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在响,闹得人心烦意乱。 周聿白抽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不是多重要的电话,也没避着人,只是往窗边走了两步,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的女声转了好几个调,极为扭捏造作地喊了一句:“喂,周先生。” 周聿白蹙了蹙眉,“有事说。” 沈南初笑了声,语气变得适然又诚恳:“我家那事儿,谢谢您啊。” 不是多难的事,却是个麻烦事,愿意出手帮一把的人少有。 周聿白没心思听她的客套话,淡淡地道:“挂了。” 沈南初急忙叫住他:“诶,别介啊,我真有话要告诉你。”她的语气加快了些,“那年我们一块吃饭,你还记得吧,就两家人一块谈订婚的那场饭局。” 六年前,那场饭局上的细节他早忘的一干二净,唯一记得那个夜晚的原因,大概是那晚桑南溪睡得很早。 往日里就算他回得再晚,总能看见在门口亮着的那盏灯,但那一天,没有。 他上床了后,勾着她的下巴亲了几口,桑南溪也并没有回应,只是嘤咛着喊困,翻身就睡过去了。 对面迟迟没有回音,沈南初看了一眼屏幕,还仍在通话中,她试探着问:“周聿白,你还在听吗?” “记得。” “其实在吃饭前,阿姨还带我去选了首饰……”说到这,她的声音渐弱,带着些许的不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声道:“选首饰的时候,还有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陪着,阿姨当时说……是来陪挑试戴的模特。” “那……应该是南溪。”说到最后,沈南初的声音已经几近于无。 她只能听见对面嬉笑打闹的声音,周聿白的呼吸声都很浅薄。 沈南初的话宛若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直到电话挂断,她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的回声。 周聿白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手机落在地面的毛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却很快被喧闹声掩盖。 他撑着玻璃扶了一把,才站稳了脚。 窗外的灯光依旧闪耀,与六年前的夜晚无差,道路上的车流交汇,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道车辙的印记,杂乱无序。 身处其中的人自是不得一见,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得那般清晰。 他本以为,那些事情他都拦得很好,总不至于会落入她的耳中,他总想着,那些纷扰杂乱她统统不要管,待到一切解决,他自会将所有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 可……原来,她一直在他不知情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却一字一句的委屈都未曾跟他吐露过,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在经历那样的事后,还若无其事地陪着他。 当时离开的时候他是怎么说她来着,没良心。 想到这,周聿白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在连带着一块钻心彻骨地疼。 他扶着墙,不住地半蹲下去。 有人发现了他的端倪,忙来扶他:“聿白哥,你没事吧!” 周聿白摆了摆手,咳嗽声渐停,喉间却泛起腥甜的血腥味。 “你这怎么回事,被酒呛着了?” 游仲伦原本还笑着,可走近的那一瞬就发觉了异常,“雍子,来。” 陆时雍猛然起身,快步走到了周聿白身边,“怎么了这是?” 先前跟在陆时雍身边的美人也跟着一块走近,许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屏幕没碎,页面还停留在先前翻的微博热搜上。 是一张被点开放大的图片,那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绝望的,不带任何求生的意志,在狂风中,望向汹涌海面的少女。 ——是桑南溪。
第137章 她的一身傲骨 原本喧闹的人群统统散去,一室的寂静,暖意融融的房间似乎早已被窗外的清冷凌寒浸染,没由来的让人觉着人心惶惶。 诺大的房间里,最有生机的还是那棵立在窗户旁的虚假圣诞树,没有生命,所以一无所知伫立在那儿。 周聿白的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唯有面颊因为烈酒的熏染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老四,不然你先去休息会儿,我们替你在这守着,等承良到了,马上叫你起来。” 陷入沙发内的男人面色苍白,目光定在桌面手机屏幕的那张照片上,眼底的猩红从最深处翻涌而现。 游仲伦跟陆时雍两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摇了摇头,先前周聿白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周聿白一句都出去,旁人是不敢再留,陆时雍和游仲伦看着他这副样子,放不下心没敢走。 两个人扶着周聿白坐回了沙发上,刚坐定,游仲伦忍不住提议:“找个医生来看看?” 周聿白摆了摆手,说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承良,去查。” “查……那五年,她在爱丁堡,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宋承良在他身侧担忧地望着他,虽并不清楚周聿白让他这么做的缘由却还是点头说好。 “你们也回去。”周聿白冷声道。 游仲伦这么一听,那急性子哪里还忍得住,炮语连珠地拍着桌子:“你不带这样的啊,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兄弟帮你……” 陆时雍看了眼周聿白的面色,比他知道陈枳夏流产那天还差,他也算是心有所悟,赶忙捂住游仲伦的嘴拉着他往外走:“仲伦,我们先走。” 临出门前,陆时雍拍了拍周聿白的背:“有事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你瞅瞅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个人待里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游仲伦一边嚷嚷着就要再进屋。 