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谁?”段淮岸问。 “陪你。” “我是谁?” 怀念不清楚他怎么会问如此弱智的问题,却还是很有耐心:“你是段淮岸。” 段淮岸被她的回答气笑了:“我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怀念举棋不定,思忖了好久,后知后觉,语调轻扬起,仍有些不确定,“陪我的男朋友?” 段淮岸低哂了声:“算你有觉悟。” 趁休息时间,怀念和段淮岸打了会儿电话。 挂断电话后,怀念回到微信的聊天界面,消息框有许多未读消息,大部分都是医院各种群消息。再往下翻,有一条来自怀艳君的未读消息。 怀念点开。 怀艳君:【我明天正好休息,你来家里吧。】 她口中的“家”并非是段家,而是乡下老家。 怀念若有所思地盯着聊天界面,双眼酸涩,过好久,她回了个【好】。 …… 回乡下的公交车是22路公交车。 医院侧门有个公交站点。 22路公交车是一个小时一趟,怀念下午两点多下班,回家洗了个澡,又停留了会儿,两点五十分的时候她才出门。公交车很准时,没等几分钟就到了。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怀念坐在倒数第二排,耳边带着有线耳机听歌,摇摇晃晃一路。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公交车走走停停数次,直到周围的一切变得熟悉,车门打开,怀念下车。 她到家的时候,怀艳君正在院子里晒床单被褥。 怀念放下手里的东西,自动自发地走过去,和怀艳君一同晒被套。 怀艳君淡笑:“回来了。” 怀念轻声应:“嗯。” 怀艳君说:“我买了点儿草莓,你进屋吃草莓吧。” 怀念:“没事妈妈,先把这些给晒了。” 都是过年时盖过的床单被套,过年期间没什么太阳,一时半会儿晒不干。今天晴空万里,阳光正盛,空气里有属于初夏的燥热。 晒完这些东西,母女二人回到室内。 今天猝然升温,怀念洗完澡后没察觉,穿了件宽松的毛衣。坐上公车后,因车窗开着持续往里灌风,她也没觉得热。现下在太阳底下一通忙活下来,她浑身冒汗,后知后觉自己穿太多了。 她把风扇开到最小档,吊扇慢吞吞地转着,年代悠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怀艳君拿着一盘草莓,放到她面前:“最近工作忙吗?” “就那样。”怀念没有吃草莓,她顿了下,长驱直入地说,“妈妈,段淮岸回国了。” “嗯,我知道。”怀艳君看了眼怀念,了然道,“你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对吗?” 怀念长睫低垂,默了几秒后,她说:“我还记得您说的话,我和他之间,不平等,也不般配,但我就是,很喜欢他。” “我当时也很喜欢你的爸爸。”怀艳君说,“但我俩到头来,还不是以离婚收场?怀念,即便过去五年,我的态度依然很明确,我不赞成。” …… 五年前。 也就是大四那年的春节。 大年三十那晚,怀念和怀艳君在厨房里包饺子。 那天是大年三十,怀念和怀艳君在厨房包饺子。 正好许芙发来一条语音,怀念毫无防备地点开语音消息,许芙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在厨房立体环绕播放:“我靠,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你前男友段淮岸,他身边有个女的!年轻女人!你俩才分手多久,他就找新欢了?” “……”怀念的脸登时烧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又手忙脚乱地按着屏幕。 直到手机黑屏,许芙的声音消失。 怀念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到怀艳君受到惊吓而怔愣的脸。 怀念声音低若蚊蝇,艰难找理由:“妈妈,我朋友发错消息了。” 回过神的怀艳君一脸严肃:“你真和段淮岸谈恋爱了?” 怀念:“都说了,是发错消息了。” 怀艳君不容置喙:“把你手机给我,我问你朋友几个问题。” “……” 沉默须臾。 怀念如鲠在喉,语速很慢地说:“我俩是谈过恋爱,但现在已经,分手了。” 怀艳君松了口气:“分手好,就应该分手的。” 怀艳君的反应,在怀念的预料之内,但怀念低垂的眼里,一片黯淡。 有种,全世界都觉得他们分手是对的,的感觉。 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们。 就连她的母亲也是。 “你和他之间,不平等,不般配。”怀艳君放下手里的饺子皮,语重心长地说,“念念,先不谈妈妈在段家上班这回事儿,就算我不认识段淮岸,我也不会支持你们两个。” 和段淮岸分手之后,怀念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平静的,淡然的,她没有说过一句抱怨,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自己很后悔,也对段淮岸心怀愧疚。她表现得绝情,寡淡,将这段感情轻拿轻放,看似毫不在乎。 憋了大半年,唯独此刻,怀念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怀艳君短促地笑了下,神情里却满是苍凉:“因为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你俩不合适。” “我中学毕业就打工,打工赚来的钱,全花在了你爸爸身上。他没钱读大学,是我花钱供他上大学的,他读书期间所有的花销,都是从我这儿拿的。他当时对我多好啊,每天下课就来我打工的奶茶店陪我,他说他爱我,他说等他毕业了,上班赚钱了,我就可以不用工作了。” 