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划到了文档的下一页,答复更偏公式化:“路上小心。” 他还是没有提聚餐的时间,或许是一切自有安排,秦舒予也不再多管。 只是,这一句路上小心…… 秦舒予撇嘴,如沈淮之这般掌控权力的人,大概很擅长这种客套。 乍看礼貌妥帖,实际上冷冰冰的,让听到的人迅速认清自己与他的距离。 可她擅长的是直来直去:“我听妈妈说,是你替我挡下了伯母?” 秦舒予的岚园之行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还记得沈淮之回来那天在车上给她打的预防针。 原本觉得他杞人忧天,可今天季从露却说,应该是沈淮之做了什么。 沈淮之不意外秦舒予会知道,他偏头,与她对视一眼:“顺手为之,不用特意道谢。” 这是他很平常的嘱咐,秦舒予却哼了一声,这人说话还是那么讨人厌。 她点头,模仿他的语气:“刚好我也懒得特意谢你。” 沈淮之没细说,这不影响秦舒予有自己的猜测。 昨天在岚园现身的也就那些人,如果真有不速之客想找上她,也只会是沈淮之的伯母了。 她也有听过一些传闻,沈伯母一家最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到处拉人找投资,该不会……他们是看中她了吧? 天啊这什么惊天大笑话病急乱投医。 秦舒予想了想,拉了下沈淮之对袖子:“我出国之前的这段日子,不会再让你闻到‘脱敏药剂’的味道了。” 真相是她这两天有其他心仪的香水,新鲜劲还没过,自然不会再选旧款。 秦舒予这时候显得很言出必行,说不特意道谢,就绝不多费心思,只随手用什么东西潦草一下。 沈淮之已经关掉了手上办公设备的电子屏,他背靠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本来就不该让我闻到。” “凭什么?” 秦舒予满不在乎,“你说不该就不该吗,那你还不该说我的香水难闻呢。” 熟悉的叛逆再次出现,由赛车带来虚弱退让似乎飞快过了效期。 他有点哂:“再大的教训,在你那里是不是也只能起一天的作用?” “首先,当然不止一天,其次,”秦舒予也不太高兴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教训?” 她觉得沈淮之简直莫名其妙,一句话没头没尾,什么教训暂且不知道,但,他是不是也只能在她心里维持一天的好形象? 她也是好不容易觉得他顺眼许多吧? 秦舒予的情绪很好懂,沈淮之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昨天还是慢了。” 秦舒予愣了愣,不可置信:“……?你昨天带我赛车是故意的??” “不然,你以为我带你兜风么?” 他意识到误会所在,略略抬了下眉,“你道歉其实是因为……” “……好了你别说了!” 秦舒予的神情一言难尽,亏她昨天还纡尊降贵拉于乐秋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找他道歉……结果好家伙她昨天的失态根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深感自己被耍,“沈淮之!” 秦舒予努力控制情绪,但还有丝丝缕缕的火气忍不住地往外溢。 “你能不能当回好人,大发慈悲满足我——现在就去出场车祸?”
第12章 Chapter 12 身家极贵的沈总并没有在此时光顾一趟医院的ICU,给集团和家族制造混乱的想法。纵然秦舒予问得诚心诚意,她的愿望注定落空。 不仅如此,沈淮之还让她找时间重修思想品德。 显然在他看来,秦舒予对“好人”的定义很有问题。 沈淮之说话时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秦舒予学着他那幅样子,皮笑肉不笑:“你这个从头到尾都正常不了一点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 “凭你还在路上的项链和戒指。” 沈淮之言而有信,那些珠宝既然已经许诺给了秦舒予,他自不会失约,即使现在发现那其实源于误会。 这话成效显著,想到那漂亮的宝石色泽和起拍价的一长串零,秦舒予闭上了嘴。 拿人手短,在八位数的拍品面前,她还是懂见好就收。 金钱的威力一直维持到几日后,出发的那天,天空蓝得不见一丝阴影,秦舒予脚步轻快,坐上了前往巴黎的头等舱。 。 奢靡辉煌的包间内,丝丝不扰人的自然花果香气若有若无,高顶的水晶灯流光璀璨,白净的瓷器都染上一层梦幻色泽。 沈淮之坐在房间一侧的皮质沙发上,眼眸似在注视斜对面的台球桌,面容显得沉静。 这是回国那天,他来寻秦舒予的那家会所。 沈淮之很瞩目,身份与气质皆有原因。注意到他的目光,邱泊邀请道:“来一局?” 沈淮之随意举了举:“你们随意。” 室内的都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熟人,对沈淮之的脾气还算了解。知道他说“随意”就是真没兴趣,邱泊不再多劝,笑嘻嘻的一句“好嘞”,又拿了球杆。 邹冠突然辞职在集团内部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这件事的余韵到今天才算彻底结束。 因他离开,项目部里也走了一些人,不乏精英骨干,这都在沈淮之的预料内,那些岗位很快有了新的人去替代,各司其职,运转自如。 一座由精英构成的帝国大厦很重要,但于沈淮之来说,更重要的是这座大厦为他掌控。 