腊肉出来,用刀切成一斤一块左右的,旁边再放两截腊肠,一小把晒干的笋干、木耳,一把李子,几罐辣椒酱,分成好几堆,打算明天送人。 别看东西不多,在这物资缺乏,肉食少吃的年代,这些东西可都是金贵品,随便一点吃着都很香。 杨秋瑾把东西分好,陈胜青把剩下的腊肉腊肠之类的东西,一一放在厨房,李秀娥把热水烧好,叫吴淑莲去洗澡,又趁她洗澡的功夫,给她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 吴淑莲洗完澡,坐在客厅的饭桌旁,吃着面条,不住的赞叹:“李大姐,你做面的手艺就是比我好,这面吃着也忒香了。” “亲家母客气了,我那做饭的手艺,哪比得上你啊,秋瑾时常跟我说,她很想念你做得小煎鱼呢。”李秀娥坐在她面对笑道。 杨秋瑾也坐在饭桌上,点头道:“妈,我好久没吃到你做得小煎鱼了,改天有空,你做给我吃吃。对了,我爸没闹着跟你一起来?” “他倒是想来,女婿不让啊。”吴淑莲吃下嘴里一口面,冷哼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恨你爸,让你爸跟我来,不是给你添堵。再者,胜青只给我一个人买到卧铺票,我听说那卧铺票贵着呢,他一个人臭老头,哪配坐卧铺。” 这下轮到杨秋瑾诧异了,她看着陈胜青说:“你是怎么帮我妈买到卧铺票的?” 她和婆婆当年来边疆部队,都是坐得硬座,人坐得要死不活不说,腿都坐肿了。 陈胜青道:“前几年全国各地的知青自愿或者强制下放到边疆地区,边疆为数不多的几辆火车,人数爆满,就算我是军官,有军官特权,可以买到卧铺票,也是一票难求。这两年国内的形式在慢慢松弛,尤其今年强制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少,那些火车也渐渐空了下来,我一通电话打到我们省,让火车站帮忙订购卧铺票,很容易买到。” 杨秋瑾恍然大悟,“胜青,你说,这两年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少,咱们国内的形式会不会就快结束了啊?” “这不好说,这得看首都的领袖是怎么想,怎么决策。”陈胜青说完,看吴淑莲把面吃个一干二净,连汤都喝完了,主动接过空碗说:“妈,您歇着,我来洗碗。” 吴淑莲看着陈胜青离去的背影,想着他在火车站的时候二话不说帮忙拎重的行李,回家后又不让杨秋瑾忙活,自己把她带的腊肉腊肠辣酱之类的东西一一挂好放好整理好,又主动去洗碗,一看就没少干家务活,心里对这个女婿越发满意。 她嫁了一个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指使她干活的懒汉,心里很明白,要嫁给一个勤快,眼里有活,又会赚钱养家,还是个军官的男人,有多难得。 当年杨秋瑾被那不要脸的寡妇女儿设计,嫁给陈胜青时,她看到陈胜青长得唇红齿白,相貌太过英俊,还替女儿担忧呢。 男人相貌长得太好不是好事,就跟杨秋瑾的爸一个样,总会招蜂引蝶,闹出许多风流事儿,还会对女人吆三喝四,在家作威作福,指使女人干这干那,把女人当成牛一样使唤,她担心杨秋瑾跟她一样命苦。 后来陈胜青去参军,一去就是七年没有回来过,村里人各种闲言碎语,听得她更是担忧的日夜睡不着觉,生怕女儿嫁错人,生怕女儿被陈胜青抛弃。 好在陈胜青回来了,还成了部队军官,带着杨秋瑾母子去随军享福,一去就是五年。 这五年时间里,杨秋瑾没少给她写信,信里只说好的,从没有说过坏的,吴淑莲心里怕女儿报喜不报忧,一直对她放心不下。 如今看来,这女婿是真对女儿好啊。 李秀娥看出来她们母女有话说,站起身道:“亲家母,你们聊,我先去歇着,你跟我一起睡东屋,明儿一早,我再带你去部队四处逛逛。” “好,你去睡吧。” 等李秀娥一走,吴淑莲压低声音问:“秋瑾,这些年来,胜青究竟对你好不好?你要跟妈说实话。” 此刻陈胜青正在厨房洗碗,顺便刷锅,厨房传来一阵刷刷刷的刷锅声响。 杨秋瑾听见声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一脸幸福道:“妈,胜青对我很好,我不骗你,他真的对我很好,不仅钱票全都交到我手里,让我管家,他还支持我工作,让我去上班,他.......” 她一一细数陈胜青对她的好,对于陈胜青受伤,她前段时间感染瘟疫的事情一句话揭过。 总之她脸上的幸福笑容,不是假的。 吴淑莲放心下来,“女婿对你好就行,你也要收起你那泼辣的性子,好好对他,这夫妻啊,就得相互体谅,互相迁就,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心里都明白着呢,时候不早了,你也去屋里早点休息吧。”杨秋瑾知道她一唠叨,就唠叨个没完,干脆推着她去东屋睡觉。 因为老妈的到来,杨秋瑾特别兴奋,这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快天亮了才睡过去。 陈胜青以为她热,一晚上都在给她扇风,快天亮时看她睡着了,他又到上班的时间,于是起了一个大早,锅里熬上一锅粥,做好几个咸菜,他穿上军装就去营里忙活。 当杨秋瑾醒来,看到饭桌上放得温热的粥菜,而她婆婆亲妈都才从屋里走出来,便明白是陈胜青的杰作。 陈天佑醒来,看到外婆,没有吴淑莲想象中的热情,只是很礼貌的喊了一声,“外婆您来了。”然后自顾自地洗脸刷牙,吃完早饭就去上学。 看出吴淑莲的失落,他临走前,杨秋瑾拉着他的手,压低声音问:“臭小子,你对你外婆怎么一点都不热情?你忘记你小时候,你外婆有点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吃,这次还专门花大价钱,给你买了你最爱的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硬糖,你就这么对你外婆。” “妈,不是我不热情,而是......”陈天佑支支吾吾。 “而是什么?”杨秋瑾逼问。 “妈,外婆穿着打扮也太土了,她要这个样子出门,我会被同学笑话的。”陈天佑鼓足勇气说。 吴淑莲头一回出远门,为了不丢脸,她没穿家里那些补丁衣服,换上一件没有补丁的斜襟土布长衫来。 这在大夏天,大家都穿着短袖,许多人都穿着凉鞋的边防家属院,显得格格不入,看着又土气,又热,陈天佑觉得丢脸。 “臭小子,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你就嫌弃你外婆了。”杨秋瑾气得伸手拧他耳朵,“你别忘记,咱们没来部队以前,也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比其他人土。咱们老一辈的人,连补丁衣服都穿不上,穿得蓑衣树皮,谁敢笑话你外婆,那就是蔑视咱们祖辈红军,他们要敢笑,就让部队政治处好好的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陈天佑被她一番教训,蔫了下去,“妈,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我这会儿上学要迟到了,等我放学,再跟外婆好好的说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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