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熠眼神转寒,“你说算什么。” 周粥笑笑,“您还不如换成钱打给我,相比车,我更缺钱。” 苏柏熠扯扯唇角,语气随意又冷傲,像是在谈一桩不是很重要的生意,“你觉得你能值多少钱?” 周粥睫毛一颤,唇紧紧抿住,车钥匙硌在掌心,握得指尖都发了白,苏柏熠盯着她,狭眸微撂,这是他极度不悦的表现,燥热的空气在无声的僵持中慢慢结成冰霜。 她肩背绷得笔直,卷翘的睫毛颤簌簌地抖,脸色白得比纸还不如,红唇微微肿着,嘴角被咬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现在她用力一抿,又有隐隐出血的迹象。 苏柏熠凉寒的神色有些微的松动,他近她一步,懒散道,“出力气的是我,你光哼哼唧唧地享受了,半分劲儿都没使,就算打钱也该是你给我。” 周粥苍白的脸上腾一下晕出红潮,她怕别人会听到他的话,好在他们站的地方比较偏,周围没有人经过,她仰起头,眼眶也有些红,“那您开个价,我付给您。” 苏柏熠声音又冷下来,“我开价你出得起?” 周粥顿了顿,讷讷道,“出不起。” 苏柏熠看她,“出不起就少说话,给你什么东西你就拿着。” 周粥又闭上了嘴。 苏柏熠捏捏她的耳垂,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在床上更听话些。” 周粥抬起眼,瞪他,恨不得眼睛当刀,给他来个一刀封喉。 苏柏熠心情突然好了些,他俯身,恶劣地吹了吹她还颤颤索索的眼皮,“行了,不用费劲儿瞪,眼睛也够大了。” 他这么一吹,把她身上绷着的劲儿也给吹了个七零八落,周粥的肩膀微微塌下来,也是,他给什么,她拿着就是了,较什么劲,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他会不会落魄,到时候她就拿着他给的这些,也这么高姿态地扔给他。 对了,还要把那句话扔给他,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 苏柏熠没时间关心她脑子里整天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看重结果,她再怎么倔,最后知道服软就行。 周粥将车钥匙扔进包里,又把包的拉链给严严实实地拉上,小声嘟囔, “给了我可就是我的了,你以后别想再要回去,就算我们以后分开了你也别想,回头我就把它卖给二手车公司换了钱。” 苏柏熠听到某个字眼,沉着脸伸手按住她唇角的伤,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讨喜些。 周粥被他按得一疼,想起昨晚他咬着她的唇,在她身上强有力的抵死伐挞,脸上起了热,她拂开他的手,视线低垂,“您不是还事情,快走吧,我要去吃饭了。” 苏柏熠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捏了捏,“等一会儿,吴杭马上到,他带了饭,吴妈特意给你做的。” 他强调特意,周粥脚步生出迟疑,车开到半路时,她睡得迷迷糊糊,有听到他给吴妈的电话。 两个人谁都没再作声,沉默蔓延开,但原先隐在空气里僵持已不见。 夜风习习,拂面而过,路灯散着昏昏暗暗的光,拢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她垂着眼,踢踢地上细小的石子,又踢踢脚下模糊交叠的影子。 吴杭迟迟没来,苏柏熠的手机响起震动,他随手按了接通,周粥百无聊赖地看向马路对面,突然发现对面楼里的人在着急地喊什么,好像是在和她说话,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笛声嘈杂,周边的店铺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她根本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上去,两个酒瓶子直直坠落下来,冲着他头顶的方向。 周粥一急,话还没出来,手上先用力,想把他扯过来,可是她被折腾了两天一晚,现在根本没多少劲儿,脚下一软,反倒朝他扑了过去,苏柏熠察觉到不对,撑起肩膀想护住她,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就一秒不到,一个瓶酒瓶砸到了他的肩膀,另一个酒瓶子擦着她的额头掉到了地上。 周粥只觉得有什么潮湿沿着她的脑门在往下流,还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但能听到周围有人聚过来,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周粥心想我不至于这么点背,今天要把我这条小命给交待在这儿吧,那我辛苦攒的那些钱要怎么办,我还一分都没花。 有一个大娘在远处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她扥着胖墩墩的身子,急哄哄地跑过来,挤过人群冲到前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哎呦,这救护车啥时候才能到啊,这个小姑娘肯定爱惨了这个小伙子,刚刚那么危险的情况,竟然愣生生地扑到小伙子的身上,想护住他,苍天呦,这是哪个缺德的往下扔酒瓶子,也不怕遭报应。” 周粥张了张嘴,想和大娘说,您千万别给我上升高度,我还不至于这么傻,我这条小命金贵着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说舍掉就舍掉,我只是腿软了一下,可就因为腿软了一下,我的命就要没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之前算卦的还说我是长命百岁的手相,简直就是个骗子。 额头上的疼越来越明显,周粥枕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完了,苏柏熠,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苏柏熠正在按电话的手指一颤,压着声音道,“闭嘴。” 