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青几人跟在后面,抱孩子的抱孩子,拎包裹的拎包裹,大包小包,灰头土脸,看着跟周围下车的旅客没什么两样。 首都火车站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火车站,火车站那涌动的人、流,是吴淑莲、李秀娥两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两个乡下妇女,都瞪大着眼睛,跟随着在前面人群中开路的陈胜青往前走,边走,吴淑莲边感叹:“我滴个老天爷啊,一个车站这么多人,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比我们老家赶集还热闹,真不愧是首都啊。” 李秀娥怀里紧紧抱着小天星,也感叹:“这么多人,咱们要跟紧胜青,别被人群冲散,到时候找不到对方就麻烦了。” 陈天佑则站在她们身后,身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包裹,警惕地看向周围的人。 他可没忘记他们下车之时,列车员在火车喇叭提醒他们,下车注意自己的随身物品和安全。 这句话代表着首都这地方有不少扒手,而且火车站人多眼杂,扒手最好下手,他们不得不防。 好在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出了火车站,站口外面宽大的马路上,停着不少小汽车。 能在这年头开小汽车的人,不是军官干部,就是富甲商豪,再不然就是海外特殊人员。 不少人看到路边停着的车,一边羡慕,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坐电车、公车。 而陈胜青一家人一出现,一辆挂着军牌的红旗轿车旁,站着一位穿军装的三十多岁男人,手里拎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欢迎陈胜青同志及其家属到首都”的字样。 没等陈胜青说话,那个男人看见他们一家人出来,率先走过来问:“陈胜青,陈团长?” “我是。”陈胜青向他伸手:“您是?” 男人微微一笑,回握着他的手说:“我叫周博超,周明德是我的父亲,我排老大。” 周明德是周司令的全名,他一共生有两子一女,都很有出息,都在军区担任军官,军衔都不小,算是军人世家。 周博超是周明德大儿子,此前在沪市某军区担任副政委一职,现在随着他父亲调到首都某军区担任政委一职,这些事情,陈胜青是听周师长说过。 “原来您就是周政委,劳烦您亲自来接我们了。”陈胜青不卑不亢地握着他的手说。 周明德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爸此前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年轻有为,有勇有谋,以后大有前途,我对你很好奇,正好休假,就过来接接你。” 周博超说着,招呼李秀娥几人说:“这两位是婶子,这位是弟妹,这两位是你的孩子吧,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去住的地方。” 一家人听说他是周司令的儿子,担任政委一职还专门来接他们,都诚惶诚恐地上车,一路上看到首都那繁华的景象,除了小天星咋咋呼呼,没一个人发出一点杂音。 周博超看车里气氛凝重,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主动聊起话题道:“我爸知道陈团长要来首都,高兴的一夜都没睡好,嘱咐我要照顾好你们,我听说你们是一家人来首都,想着住招待所不方便,于是自作主张地给你们找了一套房子,在北门,是一套二的独居室,在一条胡同巷子里,没有厕所,需要跟人挤公厕,离党校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屋里什么家用具都有,不用另外买,一个月给二十块钱的租金。” 二十块钱的租金,在这年代不便宜,相当于一个干部级别半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人家周博超好心好意给他们找房子,加上住招待所,一间招待所一晚要五毛钱,一个月下来就要十五块钱,而且他们一家人还住不下,还得多开,这么对比下来,还是租房子划算,一家人万分感谢周博超,到达了他说得地方。 他们下了车,穿过一条两百多米的胡同巷子,两边都是房子,中间有个公厕,周博超说得房子在胡同巷子里,离厕所不远也不近,上厕所方便,又不会被厕所的味道熏着。 房子有个不大的小院子,院门开在胡同门口,往里走就是一排屋子,左侧是两间正屋,右侧是客厅跟厨房,都小小的看起来很窄。 周博超说:“屋里大部分的家用具都有,你们只需要买些被褥,另外买些煤炭回来烧火做饭就行了,房东一会儿就过来收房租,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只管跟房东提。遇上什么事儿,陈团长只管跟我们打电话,等你们安顿下来,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家老爷子一直念着你。” “多谢周政委为我们考虑,等我们安顿下来,我们一定会上门叨扰,麻烦您帮忙我们打点了,我送您出去。”陈胜青客套的道完谢,送周博超出去了。 他们一走,吴淑莲就砸吧着嘴说:“我滴个老天爷呀,这首都人民也过得太苦了吧,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一套房子还没我们老家院子大呢,房间小的我转个身都费力,就这还要二十块钱一个月的房租,这要是一般人,根本活不下去啊。” 杨秋瑾整理着行李道:“妈,你就知足吧,这里是首都,一寸土地一寸金,人家周政委能帮我们找到两居室,带客厅带院子的房子,让小天星住在这里可以撒欢,已经是不错了。要不然我们去住招待所,一间房就要五毛,只能住两个人,还不能做饭,日积月累下来,哪个更划算。” 吴淑莲还是觉得房租太贵了,嘀咕道:“这么贵的房租,还要吃喝拉撒,你要在党校呆半年,这一算下来,得花多少钱啊。