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涌入的寒流还未来得及被暖气驱散,她环抱着双膝,不知在地面上坐了多久。 月色爬上枝头,皎月映白雪,让人对夜色的到来都有些失察。 外面的风雪更重,桑南溪尾椎骨传来阵阵刺痛,冰凉侵入四肢百骸。 起身时候僵硬的骨节发出的“嘎拉”声,如同枯枝不禁风雪,被压折了枝头。 其实仔细想来,有时人还不及枯枝经得起岁月蹉跎。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淌下,稍稍缓解了寒意,桑南溪窝在被子里,吃了药,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到夜半时,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打开了床头的灯,有些踉跄地跑下床,拉开衣柜的门。 她光着脚站在地上,愣怔了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只剩下这间屋子,和那些会随着岁月淡去的记忆。 这半个月以来,她不是没有试着搬出去过,甚至还搬去和陈枳夏睡了几天。 可不论她吃多少药,白天有多操劳,都只能模模糊糊地眯上个一时半刻。 后来她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出乎意料的,至少她晚上能睡个整觉。 她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回到这。 下午还尚且浅薄的痛楚在此刻如翻江倒海般重新翻涌而来,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她颓坐在地上,透明的玻璃门上倒映出她满是泪痕的脸,发丝湿乱地黏腻在脸上,她狼狈得宛如幽夜的鬼魅。 在泪水的冲刷下,那些伪装统统被剥落,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只是分外地眷恋这个屋子里与他相爱过的痕迹。 这五年,她总是稍有长进的,生病了知道自己吃药,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时候,她就立刻打给了闻清珩。 那时距离闻清珩他们回国大约还有几天的时间。 电话接通后,对面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闻清珩站在心理咨询师的角度发问:“溪,你知道药物依赖会产生戒断反应吗?” “嗯。” “情感同样也是。” 他停顿了几秒,语气变得温和许多,这一瞬,他是与她相识多年的好友:“我和Isaiah刚刚改签了最近回国的机票,应该会在后天清晨落地。” 在桑南溪还没问出为什么前,闻清珩就用一种更为轻松的口气跟她打趣:“溪,既然睡不着,那就来接我们吧。” 他们回国的前一天,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风雪渐歇。 陈枳夏和她窝在沙发上感慨:“得,福将来了,朕心甚安。” 桑南溪抿了口热茶,浅弯了下唇,“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枳夏撑起身子冲她挑眉挪揄:“不是吗?你看,你心灰意冷,正好需要心理医生的时候,他来了。这雪没完没了下了两天,他一要来,停了。” 陈枳夏有些夸张地撞了撞她的肩膀:“这叫什么?上天都在给你们铺设缘分,这是天定的姻缘啊!” 桑南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学生时代的时候对于缘分两个字她们好像总有一种执念。 那时她和陈枳夏甚至会找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算自己和喜欢的人天长地久的概率。 其实本质上和小时候用名字笔画来算和某一个人的缘分指数有多少没多大的区别。 但也许是结果不如意的次数越发的变多,好像不知从哪一个时刻开始,她就不太相信这些了。 两人卡着点,在清晨的曙光还未照耀在这片大地的时候开车出发。 到机场的时候正好五点,是飞机落地的时间。 飞机落地的时间要早一些,她们也就等了十几分钟,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就率先冲了出来。 在此刻还不算热闹的机场,Isaiah的跳脱引人注目到了极致,尤其是再配上他过分热情的呼喊声:“溪!夏夏!” 桑南溪有些丢人地用手挡着脸想要扭过身子。 在此之前,闻清珩果断出手拽住了Isaiah的帽子,低声警告:“安静些。” 接到两人的瞬间,陈枳夏直接拽走了Isaiah了,似是无意地轻推了桑南溪一下。 猝不及防间,她的鼻头撞向闻清珩的胸膛,闻清珩扶了一下她,“没事吧。” 桑南溪揉了揉鼻子,有些泛红,“没事。” “不抱一下?”闻清珩摊开双手低声问,一如她前几个月回爱丁堡时一样。 桑南溪失笑点头。 原本只是点到为止的拥抱,可在桑南溪要松手的刹那,闻清珩却突然重新将她搂紧。 他说:“溪,你瘦了很多。” Isaiah和陈枳夏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一阵吵嚷喧嚣。 “诶!你干什么,我还没和溪拥抱呢!” 陈枳夏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道:“有点眼力见儿成不成,给点人家发展的空间。” Isaiah扭头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开了窍,朝陈枳夏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桑南溪怔忪地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复他。 有时,桑南溪很佩服闻清珩对于情绪敏锐的感知能力,好比现在,也许是察觉到她的一时失语,他适时地松开了手,又退回到一个朋友该有的距离,朝她轻松一笑,说:“走吧。” 在回程的路上,天光渐亮,越来越多的车辆迎着朝阳,一同汇入车道。 在车子驶入岭秀的地库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车挂着熟悉的车牌从他们的后方经过。 车座里的男人难掩疲态,眼眸掀起的瞬间恰与隐入黑暗的车辆错开。 缘分两字,或许真有定数。 当年关于她和周聿白两人的以后她得到过很多的答案。 说长长久久的也有,说不能长久的也有。 唯有一个没有明确答案的回复她记得最深刻。 ——历经坎坷。
