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沉哼一声。 三楼,钟栖月的闺房。 今天杂志社放假,钟栖月早起就帮钟蕊一起为今天的赏花宴打下手,现在总算忙完才回屋歇息。 没坐两分钟,纪依雪便急急忙忙敲响了她房门。 “月月,救命!” 纪依雪闯进了钟栖月的卧室,逃命似的,“我完了,我妈给我找了相亲对象就在今天的宴会里。” 钟栖月问她是谁。 纪依雪一脸作呕,“问都不必问,肯定是周余寒那个狗东西!” 周余寒?钟栖月都知道他花名在外,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婶婶怎么会让他跟你相亲啊?好奇怪。”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他花心的名声啊。我妈真是疯了!” “总之今天的赏花宴我肯定不下去了,我就在你房间避难。” “我是没问题。”钟栖月说:“但你觉得,婶婶会猜不到你在我这儿吗?” “啊……”纪依雪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你房间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我妈怎么会找不到。” “这怎么办啊?我不想跟周余寒相亲!” 钟栖月眼眸微转,给她出主意:“你就说你不舒服好了,今天宾客这么多,状态不好的话,婶婶也不会逼迫你出去见人的。” 纪依雪张了张唇,懊恼不已:“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月月你可真机灵。” “等会。”她后知后觉,“我忽然想起来,好几次咱家里的宴会,你都会忽然身体不适,该不会也是你找的借口吧?” 钟栖月早就习惯在纪家人面前伪装了,闻言淡淡一笑,“真不是。” “不过你这主意真好,你快帮我弄得脆弱点,我自己回房休息了。” 在钟栖月的房间里,纪依雪简单化了一个脆弱到无精打采的妆,便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有佣人上来请钟栖月下楼:“钟小姐,客人几乎都到齐了。” 钟栖月穿戴整齐出门,状似不经意地问:“冽危哥在吗?” 佣人答话:“二少爷一早出门,现在还没回。” 到了一楼会客大厅,钟栖月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那正在跟纪老爷子说话的程嫣涵。 她就坐在那儿,知性大方,根本不需要刻意做出什么举动,与生俱来的气质便将她不凡的身份展露无疑。 那就是纪冽危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啊。 光看气质和长相,的确很般配。 会客厅有不少宾客,都忙着跟纪老爷子交谈,钟栖月站在一旁,孤身只影。 就这时,明庭笙朝她走来,温雅一笑:“钟小姐今天休假?” 钟栖月回神,笑道:“嗯,你也来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自然,不如前几回那般拘束,明庭笙微微诧异。 她没再那么生疏的喊他明先生了,心里忽然觉得一股触动,微微荡漾:“我能邀请钟小姐与我共赏花景吗?” “好。” 话音刚应下,玄关那响起佣人的声音,听着是纪冽危回来了。 钟栖月脚步一顿,迟疑了会儿,还是跟明廷笙并肩朝玄关走去。 玄关那,纪冽危穿着件黑衬衣和长裤,身形挺拔,他把手中的车钥匙随手往佣人手上一扔,忽地瞥见面前二人,他目光淡淡从钟栖月脸上掠过,问明廷笙:“去哪儿?” 明廷笙说:“赏花?你要一起来吗?” 纪冽危一笑:“就不了。你们尽兴。” 他换好鞋子,便从钟栖月身侧擦过,冷淡到是真的把她当陌生人。 缓缓吁了一口气,钟栖月换鞋的时候,目光还是忍不住朝前面看去。 纪冽危被纪老爷子喊过去了。 他们说的什么,离得太远,人也太多,她听不清。 没一会,钟栖月带着明廷笙出了会客大厅,沿着游廊慢步。 午间的风无比舒适。 “刚才钟小姐也注意到了吧?” “嗯?什么。” 游廊安静,只余轻缓的脚步声。 明廷笙说:“程家的小姐,程嫣涵,听说纪家和程家有一个大项目合作,两家想要深度捆绑,大概是要联姻的。” “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钟栖月点头。 “你是不开心吗?” 钟栖月微怔,“没有。”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明廷笙驻足,侧了身子面对钟栖月:“跟你相处这么久了,好像就没看你怎么开心过,你在纪家过得很不好吗?” 钟栖月也停下步伐,抬眸看他:“明先生,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身后不远处便是葱郁的丛林,一阵风吹过,带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消失不见踪影,而她就像那阵风似的,好像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明廷笙说:“如果你在纪家过得不好,或许可以考虑……” 钟栖月连忙打断他的话,“我上次说了,我们不合适。” 明廷笙无奈露出一抹笑:“也是,我忘了。