哎,还是呆在老家好,二十块钱都够我好吃好喝两年了。” 送走周博超的陈胜青进门听到她的话,立马说:“妈,您跟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首都,放宽心的玩,该买的买,该用的用,不用心疼钱,我们带来的钱够多,完全够开销。” 李秀娥把怀中不安分的小天星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玩去,也劝道:“亲家母,俩孩子叫咱们来首都玩,那就做好了花钱的准备,他们还年轻呢,想赚钱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反倒是咱们,年纪都不小,都奔五了,咱们到了这个年纪,还有多少年可活,还不一定,咱们就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及时行乐,才能对得起自个儿。” 吴淑莲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她前半生过得太辛苦了,现在孩子大了,愿意孝敬她,带她来梦寐以求的首都,她要心疼这个,心疼那个,扫孩子的兴致,寒孩子的心不说,自己也不高兴,何不放宽心,好好的潇洒一回呢。
第116章 房东很快出现, 是个眉目慈祥的老太太。 知道他们是从大老远的边疆过来,还是军属,老太太又主动减免了五块钱的房租, 让他们只给十五块, 还热心的告诉他们在哪买煤,买粮, 最近的供销社、副食品店、商店在哪里。 杨秋瑾万分感谢地送走房东老太太, 回头对大家说:“只有两间屋子, 咱们这么多人怎么睡。” 陈天佑说:“妈,你跟爸爸、妹妹一起睡,奶跟外婆睡一间屋, 我就睡客厅, 反正客厅有个沙发可以当床, 我应付着睡。” 临近期末中考了, 陈天佑生怕爸妈不带自己来首都玩, 来首都之前,专门找到杨秋瑾, 让她兑现之前答应他的事情, 就是带他一同去首都玩。 杨秋瑾差点笑死, 她本来就想着要带一家人去首都玩,这其中就包括陈天佑,也没废话, 爽快的替陈天佑向老师请了十天的假,这一路过来,陈天佑都格外的懂事贴心。 孩子这么懂事, 杨秋瑾也格外的欣慰,“那行吧, 就这样住吧。” 妹妹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主卧,一下扑到北方特有的大坑床上,在床上满床打滚,笑得特别开心。 陈胜青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着房子里一个坏掉老钟表的陈天佑,心里颇不是滋味的对杨秋瑾说:“我们折子里还有多少钱?如果有钱,我们要不在首都买套房子,方便你和孩子住,以后就算不住了,也能租出去,每个月像我们的房东老太太一样,一年赚不少租金。” 杨秋瑾听得心动,把随身背得存折拿出来一看,“只有三千多块钱,能在首都买到房子吗?” 三千多块钱,这在大部分人眼中绝对是笔巨款,但要来买首都的房子,还是差了点。 陈胜青皱着眉头说:“买是能买,买不到好地段的房子,买些偏僻地段的旧房子还是够的。如果我们要买房子,最好买地段好点的,主要是方便你和孩子。”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在首都买房子。”杨秋瑾放下手中的存折,脑中灵光一闪,“你该不会心疼天佑睡客厅吧?没看出来啊,你这父爱,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了让你儿子睡在房间里舒服一点,居然想花大价钱买首都的房子,你可别忘了,他跟你玩一个星期就得回边疆去。” 陈胜青不自在地把在床上乱跳得天星稳住道:“我们是玩一个星期,不过等天佑放了暑假,他还会再来首都跟你们一起住两个月,不然我工作忙,家里没个大人看管他,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里?” “他今年十二岁了,已经是半大的孩子了,就算他一个人在家里,他也能照顾自己,你担心什么。”杨秋瑾看着他无声的笑。 陈胜青别开脸说:“过几天咱们去蔡教授的家里,拿他们交代的东西,我托人卖钱以后,有足够多的钱,我们就买套四合院吧,不用太大,够咱们一家人住就行。” 杨秋瑾无所谓的收拾着行李说:“你想买就买。” 陈胜青很少坚持要买什么东西,他要坚持在首都买房子,杨秋瑾不光不反对,还会全力支持。 在杨秋瑾的眼里,钱是死物,哪怕攒钱辛苦,哪怕一下花光存折上的钱让人心疼,但只要陈胜青不乱花钱,把钱用在他觉得正确的地方,她都支持。 再者,她跟陈胜青还年轻,都能赚钱,钱花光了,他们再攒就是,想买的东西若不是及时买了,过后想买,也没有了当初想买的那股新鲜劲儿。 好在他们来得是夏天,首都并不冷,一家人只是把自己带得床单铺在炕床上,晚上再用一件大点的衣服盖在身上,连被子都不用,也不会冷。 因为刚来首都嘛,又连坐三天三夜的火车,一家人都累得不轻,大家没急着去玩,就在家里好好的睡了一晚上,补足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陈胜青就托人弄来了煤块,在院子里用一把锤子,把煤块锤得邦邦响,锤成粉末之后,又向隔壁邻居借蜂窝煤炉磨具,做蜂窝煤块。 这年头的蜂窝煤,都是自己买回来做的,没有现成的蜂窝煤卖。 隔壁邻居是一对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夫妻,姓牛。 牛大爷听见敲门的声音,把门打开,看到一个留着寸头,长相特别英俊,站姿笔挺的男青年自我介绍说:“您好大爷,我是租住在您隔壁的邻居,我是来自边疆阿瓦地区边防部二团,我姓陈,我的妻子是边疆天山农场副养殖场的场长,姓杨,她要在首都的党校学习半年,要在隔壁住上一段时间,我敲您的门,一是想跟您借借您家的蜂窝煤磨具用用,二是想向您表明我们一家人的身份,日后咱们邻里相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请您只管提,我们尽量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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