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想不开呢?” “必须得想开。”刘灵看着她说:“想不开,就等到想开的那一天。反正有些事,想着想着就明白了。” 听她这么说,顾西穗才跟着乐观了一点。 她擦着灶台,拧干毛巾,又犹豫了一下,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常常想起朱之文吗?” “当然了。”她笑了起来。 “但是?” “但是我常常想起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刘灵潇洒地灭了烟,嫣然一笑,道:“做人都是往前看的,过去能有什么可想的?”
第7章 无论什么包,在那一刻,都不如那个平时登不上台面,关键时候又能拯救别人尊严的薄片纸包重要 她们三个是有一点缘分的。 顾西穗,钱闪闪,还有刘灵。 那是2017年,顾西穗刚回国,拿到了太初集团的offer;同一年钱闪闪确定她应该不会结婚了,因为喜欢买买买,又喜欢跟人打交道,就决定去当个柜姐;刘灵则刚生下孩子,生育的过程太辛苦,为了奖励自己,决定买下人生的第一个奢侈品包包—— 然后她们在同一天的某个时刻出现在了同一个商场的洗手间,顾西穗巡场时发现,作为一家需要负担城市文化的大型奢华型商场,居然没有提供卫生巾的服务! 本着书呆子该有的学习精神,和实习生为了证明自己存在感、到处没事儿找事儿的精神,她在卫生间调研着女性顾客对生理用品的需求。 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是站在洗手间里观察,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结果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某个隔间有个女人带着哭腔说:“我他妈十个多月没有来过月经了,我怎么知道今天会突然来了啊?你办公室里这里十步路都不到,我让你买个卫生巾送过来怎么了?有那么难吗?” 顾西穗愣了愣,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卫生巾,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说:“我这里有……” 与此同时,隔壁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哭什么哭啊?给你!” 顾西穗和钱闪闪分别从门的下方和隔间的上方递过一片卫生巾、一根卫生棉条,里面是静了半天,才尖叫起来:“朱之文你去死吧!老娘不需要你!” ——这才叫命中注定。 无论什么包,在那一刻,都不如那个平时登不上台面,关键时候又能拯救尊严的薄片纸包重要。你可以没有爱马仕,但每个包的夹层里都应该装一片卫生巾,却是每个女人都应该知道的,有关包的常识。 等里面的人接过卫生巾和棉条,顾西穗才退后几步,正巧隔壁洗手间门打开,顾西穗看向钱闪闪,钱闪闪也看向顾西穗。 坦白说,换一个场合,她们俩应该是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朋友的。 钱闪闪就是顾西穗又羡慕又畏惧的那种女人,张扬、恣意、性感、妖冶。 而顾西穗的外形,用钱闪闪的话来形容,则是:“一看就是100分的卷子考了99都要哭半天,脑门上刻着纯良无害四个字,退一步是小白花,进一步就是优雅,往左走是完美主义,往右走是歇斯底里——总而言之,一个非常擅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那时候顾西穗跟钱闪闪已经很熟了,无语地看了钱闪闪半天,才说:“多谢你,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我的长相居然这么复杂。” 至于刘灵,则是一个意外之喜。 顾西穗承认,她跟钱闪闪对一个在洗手间哭泣的已婚妇女都有偏见,隔了几个月才发现人家是个公关界大佬,刚出月子就回归职场了,一身廉价通勤装,无框眼镜,平底鞋,跟时髦或精致都没有任何关系,但往那一站,你就知道人家是话事人。 广告公司跟商场的关系可太紧密了,刘灵频繁出入了太初好几个月,顾西穗都不知道那天在洗手间哭泣的人是她,直到太初广场的女士洗手间都装了生理用品自动贩售机,刘灵讲起她当时的遭遇,顾西穗才吃惊地说:“居然是你啊!” 刘灵也是很惊喜地抬头:“是你吗?” 她们俩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眼神里,像对暗号一样四目相对,接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顾西穗是很崇拜刘灵的,觉得她就是职场女强人的样板:走路带风,讲话干脆利落,思维敏捷,又很镇定。 谁知道刘灵的本质居然是个二货…… 离婚之后,刘灵就彻底放飞自我了,频繁出入了美容院几个月,又在健身房泡了几个月,彻底脱胎换骨,看起来比她年轻时的状态还要好。 为了把她失去的人生补回来,她可着劲儿地纵容自己,染了一头绿毛,还剪了一个诡异的刘海,并换上了猫型眼镜。与她同龄的人都往优雅或飒酷的形象上走,她则潜心钻研亚文化,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一个诡异的非主流。 钱闪闪之前还说:“刘灵就是现代女性失恋先行示范区,以后有人失恋了,就应该把刘灵拎过去给她们参观一下。” 顾西穗当时说:“得了吧,真给人看到了,还以为她疯了。” 钱闪闪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谁会不喜欢一个有幽默感又聪明又二的姐姐呢? 她时常说:“年轻人负责迷茫和焦虑,我们老人家就负责买单、打打call、讲讲心灵鸡汤、分享一下失败的经验,抚慰抚慰大家的心灵。” 