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我和大姐年纪相差得多,是我上面还有个二姐,她在六岁时生病没了,妈妈才又要的我。 名义上我是老三,实际我家就姐俩。 村里人都说妈妈傻,她生完大姐后就身体不好,接连又要了两个孩子,生生给自己送走了。 说到底,是怪我爸非得追生儿子。 别看我们村子小,经济发展一般,真没重男轻女的现象。 村里和我们同龄的孩子一般都是独生子女。 那么在大众都很看开的前提下,我爸求子的行为就显得很另类。 广播喇叭都点名批评过他,说他是落后分子,反面典型。 我爸的态度就是你该罚罚,我该生生。 玩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套。 问他就说这辈子要是没儿子,死了都没脸进祖坟。 我妈是孝顺人,先孝没一步。 按说我爸这情况在当年不太好找,名声在外,谁进门都还得生。 架不住我爸为人开朗活泛,身高一米八五,浓眉大眼的长相过关。 除了能种地,他还会瓦匠活,这也是他多生孩子也没被罚垮台的原因。 媒婆嘴都厉害,“长林家老大万来来读书是一等一的好,将来闭眼都能考进好大学,前途一片光明灿烂,老三应应更是村里有名的乖巧孩子,可懂事儿啦!” “凤丽呀,你别看长林家现在俩闺女,来来和应应绝对不是拖油瓶,而且你是头婚,得有自己的孩子,就冲万长林的长相基因,生的闺女都漂亮水灵,将来你俩的孩子还能差吗?姨告诉你,根儿好哪哪都好,和万长林在一起你就享福去吧!” 经媒婆这么一撺掇,凤姨就和我爸走到了一起。 婚后凤姨待我很好,可惜她身体底子也差,前面怀过两胎都掉了。 这回终于坐稳,爸爸又忧心起是否有脸入祖坟的事儿。 尤其凤姨在产检时被医生告知,她生完这胎就不能再要孩子了。 爸爸自然紧张,再不是儿子,他就没继承户口本的了。 “三儿,别拿老蔡头的话堵我,你妈怀你是他就说是儿子,看的一点都不准!” 爸爸搓起火,“你小时候就是被老蔡头带的胡咧咧,他们萨满教的就会请仙儿跳大神!” “胡说八道!” 我甩开爸爸的手,“萨满它只是一种宗教形式,这种形式全世界哪里都有分布,它传承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萨满中的跳神是祭祀,祈祷风调雨顺,获得精神启示,同出马请仙儿无关,硬说起来,出马只是萨满文化传承中的一个小小的分支,你不要全部混为一谈。” “又是那老蔡头教你的?” 爸爸哑然,“他净是教你些没用的……哎,三儿!别走啊!!”
第3章 再来人 “闺女,你看你,爸没文化,你别跟爸一般见识行不。” 爸爸追上来,“这样,你帮爸一回,爸答应给你买字帖和熏香……” “真的?” 嗯~又心动了。 我有些和村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小嗜好。 其中最特殊的两样就是抄经和熏香。 今年秋天我升到初三,凤姨怕我沉迷爱好影响学习,就不让我再买字帖了。 熏香她也不想让我点,因为在她看来只有在上坟和拜神时才需要燃香。 我临睡前插根香的助眠行为在她眼里很怪异。 好像是我要送走我自己。 而且她认为烟气会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我只能请出蔡爷爷,和她讲熏香是安神的。 我也只是点小半根,单纯的喜欢香味儿。 凤姨听罢就做出退让,香可以点,其余爱好必须放一放,考上大学再议。 我也没跟她犟,不是不敢,是犯不上。 凤姨的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火爆,惹急了她就上四件套。 先开骂再单挑,打不过她就继续闹,那真是一手毒农药,一手小绳要上吊。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孕期,心发焦,能做出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就寻思偷偷买呗,可零用钱是有数的,当下爸爸这么一提…… 机不可失呀! “爸,那我要十本,不,二十本字帖,墨水要三,不,五瓶,线香要天然沉香……” “买,全买!” 爸爸痛快上了,“走,去你李爷爷家,你对老李家有恩,先生准保能请来……” 有恩? 我懵了几秒才记起来。 爸爸指的是我曾对李青山的老婆说她肚子里有小弟弟的事儿。 那是四年前,玉珍姨也不年轻,她家儿子李强和我大姐还是高中同学。 玉珍姨认为我是童言无忌,还和旁边的婶子说她正来着月事呢。 我很轴的强调有弟弟,让她千万别乱吃药,弟弟会哭。 玉珍姨半信半疑的去到卫生所检查,真有了。 月经也不是流产征兆,她就那种体质。 最后她顺利生出个小儿子。 村里人好奇我咋看出来的玉珍姨有身孕。 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隔着衣物肚皮,感到和谁面对面,就是弟弟,若我隐约看到的是背身,那就是妹妹。 