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和人沟通这块总有防线,为了自我保护,下意识选择的总是逃避。 不论是面对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好,自己的家庭状况也罢,他始终不愿意将问题暴露出来,摆在跟前。 知雾只能够通过一些其他的途径,去试图了解梁圳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你是梁圳白堂弟,梁宏远是你的父亲,现在是你们广江的镇长。” “对啊,”陆栋揉着脸漫不经心地答,“只不过我们家不住广江,早就搬出来了,很少回去,在大家眼里,我们算是城里人。” “之前你奶奶被送去抢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一家来?”吴兰芳生病的时候,梁圳白几乎没日没夜地守着病床,知雾跟着他去了这么多回医院,一次都没有看见过梁宏远一家。 “我家不知道吧,我爸也从没和我提起过,”陆栋对此反应漠然,“在老太太眼里也只有梁圳白一个孙子,我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那梁圳白的爸妈呢?怎么也不在?” 闻言,陆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滑稽:“你是他女朋友,不知道他爸妈?他还真是死要面子的孬种,一句不好的也不敢和你提啊。” 知雾神色有些怔然。 “他爸之前是村里面有名的光棍酒鬼,欠了一屁股债,很早就摔死了,据说还是他妈动的手。他妈之前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之后更是疯疯癫癫的,被人送进精神病院都好多年了。” “我怀疑梁圳白也是个怪胎,他以前在村子里上学的时候总挨同校的同学欺负,还要被人追着要债,就这样还能每次考上第一。” 不过这些也都是陆栋听梁宏远说的,他们家自从搬出来以后,就再也没回去了,就连逢年过节也是呆在家里,梁宏远忙着开车四处上门拜访领导,有时也会将他捎上。 “精神病院?”知雾从来没有打听过梁圳白家里的事,就连高中时期也只是知道他父母不在身边,很多时候都是孤单一人。 她有猜测过应该是家里人都不在了,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过得那么苦。 只是没想到他的背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艰难。 “前两天他没联系你,应该是去看他妈了,”陆栋毫不避讳,他对于和别人揭开梁圳白伤疤这事总是乐此不疲,“他妈特别想从精神病院出来,那几天医院护士的电话不止打给了他,还打给过我爸。” “我爸现在是广江的镇长,也是当时顺应村子大多数人同意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的其中之一,她进精神病院的费用出资,还有我们家一份,”陆栋道,“所以不论刘慧娟有什么动静,医院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她……怎么会突然不在了?”知雾忍不住问出了萦绕在心头很久的问题。 精神病院管理很严格,应该不会给病人轻生的机会。 陆栋两手插兜,耸了下肩:“梁圳白心很硬,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去精神病院看望过他妈,谁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突然去了一趟精神病院。他们母子许久没见,我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都聊了什么。” “只不过,我对刘慧娟的死因倒是有所耳闻。” 毕竟那天梁宏远从医院赶回来之后,就一直止不住后怕着念叨了许久。 陆栋脸上泛着笑意抬头,对上知雾那双不住动荡的眼睛,缓缓道。 “他妈是用一根衣带将自己勒咽气的。” “精神病院里不允许出现辅助病人轻生的物件,但那根衣带,正好是梁圳白身上的东西。” 他的笑意越来越浓。 “刘慧娟是自杀。” “但同样的,梁圳白也是间接害死他妈的那个刽子手!” 第35章 Contract 35 Contract 35 知雾瞠圆了杏眼,惊讶到用手捂住了唇。 怪不得,怪不得梁圳白会说出那样的话,产生那样自我抵触的情绪,他现在心里一定非常愧疚。 明明默默忍了这么多年,却因为一时心软前去看望病情加重的母亲,偏偏就是这次的心软,给她带来了死亡的打击。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会自责到崩溃吧。 但梁圳白昨天对她却只言未提,甚至为了让她别担心,还跟着她去药店处理了伤口,临别时冲着她挤了个淡淡的笑,好似只是闹了场情绪,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的心一突一突地泛着疼,酸感连到胃部,带来一阵共情的悸。 体育课的下课铃马上打响,老师吹着哨召集散在操场上的学生集合。 陆栋的声音夹杂在那几声哨声里,模糊不清。 “梁圳白将自己的家境瞒得这么深,不过是因为自卑,怕你知道这些后嫌弃他。” 他抄着裤腿的兜,躬身一脸甘愿效劳的模样,幽幽道。 “以你的条件,他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个玩玩的对象。” “要不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他踹了,我可以随时代替他的,学姐。” 有着前车之鉴,知雾根本懒得搭理他,听完自己想知道的,转身就走。 陆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甩甩手喃喃抱怨:“还真是无情啊……” …… 天气越来越冷,上誉校食堂门口和外面的外卖柜处都人满为患。 解正浩刚和别的同学从食堂买完饭出来,一眼看见人潮里的那道熟悉身影,扬着嗓子打了声招呼。 梁圳白穿着件单薄的帽衫挤在人群中,像只白鹤般醒目,平静撂过来一眼,漂亮的眉目锋利又凛冽。 他的笑容比以前更少了些,几乎到了不苟言笑的程度。 