感谢有她,她们那群在躺平和摆烂以及对大女主的盼望之间来回横跳的女生们才能冷静下来。 而钱闪闪则负责把大家敲醒,一天二十四小时,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即便是面对刘灵,也不例外。 “你想当个亚青年,疯狂往自己身上贴标签,搞套mbti、虚无主义青年之类的装点一下,半夜emo一下就完事儿了,瞎花什么钱啊?” 一回到家,顾西穗就就发现钱闪闪又在骂人了。 跟她们住到了一起之后,顾西穗才能发现钱闪闪骂人的功底有多强,只要家里有个活体生物,她就可以随时开骂。有一天顾西穗深夜加班回来,看到她正在跟一只蚊子battle,说:“你吸血就吸血,嗡嗡个毛线啊,老娘不用睡觉的吗?都几万年了,就不能进化一下吗?” 顾西穗一脸震惊地看了她半天,彻底服了。 今天进来,蚊子则变成了刘灵,她喜滋滋地从快递盒拿出一个机车包,说:“我真的好爱机车包!年轻时总觉得买包特别肤浅,唯独喜欢机车包,总觉得有了它,我也可以变成一个酷girl!” “买包本来就是一件特别肤浅的事,你的人生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包而改变,麻烦你把这句话刻在脑门上谢谢!” “你闭嘴!我不听!我喜欢!” 刘灵吹着口哨,一脸得意,背上那个好多年都没人见过的黑色铆钉款City。 显而易见的二手货,小羊皮,最不耐操的那一款,流苏都快掉光了。 但那软塌塌的摇滚风的确很适合如今看起来松弛却很有骨气的刘灵。 她到玄关的镜子前照了半天,见顾西穗刚好进门,就侧头问:“好看吗?” “好看。”顾西穗敷衍地应了一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瘫倒在沙发上了。 “你是怎么啦?”钱闪闪用美容仪在脸上熟练地画着圈,问了这么一句。 “累。”顾西穗道:“香港疫情爆发,负责剧院走廊的装置艺术家来不了了,让临时找人,又不知道去哪儿找;预定的圣诞树总算到了,但尺寸有点问题,我们十几个人装了一个晚上才装好,结果灯饰又不太对;明天爱马仕新包发布,香奈儿又要提价,我估计整个商场能被挤爆,但疾控中心下达了新的通知,必须要控制好人流……” 她一脸疲倦,指望着能得到几句安慰呢,谁知道钱闪闪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处—— “卧槽!香奈儿怎么又要提价了?这是疯了吧?” “哇!那的流浪包岂不是又升值了?” “升你个头啊!人家身家两个亿,没有了一亿还能剩下一个一亿,慢慢熬到经济重新变好,再重新卖出去,那才叫升值。你银行账户就那么点钱,基金跌了几百块都嗷嗷叫着要取出来,你有什么值可保的?”钱闪闪又是一个白眼翻上天,道:“保值这种话骗骗没脑子的小姑娘也就算了,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说什么傻话?” “好端端的你聊什么基金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提到基金,刘灵才愤怒起来,丢下包包,掏出手机道:“让我来看看——” “别看!” 顾西穗和钱闪闪异口同声,之后说:“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你几年前花三万块买的香奈儿如今市值四万八,要是扔基金里,这会儿可能就只剩一万了。” “哟西,那我就平衡了。”刘灵心满意足,继续照着镜子。 钱闪闪则刷着手机,道:“都2021年了,怎么还有人这么沉迷包包呢?不过是个包而已。” “不然呢?经济不好,世界又乱成一团,也没个好看的影视剧……总得沉迷点什么吧?” “这届奶头乐不行。”钱闪闪摇头叹息,说:“我还是去健身好了。” “这个点?” “做个瑜伽好睡眠。”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放在客厅角落的瑜伽垫,忽然又抬头看顾西穗一眼,问:“你要不要去我的卧室泡个澡?” “不用,我现在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顾西穗有气无力的打开房门,说:“我先睡了,明天早班,你们俩慢慢聊。” 跟她们俩一起住的问题是,顾西穗时常都觉得,她是地球上仅剩的加班狗。 不过跟女人一起住的好处是,不用担心会有人嘲笑她的邋遢,反正都知道,再精致的女人,一回家都是烂泥一样地瘫倒在沙发上,全靠酒精续命了。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床,一张小桌子,连行李都还没收拾好。 这就是顾西穗的二十八岁。 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没空自怜,她刚脱掉衣服,在床上躺了下来,看着行李箱上准备明天穿的衬衫,还没来得及心疼它皱成一团的样子,鼾声就已经响起了。
第8章 冷空气 商场的运营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服务行业,假期是别想了,周末周日和各种节假日,都是运营最忙的时候。顾西穗偏销售岗多一点,业绩跟商场的营业额挂钩,平时净忙着伺候那些大牌了。 除此之外,她的工作内容还包括并不限于:协调每个品牌的新品宣传,定期举办活动,为商场招揽人气,数据统计,优化客服系统和购物系统,维护公众号、微信、小红书等官方账号…… 等等等等。 太初广场连同两幢写字楼,室内面积总共二十多万平方公里,三百多家商铺、一个户外广场,而所在的部门却只有七个人,其中负责销售的只有三个,亦即一人要负责一百多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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