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轻贴的触感,也让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月园的争执。 那天她说,十六岁那年进他房间,被他险些掐死的那次,她其实就希望他能掐死她。 钟栖月却不知道,其实那晚,他想跟她一起死。 梦魇那晚,他梦见了母亲和兄长,两人躺在血泊中,无论怎么唤都醒不过来。 他喊了无数声妈妈,哥哥,而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只躺在那,浑身是血,他看得见,摸不着。 当时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如同噩梦般的夜晚。内心与梦境的双重痛苦不断在折磨他,就在他的世界黑暗到没有一丝光亮时,恰是这时候,他隐约听到一道细软的声音恍若从云间传来。 “冽危哥……” 他独自站在黑暗中,浑身的汗液淋漓,如血液般粘稠。 等睁开眼,床旁边蹲着个白净的小姑娘,一脸关切看着他。 当睁开眼看到钟栖月的那一眼,他想到了钟蕊,想到了纪东原。 想到了纪东原的无情无义,想到了钟蕊的面目可憎,更想到了当初钟蕊是怎么当着他母亲的面,说她已经怀上了纪初冬的情景,想到了他母亲因为钟蕊和纪东原遭受的痛苦折磨。 纪家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吴书晚了。 大年三十全家团圆的日子,他却没有哥哥和妈妈了。 只有那个害死了他哥哥和妈妈的纪东原和钟蕊每日在他面前乱晃,还有眼前这个被钟蕊带回来的拖油瓶。 那时候纪冽危神志是不清的,当看到钟栖月的第一秒,眼里的狠戾不可控制地迸发出来,他翻身将钟栖月拉上榻,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恨不得掐死她。 恨不得跟她一起死。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劲,但绝对是不轻的,怀里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反抗。 她就这样带着恐惧,又有一种解脱的眼神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默默流下一行泪。 那一刻,他忽然就读懂了钟栖月的眼神。 她想死。 跟他一样,想就这样死了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满足她的心愿,但那滴泪,却让他想起去年某一日在后院看到的那一幕。 纪家所有人都觉得钟蕊端庄优雅善良,都忘了她是以不正规的身份进入的纪家,所有人都被钟蕊伪装出来的假面具欺骗了。 那天他却亲眼看到,在后院里,那位在佣人口中善良的钟夫人是如何刻薄对待她的养女。 钟蕊用最狠戾的眼神,最恶毒的语言在打压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纪冽危亲眼看到那小姑娘面对这样的养母,也只很乖巧地说自己知道错了,会改的,会努力讨喜起来让所有人喜欢她。 等钟蕊离去,纪冽危又看到钟栖月摘下眼镜,倔强地抹起了尚未落下的眼泪,那双眼睛不如刚才那般乖巧温顺,暗含恨意与不甘。 自从那以后,他就控制不住开始观察钟栖月。 他总是会看到她在没人的地方落寞苦笑,会看到她在角落里看向纪依雪和纪静宁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也会看到前一秒还很自在的她,在面对他后,那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反应。 他有那么可怕吗? 她连钟蕊这种人都能忍受,为什么这么怕他? 钟栖月的这滴泪,让他想起那天她被钟蕊斥责后强忍在眼眶里,没有流下的泪水。 好像是那时候忍下来的泪,今天在他面前,再也无法抑制的流下。 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也不想要她死。 他想保护她。 不愿再让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钟栖月的一声低吟让纪冽危抽回了思绪。 “哥……”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嗯?”纪冽危声音很低柔地问。 “冽危哥、、” 钟栖月闭着眼,轻声呢喃。 纪冽危心口滚烫,轻声说:“我在。”
第39章 中午一点半, 钟栖月和段砚川约好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厅再次碰面。 段砚川准时到,他坐下后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轻轻一笑:“说实话,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找我见面了。” 钟栖月望着他, 认真说:“我想好了。” 段砚川心里一紧,不知道她给的回答是什么, 尽管他告诉自己无论钟栖月选择什么,他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英国。 他缓缓放平呼吸,尽量平静:“嗯,你说。” 钟栖月字字清晰:“我想跟你一起走。” 段砚川怔了好几秒,面露诧异, 问:“上次你不是很犹豫吗?为什么才短短一周时间, 你就想通了。” 钟栖月握着咖啡杯感受温度, 说:“不是这一周想通的,是我很早就想离开纪家了。” 只是眼下有个能跟自己家人团聚的机会,更让她加重了想要离开纪家的心, 能跟家人团聚这种事,从前她就是连在梦里都不敢想。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血脉相连的真正家人, 但从前只觉得这种事永远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段砚川悬着的心悄然放下, 露出笑容:“你这个回答我很高兴,我想,如果妈妈见到你了,她恐怕会幸福到想哭。” 