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呀,小沈老师。”蒋唱晚笑着说。 沈衍舟看了她一眼,把书放到桌上,也笑,“早上好啊,小蒋同学。” 两个人眼里心里都是笑意,心照不宣地哼起歌来。 前尘往事就这么褪去,回到平静的生活里。 - 蒋唱晚许久没回南山,趁假期补课不太忙的间隙里,回了一趟,在楼上楼下搜寻了一圈,却都没有看见孟女士。 “阿姨。”她一边扶着栏杆下楼,踏出快速均匀的声响,一边问,“我妈呢?” “阿姨?”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她皱着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往常摆放的许多东西都不在了,都收进了纸箱里。 蒋唱晚眉头皱得更深,依次推开房间门去看,发现孟女士房间、她自己的房间,还有书房,都是柜门敞开,许多东西都收了个七七八八,用纸箱堆放起来。 她的衣服,她的书,她的乱七八糟的贴纸……全都收起来了。 蒋唱晚蹲着查看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敲门声,于是飞快地跑下楼梯。 “妈,我的东西怎么全都收起来了啊……” “对对对,就这些,全部搬上去吧。”孟女士站在门口,正和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员交流,“这边是易碎物品,稍微注意点,别磕坏了。” “那边是收出来不要了的东西,不用搬……” 直到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分工抱起客厅里的纸箱往外走时,孟女士才找到空跟蒋唱晚说话。 “你不是在学校补课吗?”她问。 蒋唱晚看着门外搬家专用的大车,心不在焉地回答,“……今天休息。” “哦哦。”孟女士应了,然后说,“那正好,你趁今天上去,把你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收一下。你东西太多了,我和阿姨都收不过来,该收收,该扔扔,不适合带出去的东西就扔掉算了……” “带出去?”蒋唱晚皱着眉,疑惑又茫然,“要带到哪儿去啊?” “回A国啊。”孟女士看着她,似乎是不懂她在疑惑什么,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蒋唱晚心脏猛地一跳,又听见她说道, “本来我回来就是为了照顾爷爷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该做的也做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啊。” 蒋唱晚更茫然了。 她知道蒋扬和孟晓青一直在国外做生意不错,早几年的时候,夫妻俩一直来回跑,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每个月要坐好几次,后来等到蒋唱晚差不多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也就在国外定居了,也还是常常回来。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说,要把蒋唱晚带出去过。 蒋唱晚有点懵了,难以置信地问,“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是你要回去,不是‘我们’吧?” 孟女士正在收拾橱柜里的东西,把开了封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没开封的东西扔进纸箱里,说要给蒋惊寒拿过去。 “没错啊。”她忙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空回她,笃定地答道,“就是我们。” 想了想,她又强调道,“准确地说,是我和你,我们俩。” 蒋唱晚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 她站在满地纸箱的客厅里,忽然觉得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一场梦。 “为什么要把我带出去呀?”她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走到大人身边,问,“之前不是你们在外面,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吗?” 孟女士看了她一眼,“之前是有爷爷奶奶带,现在呢?你一个人在这里?” 蒋唱晚顿了一顿,急道,“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啊,有房子住,有学上,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孟女士打断她,“你照顾自己?你那个自制力,你能照顾谁?水烧开了,煤气漏了你都不知道,还照顾自己?算了吧。” “不是。”蒋唱晚这会儿是真急了,心脏砰砰砰直跳,手足无措的,拉住孟女士袖子,“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对这里很熟悉了,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我不想离开。” 孟女士收拾完橱柜,走出厨房,去查看客厅里的东西,轻描淡写道, “这有什么?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你过去念完高中,再念个大学,到时候想回来不就回来了。” 她把不要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补充道,“而且,到了新环境就会有新朋友,你过去能交到更多好朋友的。” 这就是怎么说都不允许她留下来的意思了。 蒋唱晚看怎么说都说不动她,情绪一激动,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为什么非要带我走啊?你问过我意见没有啊?”