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樾倒很随意,喝了口水,问:“以前养过狗?” “是。”辛愿想他应该不会对这些琐事感兴趣,简洁地回答:“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后来……丢了,没了。” 其实也不是丢了,父母离异后,方永萍那段时间住省会,暑假接她过去待了几天,小狗跟着辛满留在徽市。 等她从省会回来,辛满手足无措地告诉她,他工作太忙,请亲戚帮忙遛狗,结果狗跑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直到上大学前,那位亲戚才无意说漏了嘴,她的小狗弟弟被贩子卖去市场,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辛愿当即红了眼,发疯般扑上去,却被懦弱的和事佬辛满拦了下来。 她就此宣布和亲戚一家断交,对方还一脸不高兴,嚷嚷着,不就是一只狗么! 这么多年,她宁愿在北京浑浑噩噩地漂着,也不愿回到徽市。 只要路过那些馆子,她总能想起小狗无辜纯真的大眼睛和毛茸温暖的身体。 她语焉不详,没想到宋知樾却说:“那只小狗,对你一定很重要。” 辛愿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曾拥有一只狗,金黄色,眼睛大大的,很神气。”宋知樾唇角微微弯起,“没人知道是打哪儿来的,有一天突然就出现在大院里,我和杨钧之……一个朋友每天放学回来,都能看见它在大槐树下等我们,我就从家里偷酱牛肉喂它,怕别的大院孩子欺负它,还给套了个小铃铛。” 他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辛愿微微诧异地转过头,看见他的发丝被雨水淋湿,柔和清爽地垂在额前,比平时古板严谨的模样小了好几岁。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宋知樾目色温柔,“后来,我们把它喂熟了,它学会了伸舌头舔人,湿漉漉,热烘烘的,还有点臭,它一直很想跟我回家……可是爷爷不准我养狗。” 他的叙述到此刻戛然而止,人却还沉浸在回忆里。 他记得那天回家,和爷爷说想养狗时,宋老爷子轻飘飘哼了一声,留给他四个字——玩物丧志。 没过几天,那抹金黄色的身影从大院消失,他去问了胡同口的警卫员,警卫员只摇着头说不知道。 他和杨钧之不死心,偷偷摸摸找了十多天,在大槐树下一遍又一遍呼唤狗的名字。 警卫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将那条他亲手拴在狗脖子上的铃铛还给了他。 再后来,这位警卫员也不见了。 他带着一肚子委屈去质问爷爷,宋老爷子还是那句话——知樾,千万别像你父亲那样,玩物丧志,连命都保不住! 他的父亲,那位宋夫人生下的儿子,原本宋家基业的继承人,因为爱好建筑和历史,带着妻子环球旅行时遭遇抢劫,命丧异国他乡。 这是宋老爷子一生的心病,宋知樾无言以对。 “……宋总。”身边女孩轻轻唤他,将他从回忆拉出来,“出来了。”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抱着纸箱走出来。 辛愿接过纸箱,放在膝头上,掀开白色的盖布。 小狗蜷着身躺在里面,双眼微微闭着,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不再呜咽,不再挣扎。 宋知樾也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辛愿把纸箱重新盖好,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陷在他们各自与小狗的过往岁月里。 一直到宠物殡葬的小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辛愿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她看着纸箱被抬入后备箱,工作人员和站在路边的宋知樾说:“火化过程回头发视频,后续就按照我们之前谈的,按年收费……这边麻烦加个微信。” 辛愿看见宋知樾拿出私人手机,扫了殡葬中心的二维码。 小面包车在浓浓夜色中远去,他们回到林肯飞行家上。 后排一片狼藉,宋知樾对她说:“坐副驾驶。” 辛愿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温顺地听了他的安排。 她系上安全带,想问问他为什么给自己的私人微信,而不是助理秘书们的联系方式。 结果座椅太软太舒适,旁边人身上的烟草混合着皂香的味道太好闻。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便沉沉睡了过去。 宋知樾点完火,准备让她帮忙看着回酒店的导航,一偏头,瞥见的却是她无知无觉的睡颜。 天边云翳散去,月光从浓黑的夜里探出来,一小片淡白的光钻进车内,像春日的雪,秋日的霜,将她眉目照得通透澄明。 大概是累极了,呼吸间还带着微浓的鼻音。 宋知樾盯着她柔软的唇瓣,心头莫名一动。 最终还是转过眼,伸手关掉了她面前的冷气,按照记忆向酒店方向开去。 其实他记性一直很好,尤其是对人。 他记得那个在论坛上找他要微信的女学生,也记得那天清晨他略带了点故意的错认。 更不会忘记这一夜,他们共同让一只小狗承载着彼此记忆深处的伤痛,回归宁静之地。 他将车顺利开回酒店,辛愿在驶入停车位时醒来,低声向他道了声谢。 两人没再交流,各自分头回房间。 辛愿第二天中午离开时,前台告诉她,宋总已于清晨退房,驾车离开了。 她怔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通过了宋知樾的微信好友申请。 回北京后,辛愿向Yulia汇报完工作,在人事办理好实习证明,重新回归学业的怀抱。 而那一夜的经历,她未曾向任何人提及。 