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予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以一个极为完整的,还愿意相信他的姿态。 沈淮之的吐字克制而清晰。 暮色里,秦舒予站在他身边,并不需要担心自己是否听错了某句话。 她回望沈淮之的目光,想到他不是热烈的人,某些方面上情感甚至称得上淡漠。 不过也因此,显得他的每一次表白都很难得。 甜丝丝的喜悦在心底炸开,能让人沈淮之承认他爱她,这简直是,简直是…… 秦舒予实在忍不住打算昭告天下。 身前的沈淮之眉眼幽邃,他波澜不惊惯了,便在此时显出了种静水深流的暗涌。 她抬眸,想在这时候亲他。 这是在他母亲的墓前,她努力克制住了。 内心又忍不住闪过了些别的想法。 说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人们总热衷于讨论两者的界限,两者的区别,又过于执着的给这两者划下定义。 可感情的本质就是失控,就是无视规则。 喜欢与爱。 爱与不爱。 有时候,又真的能分那么清楚吗? ……秦舒予想,应该是不能。 时间已暗,除了远处零星某处,周围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人。 她忍不住地伸出手,带着某种迟疑,拉住了沈淮之的衣袖。
第57章 Chapter 57 黄昏即将逝去, 沈淮之的衣袖暴露在空气里,沾了分秋季的凉。 秦舒予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场宴会。 是哪一次的来着?好像是沈文道的寿宴。 他少见的大张旗鼓, 宴请了各方来宾,几间宴会厅连在一起, 看起来豪华而阔大。 但宴会的主角却不只是他自己。 那位掌管集团多年的家主精神矍铄, 简单回忆完往昔后,在众人的目光里正式宣布, 未来将由沈淮之接管集团。 消息一出,台下的人目光交换, 多半显得诧异。 沈家单子,沈淮之又能力出众, 圈内人早就默认他将是沈文道的接班人。 但,默认归默认, 沈文道宣布的时机也太早。 那时候, 沈淮之才收到国外大学的offer。 大学尚未在读, 更谈不上去某家跨国企业实习, 为履历表新添足够服众的项目。 无论如何,他都显得资历太浅, 年纪太轻。 沈文道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但还是这样做了。 唯一的答案大约就是…… 含了一口香槟酒, 秦舒予下意识回忆起来季从露夫妻俩对她的“放养”。 撇了撇嘴, 酒杯里的小气泡在她的舌尖炸开,除了直接带给感官的酥麻,余韵又莫名带了点酸。 她回味着, 忍不住阴暗地想到沈文道那么重视这个儿子,万一风催木秀, 揠苗助长了可怎么好。 不像她。 她悄悄在心里补充道,像她这种被放养的,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周围人很多,都在关注着台上的那对父与子。 秦舒予含义不妙的一眼其实很短,一闪而过的,何况,她还用了标准的微笑作为遮掩,很容易就隐没在人群中。 但沈淮之似有察觉。 他微微偏眸,瞳孔极其漆黑。 从人群的中心投来的一眼乍看很淡,但又如落在了冰凉的黑曜石上的一滴雨,带着独属于他的冷。 也许是心虚,秦舒予微微一个激灵。 为了掩饰,她面向沈淮之重新举起了酒杯。 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遥遥一敬,她隔着人群冲他指了指香槟液,做着不出声的口型:“难、喝。” 停了停,又补充道:“非、常。” ——非常难喝。 他们的关系绝算不上熟稔,最多只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知道姓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秦舒予的这个举动有点超出了陌生人的交往界限。 沈淮之目光微顿,在她无辜的神情上略略打量几秒。 移开视线时,他姿态矜贵如常,风平浪静。 却很快有侍者找到秦舒予,为她更换了一杯适口的软饮。 沈淮之没有私下里找过她,秦舒予那时捧着新的饮料,以为这就是她的蒙混过关。 所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 若无意外,沈淮之会在顺利完成学业后,垂直进入自家集团做那高高在上的总裁。 而她继续是不爱理会一切的严肃,更热衷吃喝玩乐的懒散小姐。 他们的人生规划毫不相干。 此后除却一些社交场合,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除了,她的心头总时不时浮现出沈淮之那时望来的一眼。 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呢,秦舒予皱着眉,难道她喜欢沈淮之? 她对他一见钟情? 答案悬而未决,他们之后也果真再无接触。 那短暂的一眼也在时间的日复一日里,存在感渐渐消退。 却从未被她遗忘。 后来,在他们争吵与分离的一周里,某个黯淡的晚上,窗外无星,对面的江上涟漪平静。 秦舒予卧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再次梦到了那场宴会。 在意,喜欢,和爱……关系似乎递进。 但如果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她有着吸引力呢? 