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视线纷纷落到了周聿白身上,屋内的檀香即将燃尽,可气氛却变得莫名焦灼起来。 罗子玉不由攥紧了拳头,生怕他说出什么伤了两家颜面的话来,她刚要开口,却被周明奕握住了手,轻摇了摇头。 老爷子的意思太过明显,这是非得逼着周聿白表态,给王家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周聿白放下筷子,对上周钧之的视线,“爷爷,您定就成。” 这话一出口,罗子玉才松了口气。 饭桌上又热络了起来,明明不过是因为利益往来走在一起的两家人,此刻却亲如一家。 一旦联姻,虽说是荣辱与共,但一旦涉及家族根本,一切都得另说。 月色渐沉,老宅热闹了片刻,随着车辆驶离,又沉寂了下来,多年的沉淀在此刻愈发厚重。 周钧之转头看了周聿白一眼,拐杖在青石板路面上轻敲了两下,威仪尽显:“你跟我过来。” 罗子玉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心口,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捏着周明奕的手都微微泛白。 周明奕扶住她的胳膊,“妈今天在呢,爸不会动手的,况且,聿白不是答应了,你放宽心。” 周聿白卷起袖子,重新点燃一支檀香,捏着香的手在空气中轻挥几下,火星明灭,青烟又袅袅升起。 周钧之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人,眼底还泛着乌青,到底是心疼他的,招了招手:“坐吧。” 周聿白脊背挺得笔直,铮铮傲骨,他性子看似淡薄,骨子里却格外倔强。 一旦认定了的事,要改不易。 那次把他打得伤痕累累,他也从没变过心思,一门心思地要娶那姑娘。 若不是让那丫头放了手,恐怕连他都算不准周聿白到最后会为了她做出什么事来。 周钧之观察着他的面容,“等订了婚,婚期也就近了。” 周聿白神色依旧,像是真放下了一切,还是那句,“爷爷一切您定就好。” 老爷子总觉着隐隐有些不对,可却又看不出什么。 现如今他这孙子下的棋,倒轮到他得三思而后行了。 周聿白的手机震了震,他轻扫着滑看了几眼,按了屏幕,仍旧是一副静听指示的模样。 周钧之摆了摆手:“去跟你奶奶说一声,别一会儿又说我欺负了你。” “好。”他步履稳健,比起以往未见不同。 一直到上了车,周聿白才吐出一口气,眼底晦涩难掩:“她现在在哪儿?” 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先前发给陆时雍的那段视频,放大的部分,是一张他许久未见过的笑靥如花的面容。 桑南溪和Isaiah把陈枳夏送回了陈奶奶那儿,去的时候老太太早已经睡了,是家里的保姆开的门。 “这是怎么了?”保姆看着被Isaiah背在背上垂着脑袋的人,有些被吓到。 桑南溪忙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只敢说是玩疯了喝多了酒。 陈枳夏先前哭得近乎晕眩,桑南溪见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帮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才敢离开。 出租车上,素来活泼的Isaiah都没了声音。 两人下了车,一言不发地往酒店走,不见分毫方才的欢喜。 热风吹拂,先前忽略的刺痛感在这一刻才涌了上来,桑南溪“嘶”了一声,这才发现酒瓶的玻璃碎片不知在何时划破了她的脚踝。 血液顺着踝骨染红了她的脚背,鲜红的血色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有些骇人。 Isaiah有些着急:“有没有事,痛不痛?” 桑南溪摇摇头,Isaiah却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肩上带,“我背你上去。” 桑南溪没有同他客气,先前的闹剧让她有些身心俱疲。 她将脑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却跟被镶了门似的,堵得厉害,只听着Isaiah突然发问:“溪,之前让你伤心的人,也是这样的吗?” 桑南溪被他问得一时失语,嗓音低得近乎听不见:“他……不这样。” 在一起的那五年,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美好,才会在分别时那般难忘。 她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几回,一次比一次的声音更低。 Isaiah或是不想让气氛继续沉默下去,故意提高了嗓音,“没关系,不管他是不是这样的人,总之也不会是个好人,万一让我碰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狠揍一顿。” 桑南溪被他逗得发笑,“那谢谢你哦。” 有些话,大概真不能随便说出口。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型停在那,贴着厚重的黑膜,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般目光灼灼。
第74章 跟我一块回去吗 今天晚上其实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几杯烈性的威士忌下肚,饶是她也难免有些发晕。 桑南溪收回目光,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她想,是真的喝多了。 七月份的京北,国槐树下,地面上铺满了浅黄绿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的,看似不经意地提醒人们岁月的凋零。 只可惜,美则美矣,蚜虫作祟,踩在地面上总给这夏日多添了几分黏腻。 再加上这迎面吹来的热风,几步路的功夫,原本垂荡在空中的发丝从颈后开始变得湿润,汗珠也一点点浸透了衣衫。 桑南溪又将脑袋又重新搁回Isaiah肩上,继续听着他没头没尾的念叨:“溪,月底你跟我一块回去吗?” 他的摄影展预定在冬日开展,这一次他回来本就是为了选定地址,再加上受闻清珩的嘱托来看看桑南溪状态。 