即便后来她申博失败,机缘巧合回到宝丽,和宋知樾在工作场合碰见时,也总是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只是她偶尔会收到一些小狗摆件,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无一例外,都和那夜的小狗很像。 在她答应和宋樘在一起的那一年,宋知樾远在海外,辛愿便收到了一只漂洋过海的羊毛毡小狗。 那只小狗,现在正趴在她的沙发上,等她下班回家。 - 总裁办的办公桌很长很宽,东西少而精贵,每一样物品都摆得规整,要么纯白,要么深黑,像极了这间办公室主人的性情。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有一样,似乎与这里的腔调格格不入。 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玩具,就在电脑显示器下方,时时刻刻,触目可及。 金黄色,圆溜溜的大眼睛,格外神气。 辛愿安静坐了一会,抬眼扫过那只小狗,最终深深看向宋知樾的眼睛。 她语气轻轻,但笃定地说:“宋总,我接受您的结婚提议,我们签字吧。” 第14章 14 宋知樾并没有觉得惊讶,他将打印好的合约拿出来,一式两份放在茶几上,又递给辛愿一支价格不菲的签字笔。 笔很沉,墨很浓,辛愿的手微微颤抖,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工整。 宋知樾签完他那份,同她的对调交换,弯唇评价道:“字如其人,写得不错。” 辛愿盯着眼前他流利恢弘的签名,和下方自己板板正正的笔触,感觉对方在嘲讽她天真幼稚,像个学生。 她将第二份文件交还给对面,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宋总,您有喜欢的人吗?” 宋知樾将两份合约检查一遍,起身锁进办公桌后的保险柜。 听她这么问,不由扬起一边眉毛,幽深目光从她洁白的脸颊上滑过。 “有。” 他的回答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辛愿点点头,用平静的声音说:“那您看,我们要不要在合约里加上一条,如果有朝一日您改变主意,想同她……那位小姐在一起,我们也可以结束这段合约婚姻,您放心,我会安静离开,守口如瓶,绝对不打扰您的生活。” 她先前便考虑过这么一种可能——如果宋知樾有喜欢的人,却选择同自己,而不是意中人结婚,只怕当中有什么难以言明的原因,使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万一哪天危机解除,他的白月光回头,只怕自己这个身份会像偶像剧里的女二号一样,成为令人讨厌的绊脚石。 反正按照合约,那套婚前房车已让她稳赚不赔,又何不成人之美呢? 宋知樾听完这话,皱了皱眉,茫然过后,罕见地露出一丝不悦。 他听懂了辛愿话中隐藏的含义,但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处表现让辛愿认为自己心中另有所属。 可眼下并不像是一个直接告诉对方心意的好机会,至少在他的畅想里,辛愿配得上更美好更旖旎的氛围。 “不用。”他收敛神色,语气很平淡地说。 辛愿点点头,宋知樾一言不发地在她对面坐着。 沉默的空气在办公室里凝滞了一会,辛愿挪了挪腿,虽然宋总没有暗示她离开,但她或许不该留在此处打扰了。 宋知樾忽然张口:“如果可以,我想加一条。” 辛愿神色一凛,还以为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朝前倾了倾身子,神情严肃起来,“您说。” 宋知樾盯着她耳边一点碎发,眼神很沉静,“私下换个称呼,不要叫我宋总。” “那怎么称呼您……” “也不要用您,叫我名字,或者你。”宋知樾正色道,“工作场合之外,我也不叫辛小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 辛愿呼出口气,站起身,笑着伸出一只手,“宋……知樾,合作愉快。” 宋知樾只顿了一秒,便游刃有余地伸出胳膊,虚虚握住她柔软细腻的小手。 “辛愿,合作愉快。” 她手指是凉的,触感温润,加上手背皮肤洁白通透的色泽,叫他想起羊脂玉一类的质地。 而他指尖触碰的掌心却温热干燥,像蕴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他不敢握太久,只怕自己会陷进去,很快便松了手。 “大概……什么时候去领证?”辛愿问。 “年后吧。”宋知樾捋了捋思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试着像男女朋友那样交往,正好这段时间挑下房子和车……对了,我还想带你去见爷爷。” “不介意,没问题。”辛愿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签字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真的像一脚踏入了新生活。 她有点激动,又觉得不可置信。 走到门边,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年会那晚,我收到一条短信。”辛愿将手机拿出来,找到那条记录,双手递给宋知樾,“我是看见这张照片,才决定去楼顶的。” 宋知樾接过手机,盯着宋樘纪雪珍的背影,眉头蹙起。 他虽然愤怒宋樘的行为,但是绝对没有让人跟着偷拍,徐行也一直留在现场,期间没有上过楼,更不会做他没吩咐过的事。 “我知道,您……你和你的人绝对不屑做这种偷拍的事,但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很显然是华天内部人员,又清楚我和宋樘的关系,希望我当晚大闹一场,既能同时坏了他们俩的名声,也能让《千叶栀》项目流产,给华天和宋家增添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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