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后几天,林沚宁与外界丢失了联系,她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说话,好像在虞姜英摔碎香松盆栽,香松丧失柠檬香气的那一刻,林沚宁的精神气就被带走了,从那时起,只有书包上的柠檬玩偶时不时地摇晃,后来,她没去上学,书包静止在桌上,玩偶也开始没了活力。 情况太过严重,医生建议住院治疗,最后一次去学校的时候,陈纾麦得知她要休学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 “大家?”她几天没来学校,有些事情她并不知情。 “语芙也说要走。就在填分科意愿的那几天,她突然想通了,她说她想申请国外的学校,攻读艺术。” 辛语芙的名次一直处于中上游,这种成绩放在全市还是能冲很好的大学的,任科老师一听她要学艺术,劝说了很久,他们总对学习艺术的人抱有偏见,认为他们必然是在文化课上不够优秀,所以才更换赛道选择捷径,甚至危言耸听地说:“你要是学艺术,你的人生就毁了!” 辛语芙觉得事情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她的人生也没这么容易毁,她嬉皮笑脸地跟老师说:“只要我不毁了艺术,那就万事大吉啦!” 但确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像她这样的试错成本,比如说解枞。 陈纾麦问林沚宁:“她走了,解枞怎么办?” 他是绝对要走高考这条路的,没办法陪辛语芙出国,辛语芙自然也不能要求他。 事实上,在她决定出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取舍,没有人能凌驾于她的自我之上。 “语芙都放得下,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纾麦很诧异,辛语芙这么喜欢解枞,喜欢到想把一块木头捂热,但当解枞真的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又走得这么彻底。 林沚宁代入自己,没有说话,她倒是很能理解辛语芙,她就是那种只在意当下的选择的人,有一句很热门的话叫做:不要担心2小时和8公里以外的事情。 跟解枞的最后走向已经不是她考虑的范畴。 “对了。你听说了吗?程遂也要转学。” 听到这个消息,林沚宁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那天从医院离开后,程遂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之后怎么打算,哪怕她不愿见他,哪怕治疗过程会非常长,但他还是问她做个约定好不好,至少在今年冬季来临的时候,他只要想到他们或许会去同一座城市,将来或许会考同一个院校,“希望”的柴火就会把整个冬天烧透。 至少,让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从今往后就静止了。 但是林沚宁一言不发。 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如何说服程遂相信,她只是把自己‘休学’的想法告诉了他,他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停一停也好。 之后林沚宁关了电脑,没再看消息。 她其实知道程遂最终还是会走,不单单是因为她的那翻话,还因为他妈妈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到了进食障碍的地步,林沚宁对于这个名词并不陌生,因为进食障碍的本质其实是心理问题,病情可轻可重,但是如果不及时到精神科就诊,容易慢性化。 她曾经看过一个报道,有个女孩患上进食障碍却有及时发现,送医院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无法主动吸收任何营养,住院不到一个月,就猝然离世。 他妈妈需要程遂的陪伴才肯配合治疗,林沚宁知道,总有一天,程遂需要面对过去的自己。 “我知道。”林沚宁捧着陈纾麦送她的鲜花,是一束无尽夏,可以象征爱情,也可以代表友情,它的英文是endless summer象征友情,即使短暂分离,也会在下个夏天相遇。 但她还能跟程遂相遇吗? 她没这么乐观。 人的一生有0.00487%的几率相遇,所有人都知道相遇很难,但是冲散在人群中,却是一件极其容易和残忍的事。 我会看着你的背影离开,直到淡出视线,我会疯狂地想念你,直到后来,逐渐忘却你的样子,你的声音,忘记一切细节,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绞尽脑汁都难以勾勒的轮廓,最终只记得我们曾经熟识过。 就像后来那株枯死的小香松,林沚宁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它培育地那么好,突然某天摔在地上,任她再怎么培土换器皿,也无法再赋予它新生了。 所以,有些人,一旦走散那就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林沚宁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掏空,她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不往下想。 “先整东西吧。”陈纾麦帮她整理书包。 林沚宁平时喜欢把东西都放在教室里,现在需要一次性搬完,很费时间。两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会儿,不久,有同学指着对着操场的窗户说:“快来看,这棵树上什么时候绑了只红气球啊。” 陈纾麦爱看热闹,踮脚瞥了一眼:“还真是。谁会无聊到爬到树上绑一只红气球呢?” 听到这句话,林沚宁手里的笔记本砸在地上。 书页敞开,从里面掉出一张她和程遂上课讲小话的小纸条。 一切都曾鲜活过,现在却被当作记忆滞留在身上。 林沚宁慌忙蹲下,把纸条夹回笔记本,陈纾麦看热闹没察觉她的怪异,收回视线后,接过她手里的那本,塞入书包,整完,问她:“我到时候能来看你吗?” “我不知道。看情况吧。” 她不知道自己用药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尊心不允许她把坍塌的自己展示在别人面前。 