这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将该确定的东西都定得七七八八,自然要开始考虑回去的事。 当时她虽和桑明德说了暂时不走,但其实她在爱丁堡的房子没退,还有不少东西都留在那儿。 不论如何,她总是要回去一趟的。 桑南溪吐出一口酒气,心绪却无缘无故地并不安宁,她说:“到时候看吧。” 夜间的暴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珠在瞬间砸向地面,Isaiah倒不着急,离门口不过几步的路,爱丁堡不定时会落下的大雨早让两人习惯被雨水浇淋的感觉。 一直到进了酒店,这场大雨才算真落了下来。 他们转身回望倾盆落下的大雨,Isaiah感叹:“突然想吃Scotcheggs。” “溪,在爱丁堡的五年,你就没有想过这里的东西吗?” 五年间,桑南溪一次国都没有回过,甚至连相关国内的电话都少有响起。 有想过吗,连桑南溪自己都记不清了。 对于初到爱丁堡的那段时间,她的记忆几乎都是混乱模糊的。 她像是憋着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离开了周聿白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事,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那个时候她除了拼命完成学业外还结交了一大群的朋友,每天喝酒玩闹,其实和在认识周聿白前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她睡不着觉,一种身体上明明已经疲倦到极致,却难以入眠的痛苦始终伴随着她。 好不容易入睡,脑海里却就像按下了电影播放键一般,不断地重现她与周聿白的过往。 比起对于那些过往的念念不忘,她更害怕夜半惊醒时的那种反差感。 那种前一秒还在梦境中相拥,感受着他的体温,醒来后却只剩下屋内一盏孤灯。 她就看着那盏灯一直到天色渐亮,每一日循环往复。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甚至不敢入睡。 桑南溪眼睫轻颤,一些模糊的片段再次在脑海中闪现,勾起心底最深刻的刺痛。 她隔着重重雨幕,看向那辆路灯下的车型,淋受着暴雨的冲刷,周遭行客匆匆,没人会注意到她随意应答的一句话。 她的嗓音在Isaiah的耳畔响起:“想过的。” 想过这座城市,给她带来许多爱与恨的城市,还有那个无法忘记的人。 “好了,我们上去吧。”桑南溪拍着他的肩膀催促。 Isaiah从她失落的语气中抽离出来,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脸上又重新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开始跟她开一些无趣的玩笑。 “先生,需要我去接桑小姐吗?”宋承良一时有些摸不准周聿白的意思。 路灯的映照下,雨刷快速扫动的影子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衣角,周聿白身上未曾淡去的檀香在车内隐隐浮荡。 离了火星的香,一旦沾染上一人的气息,便又成了另一种意味。 而周聿白身上的香,是凉薄,清寂。 国槐的花瓣随着雨势渐大,成片成片地往下落,最后又全部堆积在车窗的一角。 他们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久到看完了全程,桑南溪是如何与那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又被人轻拎上背,漫步着进了酒店。 周聿白的眼眶骨隐隐作痛,他深吐出一口气问,“王岱岩那儿怎么样了?” “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王琬沅那方估计想借她父亲这把势,再添一把火,公告大概在这两日就会发布。” “只不过,王小姐似乎是对她那位弟弟不满颇深,怕是已经沉不住气了。” 王屿马上要退下来,再加之遗嘱上又加了王岱岩的名字,她的着急不足为奇。 “让人盯紧了她,免得她对不该动手的人起了歪心思。” 酒店大堂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宋承良应“好”之后又踌躇着问道:“那先生,我们今晚还回公司吗?” 最近这些天,周聿白连回岭秀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今晚这场家宴,他估计又会在公司凑活一晚。 “不回了。”宋承良了然,吩咐司机把车往地下车库开。 桑南溪和Isaiah各自回了房间,在门口Isaiah还不忘提醒她:“你别忘了处理伤口。” 桑南溪敷衍着点头,“知道了。” 她问前台要了处理伤口的药,“那女士我们现在给您送上去吗?” 桑南溪:“半小时后吧。” 身上汗津津的感觉混杂着烟酒味让她并不好受,她喝了酒,不敢洗太久,快速地冲了个澡,呈大字型在床上躺了几秒后又起身往窗外去看。 楼层高,其实看不太清楚那辆车还在不在。 桑南溪趴在玻璃窗上,恍然觉得自己现在这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又倒回床上等着药送到。 半小时一到,房门准时被敲响。 她拖着拖鞋跑去开门,工作人员贴心地将东西送到她手里:“女士,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好的,麻烦了。” Isaiah大抵是听到她的动静,从隔壁打开房门探出了脑袋来,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她的伤口,问她:“要不要我帮你。” 桑南溪嫌弃地看他:“你不把我伤口给加重就不错了。” Isaiah极为不满:“溪,你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我哥说了鼓励是很重要的。” 桑南溪无奈朝他做了个努力的手势,用最肤浅的言语表扬他:“你好厉害,你好棒,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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