周粥被他吼得心里一凉,她都快死了,他还对她这么凶,说到底她腿软还不都是因为他,他哪怕少做一次,她今天也不至于会把命交待在这儿,她要是死了,做x鬼都不会放过他,她要天天在他床头念叨,纵欲害死人。 她又想,她这一辈子虽然短,但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儿,应该不至于下地狱做恶鬼,怎么也得往天上走,也不知道天上是什么样子,她要是能见到妈妈就好了,这么一想,死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到后面,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院的病房内,气氛很严肃,吴杭看着他三哥衬衫上晕开的大片血红,急得都原地打转,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他现在多说一个字就是死,三哥现在的神情就跟从地狱里走过一趟,神魔都能杀。 医生摘下手套,对苏柏熠道,“问题不大,伤口不算深,缝了三针,等她醒了,再住院观察几天脑震荡,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 苏柏熠看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嗓音艰涩,“会不会留疤?” 医生笑,“你不相信我的缝合技术?”他扬下巴点他的肩膀,“放心,她不严重,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严重的是你,你这个肩膀,再不处理,胳膊都别想要了。” 吴杭差点都要跳起来了,他悄悄给医生抱拳,求他再多说两句,好让三哥赶紧去处理伤口,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医生说的话能管用,吴杭不可能不急,三哥肩膀上插着块玻璃,血都流了半个背,万一再伤到神经,真的就麻烦了。 周粥在头痛欲裂中慢慢转醒,脑瓜壳就跟有人拿刀给她劈了两半,不过这么一疼,她反倒放下心来,她要是还有知觉,那就说明阎王爷好心,没把她给收了。 她应该是在病房里,不过这病房看起来比酒店还要奢华,她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不知道谁给她换的,周粥撑着身子想起来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的脑袋伤成了什么样,起到一半,感觉到天旋地转的一阵晕,又躺回了枕头上。 房间的门被推开,外面的人走进来,视线对上,两个人都是一怔。 周粥扫过他身上,没有看到他有受伤的地方,她放下心来,至少她这一酒瓶子没白挨,要是两个人都受伤了,才是惨。 苏柏熠走到床头,垂眸看她,嗓音低哑,“想去卫生间?” 周粥声音很虚弱,“不是。” “渴了?” “不是。” 苏柏熠俯下些身,仔细看她的伤口,“疼?” 周粥道,“有点。” 苏柏熠按下床头的铃,叫医生过来,看她现在能不能吃止疼药,出口的却不是什么好话,“疼你也只能忍着。” ……她知道啊,不忍着怎么办,难道他能来替她受这疼,周粥闭上眼,不想再看到他,他这种人,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跟谁说一句软话。 苏柏熠给她扯了扯身上的毯子,看到她惨白的一张小脸,心里的躁郁根本压不住,“你说你是不是傻。” 那种情况下不知道自己先跑,还往他身上扑,她这个小身子板能护了谁,不是傻是什么。 周粥又是一梗,不管她最初的动机是什么,她怎么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他不说感谢她也就算了,还冷言冷语地说她傻,无情无义说得就是他,周粥被气得脑袋更疼了,眼里都汪出了水,她张开眼,看着他,幽幽道,“我是傻,谁让我爱惨了你,为了你把命都能豁出去。” 她必须得让他感觉到愧疚,哪怕只有一点。 疼为什么要忍着,她疼死,也不会让他好受。
第35章 病房里很安静, 苏柏熠眉心紧蹙,周粥迎着他的目光回视他,为了不显得心虚, 她眼睛都不让自己眨一下。 眼皮因为长时间紧绷的酸疼, 没能兜住眼泪, 泪珠从眼角溢出, 一颗接着一颗,连成了串, 划过苍白的皮肤, 浸到头发里, 周粥抬手胡乱地抹掉眼泪, 她觉得自己可能演得有些过头了, 但是眼泪现在不受她控制, 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往下掉, 可能是头上太疼了, 也可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心有余悸,最主要的是,他的话太难听,好歹她现在也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苏柏熠冷眼旁观地瞧着她, 他知道她做戏的成分居多, 眼泪多半也是假的, 可纵使是假的,也能招到人的心疼。 他坐到床头,大手抚上她的眼睛, 用力将她的眼泪抹去,没半分温柔可言, 周粥觉得他都要将她的眼角搓下一层皮来,她拿一双哭红的眼睛控诉他,声音里粘连着委屈,“疼,你就不能轻点。” 苏柏熠冷声回, “轻不了。” 他再给她抹一把眼泪,动作还是很粗暴,力道却比之前轻了很多。 周粥推搡他的胳膊,她才不要他擦,还不够她生气的,苏柏熠被她推得闷哼一声,面色有些发白。 周粥意识到不对,仔细看他,“你受伤了?” 苏柏熠缓过那阵疼,回,“没。” 周粥伸手要扯他的衣服,苏柏熠按住她,将她的手拢到掌心,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声音比表情还严肃,“爱惨了别人前,先学会爱你自己,你妈给你的命只有一条,她是要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不是让你为了谁随随便便就给豁出去,为谁豁出去都不值,为了男人更不值。” 他顿一下,又添一句,“在你这儿,你自己应该比谁都要重要,哪个男人都不值得你拿命来换。” 周粥微微怔住。 苏柏熠肃着一张脸问,“记住了吗?” 周粥偏开晃动的视线,看向别处,点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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