好在她没有随意答应陈纾麦的请求,因为初用药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每天一睁眼就介于清醒和混沌之间,好几次都在想要活下去和活着失去了意义之间矛盾不已。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以前奉为信条的‘用新习惯代替旧习惯’,更像是自欺欺人的存在,她跟程遂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起程遂,她更善于隐藏和伪装。 更严重的是,她一开始被诊断为抑郁症,后来不太贴切,反复问诊,最后才被纠正诊断为C-PTSD,后者是复合型的心理创伤,更隐匿、更漫长、更复杂,虞姜英也是在一次次陪诊中发现自己的失职,意识到初中时同学对她的霸凌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 那几天,林沚宁情绪不稳定,需要人管,她奔波于医院,在住院部的时候,她频繁看到一位男生,一开始还以为是病区的病友,后来看着眼熟,走近了,才认出他是去年圣诞节来家里送外卖的外卖员。 后来在林沚宁做脑CT的时候,虞姜英又碰到了他,她开始起疑心,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搭话。 程遂倒很坦诚,兴许是觉得自己这样来医院,总有败露的一天,所以没有藏着掖着,直言自己并不是外卖员,而是林沚宁的同桌。 家长对孩子感情这方面的事尤为敏感,虞姜英立马觉得他跟林沚宁并不是普通的同桌关系,哪有普通同桌圣诞节假装外卖员上门送外卖,两人必定不是普通同桌这么简单。 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程遂,程遂没有躲避,反而十分坦然地跟她聊起了林沚宁,他谦虚有礼,话里话外都有维护林沚宁的意思,说她当时在游川巷堵贴代·孕广告的人时有多酷,拉记者解救庾倩的时候有多果断...她总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充满热爱,顽强到让人看不出她身上有抑郁的影子。 在这一点上,程遂与林沚宁的观点大相径庭,她觉得林沚宁这样,不是自欺欺人不敢面对,而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太想自救了。 虞姜英从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外人那里重新了解到自己的女儿,而在此之前,她对林沚宁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两人最终约了个时间聊天,虞姜英偶然提起她初中时候的事,说起“自救”,她似乎意识到,当时要求林沚宁注销论坛的账号是压垮她“自救”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遂问:“什么论坛?” “一个心理论坛。她好像挺喜欢在上面找笔…病友,隔着网络不必见面,但又能交流和聊天。这几天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也不愿意见人,我在想,之前网络交流的形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靠谱的平台。” 程遂突然想起那个没有成型的AI云聊页面。 - 林沚宁情况好转是在一个月之后,在医院呆久了,虞姜英劝她出去走走,见见朋友。 陈纾麦也提过来看她,但是林沚宁不想见人。 在那之后,陈纾麦不再提及想来看她这件事。 两人再次有联系,是在半年之后,她去医院复查,等虞姜英取药的间隙,她正巧在门诊大厅碰见孔托和许宥。 两人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提着果篮,行色匆匆地往住院部赶。 林沚宁敏锐地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喊了许宥的名字,许宥才停下脚步。
第76章 “林沚宁?” 自打她休学以后, 许宥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之前是前后桌,加上有程遂这么一层关系在, 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但是后来程遂去了京北, 她也不再来学校, 牵扯少了,关系自然就淡了。 林沚宁摘下口罩, 露出那张别无二致的脸, 她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脸上也长了些肉,看着还是不胖, 骨肉匀称, 只是看起来更有气色。 “你们怎么在这儿?”她的视线在许宥和孔托之间逡巡, 半年没见,她总觉得许宥变了个人, 身上轻浮的感觉少了, 多了一丝难得的沉稳。 林沚宁看到鲜花和果篮,意识到他们是来探病的,能让他俩同时出现, 生病的应该是班里熟悉的同学, 她关切地问道:“是谁生病了?” 许宥抿了抿嘴, 手指收紧, 抱在怀里的花束包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林沚宁这个消息, 怕徒增她的烦恼,所以故意绕开:“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沚宁坦诚地说:“好多了。今天来复查。” “那就好。” 见他扭捏不说, 林沚宁察觉出不对劲:“你们来看谁?” 许宥和孔托对视了一眼,孔托露出一副她迟早会知道的表情,许宥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叹了口气,和盘托出:“陈纾麦。” “什么?” 晴天霹雳。 林沚宁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刚想问怎么回事,许宥示意她边走边说,林沚宁跑去取药处跟虞姜英打了个招呼,虞姜英看班主任和同学都在,还挺放心,让她早去早回。 三人一起往住院部走,许宥在前边领路,他不确定林沚宁对陈纾麦的事了解多少:“你知道她之前有肾病综合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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