第119章 人家也得要才行 在京北初雪停歇的那一日,其实很多事情都开始展露端倪。 京北的冬日越冷,就越是搓磨人心,在这瑟瑟寒风下,人对于温暖安定的渴求宛如春日的第一波春草般,无限疯长。 宋承良看了眼收到的消息,一扭头,是周聿白在晨光熹微中有些苍白的脸色。 周聿白微阖着眼,薄唇轻启:“说。” 宋承良:“老爷子说让您今晚回家吃个饭。” 原本这道回家的诏令在半个月前就该下了。 游仲伦订婚那晚,他没想遮掩谁,周钧之自然对于他带了谁出席的这件事也门清。 当天晚上老爷子的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到。 第二日清晨和桑南溪分开后又直接去了港城主持项目会议。 等到他给周钧之把电话回过去,其中的不满震怒已然是不言而喻。 周聿白却仿若浑然未觉,望着港城的夜景,点烟猛吸了一口,声音如雾:“爷爷,有事儿等回去您跟我说,别去为难她。” 周钧之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你也知道你干的是浑事儿!” “你把人带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王家?” 周聿白吐出烟雾,淡淡说了一句:“王家动不了她。” 老爷子被气得不轻,握着电话的手都颤了颤:“你如今倒真是好大的本事,狂成这样,是真以为自己稳居高位,没人奈何得了你了?” 周聿白没辩驳,烟灰扑簌簌而落,那抹猩红燃烧过往,只留一地狼藉。 周钧之哪里不知道他的性子,从小就是,挨了骂他都听着受着,可实则心里认定了的事儿谁也挡不住他。 老爷子头一回对自己这一直引以为傲的宝贝孙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真要为那小丫头,四处树敌不成?” 周聿白轻咳了一声,黯然自嘲地笑笑:“我愿意,人家也得要才行。” 周聿白话中的苦涩太过真切,似乎已经道出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是缓兵之策还是确有其事,连周钧之都摸不准他话中的真假了。 宋承良适时地推门进来提醒他会议即将开始。 周钧之稳了稳身形,电话挂断前沉声留下一句,一切等回来再说。 这两天他落地京北,一直到今天才得了几分空闲。 老爷子这口气想来已经是憋得够久的了。 周聿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雪一停,京北的傍晚也在褪去阴霾肃沉,天边的晚霞由北向南破开一道金粉色的裂缝,划破天际。 宋承良敲了敲门,“先生,车子备好了。” 下了地库,在那辆熟悉的车身旁,还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宋承良跟在周聿白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他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一见周聿白的身影,王岱岩便戴着帽子下车来迎他,他讪笑着打招呼道:“周先生。” 周聿白没分视线给他,上了车,眼见着就要开走,王岱岩忙不迭地拉开车门上车。 原本已经要开走的车又稳稳停下。 周聿白点了烟,浅咬着烟蒂,他的面容在缭绕的烟雾下显得越发晦涩莫名:“王先生有话要说?” 王岱岩自知理亏,心里有些打鼓,语气格外地小心谨慎:“周先生……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聿白嗤然笑了声:“王先生,做生意是要讲究诚信的,您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是觉着我有闲心在这跟你闹着玩儿?” “我……” 周聿白毫不留情地点破他的窘迫:“怎么?王琬沅最近又把你给逼得无路可走了?您又想为自己争一争了?” 王岱岩比起王琬沅来说是个掀不起风浪的软骨头,但凡只要王屿那施舍给他几分所谓的父爱,他就天真的以为王屿一定能护住他。 这样的人,不逼他入绝境,永远都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三个月前周聿白出的那场意外,在媒体的渲染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周聿白借势营造出集团内部管理混乱的乱象。 在那之前,王屿或是因为觉得周王两家联姻的大局已定,就想着把自己这儿子接回来,认祖归宗。 几分父爱,演得王岱岩是热泪盈眶,甚至有完全懈怠手里头原本用来制胁王琬沅项目的心思。 可周聿白一出事,接连几日的新闻报道,真真假假,消息又都封锁得密不透风,连王屿都刺探不到风毫,霎时间,谁都没了底气。 周家虽说父辈祖辈的影响力都在,但毕竟周聿白才代表着周家往后的兴盛。 王屿那么精明的人,又是他退下来的关键时期,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背地里实则已经在开始做应对周聿白真出了事的第二手准备,先前对王岱岩的父爱自然而然也就先放到了一边。 周聿白恢复精力后,趁着这个时机让人撤了大半对王岱岩的保护人手。 王琬沅本就视王岱岩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时机她自没有放过的道理,几次出手,王岱岩吃了不小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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