钟栖月眨了眨眼, “你能跟我讲讲,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当然可以。”段砚川笑说:“我们的妈妈是个很可爱又充满童趣的人, 她大方自信,温柔又坚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钟栖月心脏在砰砰狂跳。通过段砚川这样简单的一段话,她像是见到了活生生的妈妈。 段砚川讲了大概十几分钟段知晴的事,但基本都是简单带过,没有深入讲解,他是特地保留钟栖月对母亲的好奇探索,“我很难用一些言语来概括,但你见到她,跟她相处后,就会明白了。” “我……”钟栖月酸涩涌上眼眶,垂眸小声说:“我很想见她。” 段砚川心里一动,安慰她会的,很快就能见了。 随后还是没忍住问:“我能知道,你在纪家,是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吗?” 钟栖月低垂的眼睫轻微一颤,这点反应没有逃过段砚川的眼睛。 “是纪冽危?” 她一惊,唇瓣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段砚川放轻声音哄她:“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钟栖月问:“是明廷笙吗?” 段砚川摇头,“并无完全算是,他不会在外面随便说别人的秘密,有一半我是看他的态度,加上上次你在我车上的通话,我推测出来的。” “我跟纪先生从没打过照面,仅仅在一些朋友的口中听说过他,据我了解的纪先生,应该不会这样轻易放你离开。” “栖月,你可有什么办法?” 钟栖月摇头,茫然道:“只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有这样跟自己家人团聚的机会,她可以义无反顾抛下北城的一切选择离开,唯独纪冽危,她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都不敢跟他提起自己可能要离开的事。 她怕他得知后,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或者还有可能会跟她一起去英国。 她不想让他再为了她付出更多了。 他们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就不该牵扯在一起,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而纪冽危也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里。 段砚川问:“你爱他吗?” 钟栖月没说话。 沉默了会,他说:“离开之前,最好跟他了断干净,跟他说清楚你要离开的原因,他也是个理性的男人,应该会尊重你的选择。” “不——”钟栖月脸色微白:“他不会的。” 段砚川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钟栖月神色慌乱,低声说:“你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我要离开,是绝对不会放我走。” 段砚川皱了皱眉,看样子纪冽危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搞,“那你怎么想的?” 钟栖月舔了舔唇瓣,说:“你给我点时间,好好理清楚和他的事吧,还有离开之前,我也要把跟我养母的事解决了。” 段砚川说:“私人感情我就不插手了,但你养母的事,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帮你一把,行吗?” 钟栖月眸色微闪。 “这段时间我会帮你把护照处理好,你就负责把除了养母以外的事处理干净,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嗯,好。” - 傍晚天空飘着绵绵细雨,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锦翠公寓的楼下。 陈仲华下车开门,撑伞说道:“纪总,确认过了,钟夫人正在家。” 纪冽危淡淡颔首,“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好的。” 电梯直达钟蕊所住的楼层,门铃响了没一会,钟蕊面带笑容开门。 门口的男人身着暗色大衣,过高的身量站在门口遮挡了走道的光线。 看清面前的人,钟蕊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冽危,这么晚了,你怎么找了过来。” 纪冽危礼貌问:“方便让我进去坐坐?” 钟蕊紧绷着脸,拒绝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他又说:“蕊姨不必这么紧张,我这次过来是给你带点初冬的消息。” 听到纪初冬的名字,钟蕊哪里站得住,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把纪冽危请进去,给他倒茶。 热茶的热气升腾,钟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我在哪住了。” “还是说,是月月告诉你的?” 纪冽危接过那杯茶放在面前,淡笑,“她从没跟我提过你。” 钟蕊叹气说:“这孩子,还真是没良心啊。” “别这么说她,”纪冽危漫不经心地玩弄茶水升腾的湿气,微掀眼帘:“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工具而已。” 钟蕊死死盯着他看:“阿姨一直有件事想问你,你房间抽屉里有一副月月的画像,是你故意放在那,让我发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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