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瑾抱着已经睡醒,又不愿意躺在床上睡觉的小天星,在客厅里吹着风扇说:“妈,不用管小邱她婆婆,我们老家像她婆婆那样的人多了去了,你越搭理她,她越起劲儿。我挤奶给她家孙子,完全是看在章营长跟小邱的份上,要不是她那俩儿子跟小天星一样死倔不肯喝奶粉,小邱也不至于这么眼巴巴的求我们,受她婆婆的气。算算时间,她婆婆最多呆上半个月,探亲假就到了,要回老家去,到时候小邱日子就好过很多。” 李秀娥想想也是,放下手中的篮子,笑着朝小天星拍拍手,“天星,让奶抱你好不好,你别老挂在你妈身上,你妈又喂你带你,又要上班,多累啊,难得她周末放假,让你妈好好休息吧。” 李秀娥把小天星抱进怀里,小天星冲她咧嘴一笑,一点也不认生,还动了动小腿,像是在表达高兴。 “小人精。”李秀娥给稀罕得,把小天星抱在怀里亲了亲,把她举起来在屋里团团转。 小天星像在坐飞机,高兴的小手直摆动,乐呵的不行。 杨秋瑾看祖孙俩玩得开心,也不客气,趁这个机会回房里睡回笼觉去。 她对李秀娥带孩子是一万个放心,李秀娥不重男轻女,她以前怎么带天佑,现在就怎么带天星。 杨秋瑾上班忙,没有时间管孩子,天星的吃喝拉撒,基本都是她在照顾,晚上还得回到镇上的房子,给天佑和松月洗衣做饭,第二天又起一大早给天佑和松月做完早饭,送他们上学后,又等着杨秋瑾来接她去养殖场照看天星,周而复始,杨秋瑾都替她累得慌。 为了感谢她的付出,杨秋瑾跟陈胜青商议以后,决定每月多给她十块钱的孝敬钱,也就是从原来的十五块钱,变成二十五块钱,到了周末孩子放假的时候,又让陈胜青、陈天佑父子俩帮忙带孩子、干家务,让她好好休息。 李秀娥感叹:“还是现在好啊,帮人带孩子还有工资拿,哪像以前的女人,累死累活帮忙带孩子,半分钱捞不着,还被儿子媳妇埋怨,没带好孩子呢。” 杨秋瑾笑道:“妈,您现在拿得是双份工资,您帮王家带松月,加上我们给的,每月加起来有四十五块钱,都跟我这个场长工资一样高了,比多少普通工人的工资都强。” “那可不,谁能想到我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拿得工资比工人还高呢。”李秀娥从屋里数出一叠钱票,拉着杨秋瑾说:“走,跟妈一起去军人服务社,买些毛线回来,给咱们一家人都织件毛衣穿穿。” 天气越来越凉,很快边疆就要进入冬季。 杨秋瑾一直对家人大方,却舍不得给自己多添加一件衣服,李秀娥都看着眼里,心里就盘算着要给杨秋瑾添衣服,也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往军人服务社走。 到了军人服务社,李秀娥就问售货员,今天有什么毛线可卖。 售货员介绍起货来,店里最贵的是边疆纺织厂生产的纯羊绒中粗线毛线,一斤就要25.5元,另外就是便宜点的普通中粗毛线,一斤17.5元,还有次品毛线,一斤15块钱。 虽然价钱贵,但毛线没有水份,一斤就能织一件毛衣,小孩则能织成两件,一件毛衣织好后,能穿二三十年都不烂,这可比其他面料的衣服结实。 李秀娥对比了一下价格,问杨秋瑾:“秋瑾,你觉得买啥毛线好。” “妈,买一般的中粗毛线就行了,这毛线是上海织造的,织出来的毛衣穿着很暖和,没必要买羊毛的,贵不说,羊毛太长,挠着小孩皮肤不舒服。次品毛线不结实,织着容易断,我们买普通的毛线最好。”杨秋瑾说。 李秀娥点头:“行,那普通的毛线,我们一样买一斤,你看看你想要什么颜色。” 杨秋瑾看了看,给小天星选得是淡粉色的,陈天佑的是蓝色,陈胜青是灰色,她自己是浅黄色,李秀娥则选得是褐色。 掏钱的时候,杨秋瑾抢着要给钱,被李秀娥给拦住,“妈说了,要买毛线衣给你们穿,妈来给钱。” 杨秋瑾道:“妈,你手里有点钱就想着花在我们的身上,你不攒点给自己花啊。” “你咋知道妈没攒钱,这些年你跟胜青孝敬我得钱,我一半都攒着呢,妈不缺这点钱。再说了,我孤寡老婆子一个,攒那么多钱干啥,反正迟早都要把钱用在儿孙身上,还不如现在就给你们用。这点钱,妈上两个月‘班’就有啦。”李秀娥麻利的掏出八十七块五毛钱递给售货员,一点都不心疼。 售货员听见她们的对话,一边帮她们秤毛线,给她们装好,一边满脸羡慕的说:“杨嫂子,你婆婆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的婆婆,别说花钱给我们买东西了,就是平时少给她一块钱,她都能气得跳脚指着我们的鼻子骂好几年,你有这样舍得给你花钱的好婆婆,真是好福气。” 杨秋瑾附和,“是啊,遇上我妈这样的好婆婆,是我的福气。” 可不就好福气么,李秀娥比一般的婆婆思想开明,不插手儿子媳妇之间的事情,不针对儿媳,也不抠抠搜搜,出手大方。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是一视同仁的心疼,从不偏袒谁,也不护着谁,更不重男轻女,十分明事理,有这样的婆婆,那真的是她的福气。 李秀娥确说:“别说她是好福气,我能遇到她这样的媳妇,才是我的福气。” 杨秋瑾看着泼辣,可是自家儿子当兵后七年都没回家,家里全靠杨秋瑾这个儿媳妇顶着,家里地里里里外外的忙活。 自己和老头子身体不好,全是杨秋瑾带着他们看病治疗,后来又给老头子送终,手头有点钱,都花在了他们老两口子身上,从没有想过藏私。 要不是有杨秋瑾在家里做顶梁柱,老头子死后,她早就被大房和村里人欺负死,不想活了。 是杨秋瑾这个泼辣的儿媳四处跟人叫板,给她撑腰,给足她活下去的勇气,她现在才能好好活着。 李秀娥永远不会忘记,在她重病之时,杨秋瑾把她背着背上,一只手牵着小小的陈天佑,带她去上海的医院治病,哭着对她说:“妈,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等着胜青回来看你,孝敬你,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患难见真情,人心都是肉长的,杨秋瑾的所作所为,哪怕是块石头都会为之所动,更何况是她呢。 她这辈子,能有杨秋瑾这样孝顺懂事的儿媳妇是她的福气,她不对杨秋瑾好,对谁好。 婆媳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等售货员包好毛线,婆媳俩一人拎两包,回家缠毛线团去了。
