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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时承煜按时地讲睡前故事，结束以后，又会亲她一下，然后轻声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一遍遍地，表达着他的爱意。 每一天都是如此，他从不觉得枯燥甚至是无聊，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沈初棠早晚都会醒过来。 可天不遂人愿，那样平淡的生活只维持了半年，医生叫来了沈初棠的家属，问他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沈肆琛没有半点迟疑地怼了回去，“什么怎么办？几个亿的投资还住不了一个病人吗！” 医生迟疑了一会儿，说，“当然住的了沈先生，可是没有意义。”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承煜，这个每天都守在病房的男人。 沈肆琛瞬间恼火起来，还没冲过去就被沈苏璟拉住了。 “什么叫没有意义？”他咬着牙问，眼神瞪着人。 “沈先生，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只有10%~15%，沈小姐已经维持这种状态两年半了，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并且我们无法判断她现在是否有意识，如果没有意识，苏醒的概率只会更低，但如果有意识，却没办法醒过来，这对病人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时承煜的注意力全部落在那几个字上，他从来不觉得坚持不下去，只要有希望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坚持下去，可如果他的坚持让沈初棠痛苦呢？ 不仅时承煜，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慕笙捂着脸转身离开，哭声在门外响起。 “所以沈先生，还请你们考虑好，三年，是一位植物人患者苏醒的最迟期限，在这之后，希望就很渺茫了。” 他说得委婉，可所有人都知道，渺茫二字的概率等同于没有。 时承煜沉默地走了出去，回到病房握着沈初棠的手，每当他感到不安或恐惧的时候，他就这样做，仿佛那只没有温度的手就是支撑他维持正常的动力来源。 他从没有仔细想过，躺在病床上的沈初棠会很痛苦。 她明明那样怕黑，睡觉都要留一盏灯。 如果她有意识，能听到他们讲话，知道他们在旁边，能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却只能陷于黑暗，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明明最怕黑了，那该是怎样的难受和痛苦...... 时承煜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质疑自己的坚持，无论别人说希望多渺茫，他都不害怕，他能坚持，能等待，可如果坚持的代价是沈初棠痛苦，那他要怎么样才能坚持下去？ 她最怕黑暗，而他最怕她痛苦。 可他不是沈初棠的家人，也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沈父沈母没有说立刻放弃，他们做不到，却也没说坚持到什么时候，所有的等待都变了味道，多了纠结和酸楚。 时承煜又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时而乐观时而消极。 他想多跟沈初棠说说话，可又害怕她听得见却醒不过来，一个人在黑暗里苦苦挣扎。 他依旧诉说爱意，怕她听见，又怕她听不见。 并且开始变得很极端，有时候几天都不肯吃饭，沈初棠在床上输液，他坐在边上打营养针。 三年之期愈近，他肉眼可见得变得焦急起来，甚至连营养针都不肯打了，身体状况甚至还不如沈初棠。 “你们这是要把人逼死啊......”陈慕笙心中酸涩难忍，总觉得是沈肆琛不让他好过。 可大家都知道，没有任何人逼他，沈肆琛也早就开始劝解他。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沈家瞒了沈泊渝三年，才肯告诉他沈初棠出事儿的事情，这些年一直靠沈初棠上学忙，放假了出去旅游了，等等借口骗他，拿P出来的照片瞒天过海。 直到三年后，沈泊渝才知道沈初棠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并且醒过来的希望渺茫，他们叫他来，是来见最后一面的。 沈泊渝气恼地指着沈庚礼的鼻子骂，一把年纪哭得眼眶通红，“你们都欺负我是个老头子是不！嫌弃我没用了是不是！” “三年啊！我还等着棠棠回山庄看我，你们现在告诉我不治了？！沈家缺这点钱还是缺什么！” “不孝子！不孝子啊！” 病房里的时承煜缓缓地抬起头，听着外面的动静，迟钝的大脑思考着那些话的意思，还有沈家把沈泊渝叫来的用意，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憔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第98章 放弃吧 陈慕笙擦着眼角，轻声叫他，“承煜，陪阿姨聊会儿天吧。” 时承煜浑身一僵，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内心很是抗拒，犹豫了很久，才迈着虚浮的脚步出了病房。 “承煜，你是个好孩子。”陈慕笙哽咽道，这几年看着他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内心很是不忍，“叔叔跟阿姨都不怪你，回国吧。” 时承煜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措，“阿姨，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陈慕笙摇头，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阿姨不希望你因为棠棠的事情把自己一辈子都困在这里，我们都希望你能重新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所有人都劝他过自己的生活，可没有沈初棠，活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时承煜猛地站起身，“阿姨，棠棠该晒太阳了。” 他落荒而逃，陈慕笙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承煜，放弃吧。” 时承煜恍若未闻，回到病房，把病床推到阳台上，午后的日光很暖，风中送来楼下的花香。 “棠棠，今天阿姨他们来了，还有爷爷，爷爷都哭了，他很想你。”时承煜一边给她按摩着腿，一边自言自语，“他很想你。” “今天的太阳很好，楼下的花圃里新栽了棵紫色的月季，你应该会喜欢。” 