不过你也答应我可以从朋友做起,算了,现在说这些也为时过早,还是赏花吧。” –今日赏花宴举办得的确热闹,恰好的时间,宾客们都被迎至花园。 钟栖月在纪家一直是边缘人物,纪依雪也装病没出来,好在今天的宾客里有明廷笙愿意跟她说几句话,才会显得她没那么尴尬。 “冽危哥怎么不在?” 身旁传来纪静宁的声音,她正在跟自己的好姐妹闲聊,大抵是谈到了纪冽危,打算把自己好姐妹引荐给自己哥哥。 “刚还在会客厅还看到他了,怎么出来就不见人影。”纪静宁嘟囔道:“真羡慕冽危哥啊,就他在家里有特权,宴会也可以不出席。” 好姐妹笑说:“纪先生贵人事忙,哪有这闲空。” 钟栖月下意识在场上找程嫣涵的身影。 果不其然,同样没有看到她。 程家小姐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离席,很有可能,大概现在正在跟纪冽危独处。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了。 纪冽危有本该属于他的人生道路,而她,也迟早也会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纪家。 挺好,挺好,就这样,很好。 …………… 傍晚时分,黄昏的霞光铺满了整个花园,直到渐渐暗沉,宾客也散了去。 家里人回到了宅子里,钟栖月跟在钟蕊后面进屋,等大家都回来了,才发现纪冽危正坐在一楼的沙发那,悠哉至极的在打游戏。 他白天除了回来那会之外,基本没有在大家面前露面了。 就连赏花宴,他都没有出来见人,原来竟是一直在屋里面打游戏吗? “冽危。”纪老爷子杵着拐杖走来,问他:“等很久了?” 纪冽危丢下手中的游戏机,懒散地笑:“不久,爷爷喜欢热闹,我等多久都行。” “你这孩子,还是只会嘴上说点哄人高兴的话。”纪老爷子落坐在沙发那,让家里人都过来。 纪家人除了“身体不适”的纪依雪之外,几乎都到齐了。 纪老爷子让所有人都过来说话了,倒是有点意外,钟栖月隐隐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她第一时间目光朝纪冽危看去。 他还是往常那样,靠在沙发上坐着,一派松弛。 等家里人都落坐后,纪静宁特地跑到纪老爷子身后给他按肩颈,笑着撒娇:“外公,什么事啊,今天都忙一天了,宴会散了也不让我们休息吗?” 纪灌云也满脸疲倦,“是啊,究竟什么事,最好是天大的事,不然我……” “不然你什么??”纪老爷子扫他一眼,慈祥地笑着,但眼里的威严还是不容忽视。 纪灌云吓得心脏一跳,果然啊,这个家里只有冽危哥能不怕爷爷。 “不然我,立马乖巧坐下来!”他一屁股坐下。 何晴瞪他一眼,“听话,都多大人,还这么调皮。” 纪冽危轻声笑,说:“怪我,是我有事要宣布,正好今天家里人挺齐的,也懒得挑别的日子了。” “什么事啊,冽危哥。” 钟栖月站在钟蕊旁,全然把自己当透明人,低着头。 纪冽危看也没看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我要结婚了。” “什么?!”最先发出惊叹的是纪静宁和纪灌云。 钟栖月蓦然抬眸,惊诧的目光寻过去。 那一秒和纪冽危波澜不惊的视线对视上,他却面无表情直接挪开。 纪老爷子面色严肃地捅了下拐杖,“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女朋友不是你编出来说笑的?结婚,你跟谁结?” 纪冽危手中把玩着游戏机,态度随意:“我就是通知你们一声,你们都听清了就行。” 纪老爷子沉声道:“冽危!你把爷爷放到哪里了?” 纪冽危笑了笑:“当然放心里了。” 纪老爷子懒得跟他贫嘴,“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更何况你还是纪家长孙,将来这纪家的一切……” 纪老爷子这番话,让纪东原和纪宗州兄弟俩都顿觉颜面无存。 两人一把年纪了,竟还不如一个年轻人,纪老爷子直接越过自己的亲儿子,打算把纪家一切交给孙子。 即使纪冽危是自己亲儿子,纪东原也不由心生不满。 他冷着脸,又瞥见纪冽危这么多年来对他轻视的态度,心中火气翻涌,当场便想树立父亲的威严。 “冽危,你的任性妄为也该适可而止了!” “这些年,你爷爷和爸爸都未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对你有一点要求,但这不代表你的婚姻大事可以由你自己做主。你娶的人是谁,是哪家千金,都是代表纪家,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纪冽危那双凉薄的桃花眸扫了过去:“我的任性妄为啊……” 他特意拖长了语调,不同以往以往那般懒散随意的态度,就连心大的纪静宁都看出来纪冽危此时很危险,异常危险。 她老老实实站到边上去,生怕被殃及无辜。 “我又哪里比得上您,不是东西呢?” “纪冽危!”纪东原脸色铁青,满肚子的话想说,可一旦对上他那双无情的黑眸,心里还是会下意识一怵。 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连自己儿子的眼神都不敢直视了? 是长子和妻子双双离世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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