今天是晴天,夜晚的星星很亮,近期忙碌的一件事算告一段落,沈淮之也显得懒散。 他眉梢浮着一层懒意,胳膊搭在后面,一只手轻轻晃着酒杯。 邱泊突然发挥超常,一杆进洞。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这下还怎么说?” “啧,”旁边有人挑眉,“再来一局?” 邱泊收了球杆,“就把空间留给你们发挥,免得说风头全给我抢走了啊。” 双手背着,十分悠然道:“我得去让沈哥也沾沾我这喜气。” “得了吧你,可少给自己贴金了。”发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淮之还是几分钟前的样子,身上的衬衫质地偏软,却很挺括,动作时腕上深蓝色的表盘一闪而过,优雅又贵气。他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偏冷,拒绝打扰的意思很明显,但邱泊不会被轻易吓到。 他一屁股坐在沈淮之旁边,不理会发小们的“嫉妒”:“哥们看见了吗,我刚才那球是不是非常精彩。” 沈淮之没有关注台球桌上的情况,他这个位置,其实也看不见桌子上那些圆球的排布。他未答,不影响邱泊自顾自的快乐:“早知道我就该把那杆录下来,给你们每人都发一份。” 他某些方面和秦舒予有点像,都是有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区别就是,如果邱泊只开一间,秦舒予大概会包下一整条街。 思绪稍一走偏,沈淮之反应过来,不被察觉地皱了皱眉。 邱泊还坐在旁边,他看了他一眼,冷淡提醒:“我再过两个小时就走。” “……这么急?”邱泊诧异。 这个时间点,再加上圈子里见怪不怪的男女关系,他很快想到了别的地方。 若是别人,他不会多嘴,只是秦舒予也算是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妹妹,他迟疑片刻,还是苦口婆心:“哥不是我说你,秦舒予知道你这么晚了还有约吗?” “是出差。”沈淮之觑他。 “……”邱泊摸了摸鼻子,给自己找补,“要不得我爸天天要我多跟沈哥你学学呢,看这事业心,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淮之不是轻易能被吹捧的人,越描越不起作用,邱泊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确实有个忙想让你帮……” 。 宴会厅灯光璀璨,随处装饰的新鲜花束为浮华的场景添了分清雅,秦舒予端着酒杯,低头又吃了一块曲奇。 今天是秦舒予来巴黎的第四天,这次宴会本不在预计的行程内,然而她昨日接连光顾了几家品牌,累倒是不累,只是试到最后反而觉得有点无聊了。 想来应该是少了以于乐秋为代表的小姐妹们真情实感的吹捧。 无所事事,她决定来参加一位当地朋友的party。 这场party是半私人性质,主题却很简单,身上有蝴蝶元素即可。秦舒予与举办者其实不算特别熟,不过也一起吃过饭,属于更偏利益的塑料友谊。 缺少好伙伴的聚会同样无聊,曲奇的甜味还残余在她口腔,秦舒予开始思考是找个借口离场,还是顺应氛围去交际一下。 很快,她就不需要纠结了—— “……是,舒予?” 在一堆英语法语混杂的环境里,突然听到一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喊的还是她的名字,秦舒予实打实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喊她的人一身迪奥经典黑裙,低调优雅,秦舒予扫过她手上那枚为迎合主题而选择的蝴蝶样式的高珠,心中想着这个声音听起来不怎么熟悉。 但她对这张脸有些印象,努力半天,她迟疑地喊:“……郁总?” 眼前的女人露出一个微笑:“不用那么客气,刚才看到你,我还以为是我眼花。” 郁晋是平悦重要的合作对象之一,与沈家人关系融洽,曾在婚礼上被沈文道亲自介绍给了秦舒予。 不过郁晋忙于生意,而秦舒予终日吃喝玩乐,一般若非重大宴会,她们俩很难有交集。 这次确实很巧,郁晋笑道:“舒予还是那么漂亮。” 这是客套的恭维话,秦舒予应付自如:“漂亮不过郁总蒸蒸日上的项目。” 顺便想起了十分钟前刚看到的帖子——顺心如意才是最好的医美。 她几乎都要复述遍帖子标题再接一句“看来我和郁总最近都很顺利”。 话到嘴边,又忍不住一顿。 不,其实也没有多顺利。 这段时间,她生活里唯一的大事大约就是沈淮之与她的这场婚姻,而这特别特别有钱的狗男人仿佛和她八字不合,她的气焰在他面前竟显得逊色。 以至于秦舒予不得不沉重宣布,沈淮之是她目前为止的人生里遇到的最大的坎。 ——上一次她这么憋屈,还是上幼儿园时不小心画出了三米高的巨人,被旁边父母是美院教授的小屁孩狠狠嘲笑了一下午。 ——沈淮之简直和那个小屁孩一样可恶。 不过再怎么不满,秦舒予也不会失智到把这些说给郁晋听。 她不主动提起沈淮之,奈何手上的戒指存在感实在太强。 那枚六克拉的钻石在周围的觥筹交错中也十分有存在感,郁晋很自然地被吸引了,而又笑道:“沈总年轻有为,换做年轻时的我,你们俩我都不知道要羡慕哪一个了” 秦舒予顿了顿,展露了在沈家长辈面前同款的矜持微笑。 这是她无师自通的秀恩爱方式,含蓄又极为明显,不说一句话就能发挥出很好的效果,多次在她懒得编故事时强势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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