周遭一片静默，连风声也变得很小，没有人回应他。 他早该习惯了，可今天却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握着沈初棠的手哀求道，“棠棠，醒过来好不好？” 沈初棠的脸上出现水珠，又很快被擦去。 时承煜的声音变得哽咽，“棠棠，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哪怕就一眼......”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棠棠，我生气了，你哄哄我好不好？”他说生气了，可语气里全是祈求和委屈。 “棠棠，你不要我了吗？” 他抱着人，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心里很痛，很委屈，他都哭了，沈初棠还不理他。 得不到回答，时承煜忽然疯了一般吻在沈初棠的嘴唇上，发泄着心中的委屈。 之前所有的亲吻都是点到为止，一天两次，他一直克制着。 可现在，他拼了命的想要得到回应，吻得很用力，可即使这样，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时承煜瞬间泄了气，紧紧把人抱在怀里tຊ，头埋在她的肩颈处，无措地开始道歉，泪水一点点浸湿她身上的衣服...... 他静静地抱着沈初棠，不再说话，直到天一点点暗下来。 时承煜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说，“棠棠，如果我放弃了，你会怪我吗？” * 大约在那一周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时承煜第一次开始尝试自杀。 他是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不仅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还割了腕，伤口割在小臂上，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地上血迹一片，他坐在地上头依靠在病床边上，一只手牵着沈初棠，枕头旁边还压着一份遗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沈初棠。 他仍然抱着沈初棠可能会醒来的一丝希望，只是他坚持不下去了，活着这件事，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幸好来查房的护士发现的及时，把人送进了手术室。 收到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时承煜躺在病房里，他们才明白，时承煜是要放弃。 可他要放弃的从来都不是沈初棠，而是他自己。 在没有沈初棠的世界里，他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样的选择他做过许多次，只是这一次，他原本以为可以给沈初棠的幸福的，可终究是遗憾，让她遗憾...... 时承煜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没有惊讶，也没有大吵大闹，平静的像是一湖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他下床就开始往外走，仿佛病房里的人都是空气，时贺洵冲了过来，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时承煜！” 陈慕笙跟薛婉秋连忙扶住时承煜，他偏着头，愣了好久。 “别打孩子啊！" 沈庚礼拉着时贺洵，劝慰道，“别气，承煜就是一时冲动。” “我看他才不是一时冲动！他早就抱了这样的心思！”时贺洵骂道，“你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 时承煜站直了身子，鲜红的巴掌印在他苍白的脸上很是刺眼，他淡淡道，“我想看看棠棠。” 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只是想再多看棠棠一眼。 时贺洵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时承煜的鼻子，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无奈地放下手。 时承煜从小待人待事感情都很淡漠，他们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爱一个人爱到这样的地步。 沈初棠出了事，破碎的却是两个家庭，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时承煜真就穿过人群，瘦削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却走得很快。 如愿见到沈初棠，时承煜想给她暖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比她的暖多少。 沈砚珩跟着他到了病床边上，在床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时承煜揉着沈初棠的手，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大哥也是来劝我的吗？” 当然是，没有人想看着他比沈初棠先一步离开，可沈砚珩知道，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劝导，而是希望。 沈砚珩：“不是，只是很久没跟你聊天了。” 上一次，还是沈初棠亲他被发现的那天。 “虽然棠棠是我的妹妹，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种爱已经超出了生死，超出了他们对爱的认知。 “十几年如一日的包容和爱护，甚至有时候到了我们都没办法理解的地步。” 时承煜的目光柔和的落在沈初棠脸上，“大哥，爱是相互的。” “我小时候的情况你们也知道，那时候你们都去上学，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棠棠那么小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每天陪着我躲在屋子里看书发呆。” 时承煜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我说喜欢花，她就偷偷用零花钱在院子里搭了个花房，我不愿意出去接触人，她就带我出去，认识新的朋友，教我出去接触世界。” “我被人欺负时，她明明就那么点大，还义无反顾地挡在我前面。” “那年她从二楼跳下来，我都要吓死了，她还在问我被打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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