也就是在那时才意识到,她平时里总说自己是被迫与沈淮之结婚,可如果她始终忘不掉他的眼神,如果人不会记住自己没有兴趣的东西…… 那她对他,大概还怀有了一两分自愿走入的甘心。 秦舒予抬起眼眸,瞳孔乌黑清澈,和沈淮之幽静的眉眼对视。 他无论何时都矜贵淡漠,相处那么久,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冷静自持不止是表象。 对于自己的每个行动,他大约都有充分的自知力。 现在,在一切之后,这样的他在他母亲的墓前,应诺向她坦诚了那些过去。 然后又说,他担心过自己会失去她。 黄昏的逝去不给人留下反应的时间,光芒已落,周围空旷安静,秦舒予的凝望显得安静而郑重。 此时的气温还不至于让人在说话时呵出小小的白气,但也许以后会。 以后。 她想和他拥有以后。 踮起脚,秦舒予眸光专注,像在这浩大无垠的天地里只想给他听见似的,只把声音送到他的耳畔。 “既然你是主动选择的我……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吐息温热,气息落在了沈淮之的耳畔,一些热和轻。 “你大概,也是我的主动选择。” “沈淮之。”她清晰地喊。 亲自替自己的秘密盖章确认。 沈淮之静望了她片刻,空气漫长,他一点点地扣住了她的手心。 空旷无人的地方拥她入怀的时候,他们在十指相扣。 而夜空里星子回旋。 他们在下面,会被亿万光年前的星星看见。 。 秦舒予不知道今天要来墓地,也就没携带祭拜的用品。沈淮之不会和她计较,但秦舒予总觉得有失礼仪。 墓前放着他从车上带下来的一束鸢尾,秦舒予想了想,干脆用自己手提包上的丝巾折了朵丝巾花。 那是品牌和艺术家的联名合作款,好巧不巧,画着的正是用黑白线条勾勒出的鸢尾花枝。 放下那朵鸢尾的时候,秦舒予抬头,沈淮之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回去时依然是他开车,公路不比赛车场,速度可控,也能让一旁的人更游刃有余地欣赏司机的模样。 沈淮之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里朝旁瞥去一眼,见到秦舒予歪着脑袋看他。 他动作略顿,淡声询问:“沈文星会在今天晚上出境,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他么?” 他平静补充:“他还会在机场停留二十分钟。” 沈文星在江城的势力这几天已被全部清理,他以后若想再掀起什么风浪,简直难如登天。 他筹谋多年,一朝得到这个结果,还来自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怎会甘心? 怒骂沈淮之不知好歹,狼心狗肺时,沈文星的神色甚至因激动显得扭曲可怖。 但沈淮之始终注视冷淡,神色平静。 末了微微抬手,他身侧随行的助理立即意会,上前留下一张出国的机票。 他不会再让沈文星有机会干扰到现状。 尤其是,干扰到有关他和秦舒予的生活。 也因此,对于这位生父,他从头到尾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欠奉。 秦舒予没在现场,不影响她通过出国的举动猜测到沈淮之的意思。 她抱着有点泛甜的心情,思考片刻后,“……不用了吧?” 她肯定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事已至此,她甚至都不必再告诉沈文星这一切都是他小人之心的妄想。 不屑与他置辩,对他这种渴望东山再起的人来说,大约是最有力的还击。 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沈淮之颔首:“好。” 回到酒店后,秦舒予鞋子踢掉直奔浴室。 虽然她很尊重沈淮之的母亲,虽然现在推行无烟祭拜,但也许是思维惯性,她总觉得身上似乎沾到了一些园区的灰尘。 半个小时后,秦舒予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动作一顿。 浴室的洗手台整洁干净,除了一堆她会用的瓶瓶罐罐,一般不会再有其他。 此刻,那上面却有一个显眼且精巧的深色礼盒。 不是她放的,那就只能是…… 眨着眼睛,秦舒予拆开了那份属于她的礼物。 里面一条蓝宝石项链十足绚烂,让人印象深刻的矢车菊蓝,潋滟如同某处梦中才有的深海。 这和之前在拍卖行的那条款式很像,但相比之下,眼前的这条在细节上的设计上更得她心,宝石的克重和纯度也都更好。 惊喜从眼底闪过。 秦舒予抱着盒子,头发顾不得擦了,转身去寻沈淮之。 他坐在客厅,外套被脱下,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 领带被解开,一同的还有靠近喉结处的一颗衬衫纽扣,懒散随性地看着像是纸质文件的东西,姿态优雅矜贵。 秦舒予脚步没停,直奔过去将项链拿出来塞到他手上,半是命令:“你给我戴。” 她的动作很突然,沈淮之却像早有预料似的,将纸质文件放在一旁,神色自若,“喜欢?” “唔”了一声,秦舒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这等她发现项链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 她瞥着沈淮之眼底的从容,慢吞吞的有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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