那声招呼没得到回应冷了场,解正浩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知道梁圳白最近心情不好,昨天回来的时候手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仰面躺在寝室的床板上,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躺就是一整天,寂静得像是宿舍里压根没有这个人一般。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沉默的样子,像是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具机器还在运作着身体。 眼见着梁圳白的身影马上消失在眼前,解正浩将手上的东西往边上一塞,打算跟上去。 然而有道身影比他的动作要更快些,快步急促,擦身过无数人,坚定地往梁圳白身侧涉去。 梁圳白点了碗面,正在调料台前添加小料,他低垂着眼,右手拿着料碟,左手因为伤口被纱布牢牢包裹着。 因为行动受限,看起来颇为不便。 一只冰凉纤细的手搭在他宽实的手背上,牢牢把着他的动作,将酱汁精准地倾倒入碟子中。 梁圳白愣了一下,随即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温柔淡静面容,无论看过多少次,依旧会被那抹温暖的神情摄住。 知雾的嗓音在秋日寒意里显得格外暖溶,连微微皱眉的小表情也十分生动:“梁圳白,你的手好冷。” 她的手顺势探上他的胳膊,拉着他的袖口不大高兴地责问:“你究竟穿了多少件衣服?” 梁圳白生锈般的脑袋因为她而开始活泛,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音了一般,只剩下眼前知雾那张因为说话而变得亦怒亦嗔的脸,目光流转间,眼尾沁着淡淡的光,吸引着他的视线长久定格。 好热。 只是梁圳白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光是注视着这样的一张脸,他就觉得掌心开始渗汗,耳根微微发着热,浑身像是被太阳炙烤。 “你怎么不说话?冷得脑子转不动了?”知雾凑近他,努力端详着他此刻的神情。 她穿得很保暖,搭在肩头的粗线深针织衫衬得气质很慵懒,纤细的脖子圈着条格子色围巾,手也是软绵温热的,连凑过来的呼吸都喷洒着淡淡的暖意。 梁圳白眸光动了动,正要开口,猝不及防被知雾伸出双臂,严严实实地抱了个满怀,轻轻怔住。 这是一个全身心依恋的拥抱,她温热的脸紧贴着他的脖颈,身上的热度也紧跟着传递过来,鼻端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暖香。 本来以为只是她忽然心血来潮的撒娇,没想到下一秒,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点烫意。 起初梁圳白还没察觉,直到那点烫化作了一抹潮湿,湿哒哒遗落在了衣间领口,他才发觉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他干脆利落地拎着人后颈抬起她的脸,意料之中地撞见了她还未完全滑下的一滴泪。 “出什么事了?”梁圳白低音沉沉,下意识拧起眉。 知雾不好意思继续在他面前哭,通红着眼眶飞快拭去眼泪:“没事。” 她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忽然想到了陆栋和她说过的梁圳白的遭遇,一时心疼感触,才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好在临时响起的取餐叫号打断了梁圳白的追问,等到他去拿了自己的面回来,知雾已经调整好情绪恢复如常,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下吃完,你打算做什么呢?我陪你。”知雾早在来前就已经做好打算,今天一整天都陪着梁圳白,万一他情绪不对,至少身边还有人在。 梁圳白其实已经掠过好几餐没吃饭了,但是面对着面前摆着的热气腾腾的食物,肚子并不感觉到饥饿。 他夹起一筷子面,轻描淡写道:“去殡仪馆。” 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和伤心沾边的痕迹,但是知雾仍旧从他紧绷的手背感觉到了他满心的压抑。 “今天……尸体得火化了。” …… 一路上两人间的气氛都被一股沉重充斥着,路程时间有些久,知雾时不时回头望向旁边的梁圳白,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眼沉沉睡去。 即使是睡着,没有受伤的右手也依然紧牵着她的那片衣角,看得知雾心软塌陷。 他应当是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精力实在太倦怠,这才和个没电的机器一样勉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即使是睡着,梁圳白依然还是眉心紧拧,唇角的弧度绷成了一根直线。 打的出租车时不时因为红绿灯停下,他支着的额也顺着刹车的幅度不断前倾又后挪,睡得格外吃力。 知雾干脆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脑袋,搭到了自己纤弱的肩膀上。 有了一个支撑点,梁圳白的眉心微微放松了些,碎发遮着眉眼,睡得更深了。 就这样一路睡到了目的地,梁圳白才睁眼清醒过来。 刚刚睡着后,他破天荒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童年,梦里明明发生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一转醒都记不清了。 只有刘慧娟在他面前写名字的场景,越来越深刻,那寥寥几笔笔画像是刻入了他的脑海一般,挥之不去。 也许是思考得太过投入,他的想法无意识地在脸上展现出来,显得眉眼间的戾气很重。 知雾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递入他的掌心,试图安慰着让他的内心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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