陆时雍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外走:“成了,你让他自己静静。” 游仲伦不情不愿地跟着他的脚步,骂了一句:“都是祸水。” 门外的争吵声渐渐远去。 周聿白握着酒杯的手腕轻颤着,冰凉的酒液从杯口荡出,洇湿了一片,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手机屏幕渐暗,是一片空洞虚无的漆黑,可先前屏幕里的照片却已经深刻入心底,哪怕紧闭着眼脑海里也依旧不断浮现出桑南溪那双绝望的眼眸。 她那么刚强的性子,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再难过,也不至于会变成……变成毫无求生欲的模样。 离开他,不至于如此。 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将本已尘封的记忆从心底刨出,一点点,从每一个细节去想,想其中他到底还遗漏了哪些细节。 可越往深里想,他就越清楚,她受的委屈,必然不止于此。 流言蜚语,尊严尽毁,那些本都不是她该受的。 他还记得他陪着桑南溪回她家的时候,桑明德那时一脸傲慢所说的话,我们囡囡,是娇养着长大的,天之骄女。 周聿白当时想,他一定会比桑明德做得更好,好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事到如今,那些曾被掩盖的真相揭开,万般过往结成绳,扯着一股力将他拖到事实面前。 原来,她的一身傲骨,是因为他才生生被打断的。 这晚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没有月色,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由暗沉的黑逐渐转深蓝,浅蓝,黎明即将破晓,道路上的路灯还未暗,是这寂静夜晚里,这座城市对于光亮的唯一依托。 周聿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四肢百骸都透着凉意。 当年桑南溪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他本该成为她的依托的。 可那夜,她又是如何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摸爬滚打,满身伤痕,才找到通往前方的路。 直到路灯熄灭,宋承良拿着文件袋敲了敲门。 周聿白张了张口,嗓子却嘶哑到发不出声,一直等到门敲响第二遍,宋承良已经在问:“先生,您没事吧。” 周聿白才从嗓子眼艰难地挤出一句:“进。” 宋承良一进屋,脚步不由顿住,这一幕,好似又回到多年前桑南溪离开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般,胡子拉碴,双目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跟垮了似的,满脸的颓然。 周聿白看向他手里的文件袋,目光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东西给我。” 不算厚重的文件袋交到周聿白手上,手腕却犹如不堪重负那般在往下坠。 这里面不仅仅只是几张纸,更是他们错失的那五年。 文件袋被拆开,周聿白一行一行地往下扫过去,生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第一页的情况基本与他当年看到的那则监控无差。 纸张翻动,又是崭新的一页,周聿白的目光却在页面中段猛然顿住,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按了下几下太阳穴,才又仔细去看那几个字。 “先生?”宋承良察觉到周聿白的状态不对,那页纸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本就憔悴的面容几乎是在瞬间变得煞白。 他捏着纸张的手在抖。 原本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逐渐转变,他改用的手肘撑着膝盖,整个脊背脑袋全然垂了下去,像是在借用蜷屈的姿态来缓解有些那令人难以承受的痛意。 “先生,我让医生……”宋承良的话说到一半就忽地滞住。 耸动抽搐的肩背,浅色的羊绒地毯上不知在何时氤氲的那几点如墨般的深色。 眼前的一切都在昭明着那个看起来不可置信的事实,周聿白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周聿白突然道:“承良,帮我点支烟吧。”暗哑低沉的嗓音下,是低声的恳求。 他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儿,手脚都在发麻。 宋承良跟他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这般万念俱灰的样子,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后递到了他手边。 过于静谧的房间内,几乎能听见烟丝燃烧的声响,苦淡的烟味从指缝中渗溢,灰白色的烟灰犹如窗外漫无目的飘零的飞雪,簌簌而落。 周聿白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静默地看着它燃烧,化为灰烬,像是在等待着时间倒数。 五支烟燃尽,他的指节也染上了焦油的浅黄,他这才缓声开口,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我的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撑着沙发缓缓站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宋承良刚要扶他,就被推开。 “备车,去老宅。”
第138章 她图什么呢?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天空中虽还飘着小雪,但青石板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扫到了两边。 门口打扫的人看向那辆熟悉的车牌,笑着问:“聿白,今儿怎么那么早,回来陪老爷子用早餐啊。” 往日里礼教优良的人今日却步履匆匆,高大的身影很快隐入门后。 一进屋,落在肩头发丝上的雪花瞬间融化为水,本就肃穆的脸上沾染上湿冷的寒气,素来沉稳的身形此刻却看着有些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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