第100章 织毛衣是一件需要耐心、耐力、时间的活儿。 杨秋瑾上班工作忙, 回到家里还要照顾小天星,她织毛衣速度非常慢,织了快两个月, 才给陈天佑织出一件毛衣, 给陈胜青织出一条毛巾。 李秀娥看不下去,干脆就把一家人的毛衣都包揽下来, 等她把所有毛衣都织好, 边疆也进入了冬季。 外面大雪飘飘, 屋里烧着暖墙,温暖如春。 李秀娥把织好的毛衣,一件件的发给儿子儿媳孙子说:“都穿上试试, 看看合不合身, 要不合身, 我再拆了改改。” 杨秋瑾第一个套上毛衣, 她不喜欢齐颈的毛衣领, 觉得毛线刺挠着颈子不舒服,李秀娥就给她织得是鸡心领, 还特意织了大篇幅的繁复菊花花样。 杨秋瑾一穿上去, 衣服大小合身, 淡黄色的毛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她身段玲珑,皮肤白皙,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还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说起来,杨秋瑾今年也有三十二岁了, 这些年在部队家属院吃得好、睡得好,又一直买各种护肤擦在脸上, 现在的她白白净净,皮肤细腻,跟以前黑黑土土的乡下妇女,完全是两个人。 她一穿上衣服,不止陈胜青看呆了,连陈天佑也看楞了神,直呼:“妈,你怎么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年轻了,你穿上奶织的毛衣,看着跟我姐似的。” 一番话,哄得家里两个女人都开心。 李秀娥自得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织得毛衣,你奶织毛衣的手艺,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奶以前在村里,不少大小媳妇织毛衣,都得向我讨教花纹呢。” “妈妈,你织毛衣的手艺是真不错。”杨秋瑾像花蝴蝶在陈胜青父女两面前转一圈,嫣然一笑道:“你们也觉得我好看吗?” 陈胜青目光深邃,毫不犹豫点头:“很好看。” 在客厅炕床上趴着,已经六个多月的小天星,嘴里则发出喔喔的奶娃音,眼睛晶亮的看着杨秋瑾。 陈胜青看得稀奇,“秋瑾,咱们女儿在夸你好看。” “你又胡说了,她才六个多月,哪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嘴上这么说,杨秋瑾心里还是很高兴。 伸手抱起小天星,在她肉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亲,杨秋瑾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小勺子喂她喝温热水。 虽说小天星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李秀娥、陈胜青父子三人帮忙带得,但是婴儿跟母亲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割舍的。 小天星从三个月以后就特别的粘杨秋瑾,眼里只有妈妈。 无论杨秋瑾在干啥,她那双水葡萄似的大眼睛,总会跟着杨秋瑾转。 杨秋瑾每回都被自家闺女那可爱乖巧的眼睛看得心软软,明明打定主意不抱她,怕把她抱习惯后,要一直让人抱,累坏一家人,结果自己总是破例。 就比如现在,她抱累了,就拿上刘秀娥缝制得布背带,把小天星背在背上,她不但不反抗,还乐呵呵的喔喔喔说个不停地婴儿语。 翟宏博看得很出奇,“小杨啊,这么冷的天,你背着小天星上班,她不哭也不闹,你这女儿也太乖了。” “那可不,她知道我工作辛苦,时时刻刻体谅着我呢。”杨秋瑾站在养殖场大门前,看着工人把一只只长得肥美的兔子、鸡鸭鹅、肥猪等等家禽牲畜装上各个运输车,问翟宏博:“翟书记,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养殖场。” 年底了,养殖场的家禽牲畜也到了大部分出栏的时候。 一到年底,辛苦劳作一整年的人们,再怎么都要买些肉回家,过节期间自家吃或者招待亲朋。 天气寒冷,如果不把家禽牲畜出栏,很容易病死,也浪费煤炭取暖,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养殖场都会在年底前出栏。 翟宏博道:“往年你嫂子总抱怨去副食店买鸡,总买不到合心意的,今年我干脆带她来你们场里抓新鲜的,她看中哪只就买哪只。” 远处的家禽分场里,一个体型微胖的五十多岁妇女,正带着两个年轻人,在鸡场里抓鸡,抓得热火朝天。 杨秋瑾看了一眼,回头对宋招娣说:“招娣,咱们养殖场年底有职工福利,过年前买家禽,每样一只不要肉票,干部则是每样两只,一会儿记得秤好秤,做好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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