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擅作主张替我做决定啊?” 蒋唱晚越说越激动,泪失禁体质,跟着眼泪就往下掉。 “凭什么就捆绑着我啊?一会儿说我一个人不能自己住,一会儿说要把我带出去,凭什么我哥就可以啊?” 孟女士像是也被她惹怒了,深呼吸两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身来。 “凭什么你哥可以?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呢蒋唱晚,你惹了多少次祸,你哥惹过哪怕一次没有?!” “谁做事是无厘头随便乱做的?为什么不让你一个人住,为什么要带你走,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孟女士像是也气得不轻,“你还好意思说凭什么,我告诉你蒋唱晚,要不是有你哥和小沈老师的担保,我都不会让你搬出南山!” “你哥一个人住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生病不感冒,成绩照样年级前十,保送好大学,你呢?就你这破成绩,你在国内读,能考上哪里?啊?” 孟女士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最后拍板下决定。 “反正这事儿没得商量,你那些东西你爱收不收,今天不收,明天就别去上学了,反正我手续也快给你办完了,明天你就待在家里慢慢收。” “航班在一个星期后,到时候你还没收完,那就全部扔了就行。” 说完之后,她没再给蒋唱晚反驳的机会,迅速迈步上楼,“砰”一声关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留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工作的搬家人员,还有站在原地,不住掉眼泪的蒋唱晚。 她讨厌大人。 讨厌他们轻飘飘地替她做决定,讨厌他们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讨厌他们云淡风轻地说这些都不重要。 但她好像又无法反驳。 孟晓青曾经好像说过无数次,说她要是再这么玩儿下去,要是成绩再这么差下去,要是再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去,她就会把她送到国际学校去。 是她没当回事。 是她没相信。 直到这个时候,蒋唱晚还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边接受,一边抗拒,觉得自己今天要是没回来就好了。要是待在家属院里就好了。 要是之前努力学习就好了。 要是和她哥一样,能够照顾好自己,能够考上好大学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手机在包里不停地震动,蒋唱晚一把抹掉眼泪,拿出来看。 四个人的小群里,有两个人正热火朝天的商量着过年的假期要去哪里玩。 【去山上泡温泉!!!风景又好又不远!】 【要不去滑雪吧?冬天的雪场也挺有意思的。】 【滑雪人好多啊,而且你也不怎么会吧,到时候摔个屁股蹲儿就好玩了】 【??难道你就会泡温泉了?但凡池子大点,你都得戴游泳圈下去吧!】 【你是不是想死啊季程!】 【晚晚怎么不说话啊】 【@纽特学长的嗅嗅快出来你来选一个】 春节假期尚还有半个月,远在航班之外。 蒋唱晚看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手颤抖着,一字一句,缓慢地打着, 【你们去吧。】 【我去不了了。】 - 蒋唱晚花了好几天收拾行李。 先是不愿相信,直到第二天照常去上学时,矮士水对她说,她的手续已经办完了,可以不用来了的时候,她才有了即将离去的实感,发了两天呆后,才开始慢慢地收拾。 很难去讲一件一件收拾出那些柜子里尘封已久的东西,并勾起从前的回忆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小学时充满涂鸦的课本,用来写小说的草稿纸,初中时的日记本,上课时传来传去的小纸条。 如果是普通平常的时刻,她大概只会觉得好玩儿,拍下照片,发到小群里面分享,引起大家一阵爆笑。 而现在,她只觉得难过。 每一个与从前快乐有关的东西,都好像是一次记忆的凌迟。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被迫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的一天。 对故土的眷恋,对朋友的不舍,对未知的恐惧,诸多种种情绪编织成梦魇,缠绕着她。 南山的房子渐渐被搬空,孟晓青在准备各种需要的文件与手续,蒋惊寒在集训。给爷爷烧完最后一次纸后,机票纸面上的时间也渐渐逼近。 起飞前的第三天,学校补课休息,季程和程姗姗买了蛋糕和礼物,来给她践行。 偌大的南山别墅已经空落落的,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剩下的大件家具也被盖上了防尘的白色布罩,看起来冰冷而寂寥。 蒋唱晚盘腿坐在地上,轻声招呼他们,“坐吧。” 程姗姗环视一周,竟然第一次感到无从下手,于是只好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在客厅坐下来。 季程小心翼翼地把订的蛋糕放在桌上,也跟着他们坐下来。 气氛一时沉寂。 三个人第一次相对环视坐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窗外天色渐暗,室内没有开灯,随着日色的偏移,一寸一寸地暗下来。 “怎么了?”蒋唱晚忽然轻声开口,带了点极浅的笑意,问道,“我还没走呢,就没话讲了?” “怎么会。”季程说,率先拆开蛋糕的包装,找来打火机,准备点亮蜡烛。 塑料包装窸窸窣窣,在安静的环境里发出响声,掩盖住了程姗姗的哭声。 “你之后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忍着哭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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