正好我和蔡爷爷走得近,大家都说我要接蔡家堂口,是开了天眼的小仙童。 孕妇扎堆的跑来让我看肚子,我感觉到是妹妹,仍会开口说是弟弟。 因为当我想说实话的时候,会听到哭声,心口发堵,就言不由衷。 揭秘时大家一看我也不准,就把玉珍姨的事儿当做巧合翻了篇。 十二岁后,我这技能就没了。 明面看是一出乌龙闹剧,在爸爸眼里,愣成了我对李家有恩。 我有些无奈,“爸,你刚不还说我那时是胡咧咧么。” “咧咧准一回就行呗!” 爸爸倒生了些感慨,“三儿,爸知道你敬重蔡爷爷,爸也敬重,你说爸哪次去老蔡家空过手?包括这村里照看过你的人家,爸礼数上都到位了,有时候,爸真觉得你有灵翘,老蔡头那些东西大人都学不会,你愣能头头是道,难怪蔡大爷说,你是再来人,老闺女,你哪都好,就差不是儿子呀。” 再来人? 想到小时候。 我喜欢玩螳螂,妈妈却不让我碰。 她说母螳螂大肚子里有寄生虫,很麻泱人。 小小的我会将螳螂放到水盆里,没多会儿,铁线一般长长的虫子就会从母螳螂屁股里钻出来。 “妈妈你看,这是大姐教我的方法,刀螂妈妈的肚子不会疼了吧。” 妈妈让我过去,摸着我头就道,“应应,你蔡爷爷算的准呀,他说你是菩萨再来人,心善。” “妈妈,爸爸说蔡爷爷算的不准,我生错了。” 妈妈摇头笑了笑,有气无力的,笑着笑着,眼里就含了泪,“应应,你爸早晚会明白,你能来老万家,是他老万家的福气。” 我懵懂的给她擦泪,为什么我是福气,妈妈却要哭呢? 不久后,妈妈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爸爸继续忙着活计。 农忙时他种地,农闲了他就去周边村镇帮人盖房子垒院墙垒猪圈。 大姐那时考入了高中,在镇里读书住校不怎么回家。 我成了没人照看的孩子,白天在外面瞎玩,晚上爸爸回来晚了,就坐在门口干等。 村里婶子看我可怜,会喊我去家里吃饭,我肚子太饿就去吃,吃完帮着捡碗收拾桌子。 农忙时家家人手都不够用,那年月有将婴儿放在家里被老鼠咬伤鼻子的,只得靠老人和大孩儿在家照看,实在找不到人的,就将婴儿放竹筐里带到风吹日晒的地头。 我正好顶上看孩子的缺儿,别看我小,谁家要将小宝宝托付给我,我看的可精心。 既不会碰火翻东西,也不会偷溜出去玩儿,给我买个一毛钱的图画本就行。 小宝宝睡了我就趴在旁边写写画画,能一直等到大人回来。 日子一长,大家都夸我懂事。 即使我爱往山里钻,性子并不野,可乖巧。 在妈妈过世爸爸又没有娶凤姨进门的三年间里,我算在村里人的关照下长大的。 其中对我最好的,当属蔡爷爷一家。 他教了我很多学前知识。 那时爸爸看我总在村里瞎跑也不是事儿,六岁就送我去念了一年级。 得益于蔡爷爷,我小学还跳了一级。 要不是再跳发现跟不上,爸爸真以为我是啥神童转世。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蔡爷爷家的常客。 他给人看事儿时,我就扒在门边偷看。 遇到哭闹不止又生病的孩子,蔡爷爷会让来人先拿几块钱。 压到香碗下面,说这是压堂钱。 有的事主会二话不说就掏出大票,用钱先表明诚心。 有的会不解,为啥有的出马仙儿不收钱,撑死留点农副产品,您这还没等看就要钱? 蔡爷爷解释说一个地方一个令,出马细分下来规矩都是不同的,他这堂子虽然挂金,也就是个讲头,多给钱了他也不收,三五块意思意思就行,寓意道不走空。 上完香,蔡爷爷就会和孩子家人聊聊天。 捋捋小孩子的手指,十有八九就能给看好,很是神奇。
第4章 脸咋还麻了呢? 我学他的样子捏自己手指,纳闷为啥捏完小孩儿就不闹了。 蔡爷爷说他是在捏邪气,得有老仙儿助力才能捏走。 更有一回过年前爸爸让我给蔡爷爷家送去一盆子鲜活的蚕蛹。 这东西是我们当地的一道美食,年节时家家户户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佳肴。 我送去时见盆里的蚕蛹顶着深色的小脑袋尖儿还在乱动,就和蔡爷爷说先不要吃它们,等两天再吃吧。 蔡爷爷点头吩咐蔡姑姑把那盆蚕蛹端到了后屋,他留我在里屋背了会儿古诗词。 要走时蔡姑姑想去给我抓些糖果拿回家,结果她去到后屋就喊道,蚕蛹不见了。 我跑过去一看,甭说蚕蛹,连我端去的盆子都没了。 那是冬天,农村的窗户外都封的塑料布,不存在谁跳窗户进去偷走蚕蛹。 于是那盆蚕蛹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正好他家后屋供奉着白仙奶奶牌位。 蔡爷爷就上香问了问,转身跟我说没事儿,是老仙儿给搬走了。 我问蔡爷爷搬到哪里去了? 蔡爷爷就说是放生了。 放去哪了? 谁也不知道。 这事儿至今想起仍是我心头的疑团。 那几年看得多了,疑问自然就多,蔡爷爷有时解释的我也听不懂。 但我很少会去追问。 幼时吃百家饭的经历让我懂得少说话别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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