事实确实如此。 许晋鹏一开始真的是个完美男人。 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一下班了就回家,每天陪在怀艳君身边。夫妻俩恩爱的羡煞旁人。 “但我和他之间,逐渐没了共同语言。他聊的东西,我都听不懂,而我聊的都是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他不耐烦听,觉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和他说。” “他能力强,又善于交谈,长得帅,没几年就升职了。然后就认识了你的继母。” 怀念是知道的,她的继母,是许晋鹏所任职的外企的,总经理的女儿。 “公司老板很看重他,知道他结婚了,也知道他老婆是个没文化没工作的家庭主妇,一家三口,全靠他养着。” “其实不光是公司老板,当时小区里的邻居们,也都觉得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这辈子能嫁给你爸爸这么优秀的男人。所有人都觉得我运气好,捡了便宜。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什么风花雪月,什么海誓山盟,年轻时候的喜欢值几个钱呢?我的喜欢也很廉价,只是他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有简陋的出租屋。” “房贷很贵,车贷也很多,还有你的学费,你的补习班的费 Ɩ 用……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我知道他很累,我也很心疼他,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他。但是和他老板的女儿结婚就不一样了,所有东西都能迎刃而解。” “念念,你要我怎么支持你们两个呢?段淮岸有多优秀,段家的条件有多好,我再清楚不过了。段淮岸身边会有多少女人,他又会有多少诱惑,还有……”怀艳君说的牙根直打颤,鼻音明显,“又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和他说,你配不上他。” 你配不上他。 你俩不是一路人。 怀念以各种千回百转的方式,听到过太多类似的话了。 年少时的感情轰轰烈烈,有着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 可是勇气之后呢? 生活不是风花雪月,生活是柴米油盐。 怀念出神地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面粉,紧绷的肩骨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说的干脆利落:“我知道的妈妈,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所以我和他分手了。” …… 如今五年过去,怀艳君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怀念:“但你只是不赞同,你并没有反对。” 怀念始终记得:“你还说过,如果我可以好好工作,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车子,那么你会支持我的选择。” 闻言,怀艳君弯了下嘴角,她喝了口水,继而语气平缓,却落下一句惊雷般的消息, ——“五年前,段淮岸找过我。” 怀念整个人如遭雷劈,满脸错愕:“他来找过你?什么时候?他和你说什么了?” 话赶话,一句接一句。 语气上扬,透着焦急。 怀艳君叹了口气,说:“知道你和段淮岸的事后,我就打算辞职的。” 因为实在没脸在段家待下去了。 自己只是段家的保姆,保姆的女儿,却和主人家的儿子谈恋爱。 春节假期结束后,她就给管家打了电话,说辞职一事。管家再三挽留,但见她态度坚决,便只好同意了。 然而隔天,怀艳君接到了段淮岸的电话。 段淮岸话语里带着低三下四的渴求意味,“君姨,您现在在哪儿?我想和您一面,请问您方便吗?” 怀艳君并不想见段淮岸的,但架不住段淮岸再三请求。 他们还是见面了。 那时怀念已经回学校。 南大尚未开学,但怀念的实验任务很重,她提早回学校做实验了。 段淮岸的车停在怀艳君家门口。 这一幕,让怀艳君想起去年过年,段淮岸说来找女朋友,正好路过。当时怀艳君没多想,也不敢多想,她只觉得荒唐。 段淮岸风尘仆仆地从新西兰飞回国,没有片刻的停留,来到这里。 这一路上,他脑海里想了无数的应对方案,斟酌许久,他和怀艳君说的第一句话是:“君姨,对不起,是我追的怀念。怀念她一直在拒绝我,她绝对、绝对,对我没有任何的企图。” 不是怀念接近的雇主家的大少爷,她也没有任何的目的。 是段淮岸不识好歹地招惹怀念。 怀念拒绝过他。 一切都是段淮岸的错。 和怀念无关。 听到段淮岸的话,怀艳君松了口气,她沉息,“这些年很感谢段家对我的照顾,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在段家继续工作了。” “我不想因为我和怀念的事,影响到您的工作。”段淮岸说,“您工作态度很好,工作细致讲究,我妈很喜欢您。” “就是因为太太很满意我,所以我没有办法面对她。” “但您突然离职,我妈恐怕会多想。”段淮岸说,“她是个特别执着的人,恐怕会追到您这儿来,刨根问底地追问您。如果你不说,那她可能会派人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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